《断发》月香枝

4、消失在海水中青色的鱼

　　Ⅳ
　　消失在海水中青色的鱼
　　在温暖的夜里
　　一遍一遍做梦
　　他窒息地醒来时，看到她穿白色睡裙站在沙发前。
　　你做噩梦了。她默默地拿毛巾擦拭他的脸。

　　有多久了。
　　两年。每一天。
　　梦见什么。
　　有人从什么地方坠下来。

　　大学之前，他没有爱过女孩子。
　　高中时，他曾是学生会主席，一年半读完所有课程。校篮球队队长。被很多小女生痴痴地暗恋着。
　　他觉得她们愚蠢。
　　校园里流传着许多女生为他做出的疯狂举动，他总是微笑着听完善意或恶意的流言，然后背着黑色书包乖乖去上课。放学去图书馆安安静静看书直到关门。在黑夜里骑破自行车回家。耳朵里塞着耳机听英语。

　　他以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进入顶尖的大学。

　　然后生活一如既往平静地继续，他是优等生，高高盘桓在所有爱慕和嫉妒他的人之上，像鹰一样投下黑色的阴影。
　　直到他遇见应青。

　　他喜欢在有小雨的下午一个人在操场上打球。
　　他总注意到一个女生站在场边上，默默地看他打球。然后他浑身湿漉漉地回宿舍，她在他身后十步不紧不慢地跟着。他回到宿舍以后，从窗户看到她在宿舍楼下站上片刻，才安静地离去，青色的衣裙在雨里摇曳成清冽的花朵。

　　将近半年，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只在下雨的时候出现。
　　她一声不吭。

　　然后有一天，回宿舍的路上，他忽然转身。她望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惊慌。
　　他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没有说话。

　　只要你承认，我就和你在一起。

　　他终究还是在她面前败下阵来，他知道这是个注定可以驾驭他的女子。不同于目前他所遇到的任何人。

　　她还是固执地不肯开口，两个人之间是沉默的雨声。
　　她终于很轻地点点头。
　　雨声大了起来。

　　她叫秦应青。

　　她搬去他在校外的出租屋，大部分时间他要上学，而她只在下雨天出现。他见到她时，她总是在沙沙的雨中沉睡。他俯过去亲吻她。她的唇有花朵的清香。

　　这样相依为命的日子过了两年。
　　后来他厌倦了应青的淡而无味。感情开始在两个人之间徘徊。这一场纠缠近半年，精力耗到尽头。然后某天开始，他没有再看见应青。她就像当初出现一样忽然地消失。一样理直气壮。
　　他没有再见到她。
　　他不是没有找过她。但她好像玻璃上的雨滴，不动声色地抹去。
　　那天下很大的雨，应青消失在雨帘深处。雨滴淋漓凄楚，颠覆整个世界。

　　浅浅。
　　他虚弱地呼唤她。他的脸色惨白。

　　她穿过黑暗的客厅，打开了窗户。凛冽的空气顿时灌满房间，几片花瓣温柔地飘进来。透过浓密如海藻一样的发丝，她对他甜美而邪气地笑。

　　也许你很快就会见到她。筱苼。

　　这一年的春天就这样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