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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阴郁的血流过心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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Ⅲ
阴郁的血流过心脏
那些昔日
美好的时光
一转身
寂寞得即将老去
他不知道他们这样算不算是在同居。他们什么也没有做。
他不知该如何安置她。她没有固定职业,却挥金如土。只随便给几家网站和杂志写稿,却似乎没有金钱上的烦恼。
每天早晨他醒来时,她穿着白色棉睡裙,在阳台上悠闲地浇花,嘴里哼着歌。她买了很多盆淡雅的小花,空气里充满淡淡的甜香。
她做精致的早饭给他,看着他吞下然后西装革履地上班。她趿着白色圆头拖鞋在家里做家务。窗明几净之后,阳光温暖地从窗户射入,她便窝在阳台上鼓鼓囊囊的沙发里放上轻音乐,看小说。
他下班回到家里,经常会发现她窝在沙发上安静地沉睡。他便将她轻轻抱回床上。几缕发丝滑过他的手臂。
九岁的时候,母亲忽然出走,没有留下任何书信。
她对着母亲凌乱而空阔的房间。她哭了。
回头,恋恋倚在门口。良久。她听见她一声冷笑。
浅浅,那个男人死了。我们的父亲死了。昨天深夜我听见了。我听见母亲歇斯底里的哭泣。我知道她要走了。她唯一的信仰和希望死了。
这一场战争可以结束了。
她脸上挂着眼泪。望着恋恋。
她没有流眼泪。
母亲的职业虽然阴暗,但那能让我们挥金如土。没有物质生活的保障,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我们没办法生存。
可是我们要好好活。
我们罪孽深重,只有继续活着以完成救赎。
她伸出手抹掉了她的眼泪。
她和妹妹联合隐瞒了母亲出走的实情。她只是一个跳艳舞并神经质的女子,在这个人情冷漠的社会,没有人会想到去核实。
母亲出走后一个星期,那天她没在课堂上看见恋恋。恋恋没有去上学。
她向老师请了假奔回家中。
恋恋把所有的课本都烧掉了。
她怒不可遏地扑向那堆火,被她伸手拦住。
她似笑非笑地撑在地上看着她。浅浅,我不去上学了。我要去挣钱。
母亲只留下很少的存款。我们不可能都回到学校去。
长久以来你都是我和母亲战争的牺牲品。我们害你本该正常的生活过得畸形而惶恐。这次请允许我做出牺牲。
恋恋上前抚摸她的长发,而她丧尽气力地呆在疲惫和惊诧中。
她绝望地闭起眼。
她们曾有同样浓密单纯的黑发。
恋恋的长发不见了。
她扔下书包甩手给了她一耳光。
他做好了晚饭,去叫醒她。在黑暗中轻拍她的脸。浅浅,起来啊,吃饭了。
他看见她的手指纠结在一起。她白色的睡裙上有未化开的阴影。
他听见她在梦里呢喃。她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
那个人不是他。
她开始很少见到恋恋。她似乎很少回家。而她回家时她又总是在上课。她们总是错过。
她只有一张卡,有人每个月往上面打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而她始终不知道她在如何谋生。
偶尔见到恋恋。她涂深紫色的眼影。厚重的黑色口红,紧身吊带衫,银色的耳环和手链叮当作响。她放肆地扎起五彩缤纷的头发,左脸的伤疤被画成诡异的图案。
她没再留黑色的长发。
她逐渐让她觉得陌生。
她以优异的成绩考入这个城市最好的重点中学。开学第一天,她穿朴素的白衬衫和格子裙,长长的黑发扎成马尾,安静地坐在自己座位上,听新同学的自我介绍。
他走上台时,她同别人一样略仰起脸仰望着他。
白衣的男生。目光干净,额前短短的碎发,浅单薄的嘴唇上有细小的纹路。
记忆的年轮轻微地震颤。她想起曾同恋恋一起去看过的向日葵。金色花瓣,棕色花盘,碧绿的叶子,干干净净的脸庞。
传说向日葵是爱慕太阳神阿波罗的女神。永远执着地仰望烈日,追寻自己心爱的男子。
浅浅,我爱它们执着。如我爱人,要如它们一般干净澄澈。
他的声音悠扬而深远,如同奔流的溪涧,从她头顶无声无息地奔流过去。
他说,我是君却。
我是,君却。
他是她可以在一瞬间爱上的男生。
他注定不是她的。
她没有醒。他轻轻叹口气。将饭菜留在桌上。
他拿起外套出门。街头冰冷的空气扑面。他裹紧了灰色外套。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街角酒吧的门。
他听见了音乐的喧闹声,和人们放肆的尖叫。
还有温暖的酒香,温情而险恶,足以让他沉沦。
他要见的人叫Siren.
他叫她昔涟。
昔涟穿黑色吊带衫倚在吧台上。头发是紫罗兰色,涂黑色指甲油。她在抽烟。看到他,她不屑而又饶有兴趣地打量他。
今晚去哪里。她单刀直入地问。
去你的公寓。我那里有别人。
欲望在简单的对白中无所遁形。
音乐忽然变得尖锐而激烈。他感觉耳膜在隐隐作痛。
缠绵过后,她倚在床沿又开始抽烟。黑暗中火光如萤火,一点一点地闪烁。
然后她熄灭烟凑到他跟前。
她说,你身边有女孩子。
他承认道,她没地方去,住在我那里。
你喜欢收留无家可归的人。呵呵。
她一定喜欢穿白色的衣服,但她身边的用品都是黑色。学不会好好说话,喜欢淡雅的花和白色的睡裙。
并且一定有阴郁的往事。
你也许会爱上她。
他不置可否地笑。也许。
她送他到门口。
你找到应青了么。
没有。
总感觉我们每天都在相遇,然而这一生,我们不会再见。
我们不会相爱对么。
他轻轻地吻着她的眼皮,说,是。
你和应青那么像。有时你们好像是一个人。
你是将我当作她的替代品。她暧昧地看着他。
而你是不相信爱情。他摸摸她的头。
所以你不在乎。
我们只是互相陪伴。
她看着他灰色的外套消失在夜色里。
她对着夜晚冷冽的空气轻轻微笑。她点燃了一支烟。
她说,筱苼,我还知道她一定有浓密的长发,温柔地在肩头流淌。
她缓缓摊开手心。
手心里有一根纤细绵长的发丝。
她从他袖口找到的。
一些阴郁的血缓缓流过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