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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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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武德星君割下无涯子及三位长老首级,领监兵、执明二神回天庭覆命去了,留下孟章、陵光清理杂事。
伽蓝仙子走在最后,心不在焉,经过天门时,恰巧碰到御前仙班千里眼,但听其压低了声音道:“卷泥铺池,化人为鲤,好法术,好法术!!”伽蓝仙子瞄他一眼,佯做不知,大步去了。
天庭殿内,众人将手中之物一一呈上,便算交了差。
玉帝略看数眼,不甚上心,倒是对玉清真王那副用以校对的手抄卷有些兴致,顺手摊开,当头一行六个大字:“皇图录第十卷”,底下皆为蝇头细楷,曰:乾元坤合,师讼贞正;上天下泽,玄黄比之……
金鸡西坠,玉兔东升,这一蹉跎,也不知过了多少岁月,山花开了又谢,林果熟了又落,仙踪难觅,人间几度沧桑。就在锦瑟儿独自蛰伏池底、醉心于十道真人的心神诀之时,界下倒是起了不少变化。
话说适逢太平盛世,又值新君即位,大赦天下,百姓莫不喜气洋洋,处处闻歌舞,城池皆挂红,热闹无比。而那天子正年少,更生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见者莫不称奇,均道是诸神恩宠,才降下如此非凡君王。
这日,有北方使臣朝贡,献稀世白虎一头,汗血宝马二百,锦貂裘三千,另有珍奇无数,参拜天子于凌宵殿。此殿堂甚是宽大,檐飞朱雀,柱攀蛟龙,富丽堂皇却又不失皇家威严,端的是鬼斧神工。使臣伏地良久,除却宫娥太监,始终不见天子前来,心中正自纳闷,欲抬首窥探,猛然间却是脚步声响,慌忙又再低了头,及至听宣平身,方始得见君主真容,这一看,登时惊为天人!
有道是:
面如敷粉潘安妒,
唇若涂朱宋玉羞;
龙行虎步桀骜态,
最是富贵帝王家!
少年天子踱下案来,扶起他道:“昆都汗是个守信之人,可你今次来朝却比去年晚了数日,发生了甚大事?”
“陛下英明!”使臣一语道毕,已然泪流满面,哽咽道:“老汗王上月刚才过身,传位世子仑那,不料引来哥舒阙一部反对,另拥二世子吉萨昆为汗,更有妖仙恶道助纣为虐,做法围困西都,意欲生擒新王。好在老汗王英明,半年前便着小人出关而居,一但有变,即赶赴中原求助,如今西汗直如危石之卵,恳请王朝圣主早日发兵,以平叛乱!”
少年天子微微一笑:“妖仙恶道不足为惧。”说着携了他手走至案几跟前,冲面上那叠奏章一指,道:“其实西汗之事早有专奏秘报,殿前众臣有主战者,亦有主和的,更有少数建议不做任何举动之人,其奏折尽在此处,依你看,哪一策为上?”
“陛下!”使臣双膝跪地,心头如履薄冰,喟然叹道:“小民临行之前,老汗王曾道,中土之君乃不世贤明帝王,胸有沟壑之阔,查秋毫,明事理,西汗归附乃顺天意,千秋万载,终不言悔,国中若有危急之事便可前往求之,圣君定将念着当年手足情谊,施予援手!故小民才敢斗胆求见陛下于京都,至于是战是和,陛下心中早有打算,小民不敢多言!!”
“好伶俐的一张嘴!”少年天子赞曰,暗地里却兀自冷笑:半年前我尚未登基为帝,昆都汗所谓的不世贤明乃是父皇,与我何干!
然则对此事,他心中确是早有打算,只不曾表露罢了,于是顺水推舟道:“你且回去拟一份折子,将叛乱之事详加描述,折子何时呈上,我便何时发兵!”
隔日,天子点兵七万,由卫国公萧定海挂帅,中郎将崔翟为先锋,左御使司马卿督粮,跨洛河,度稽山,浩浩荡荡朝北而去。与此同时,更贴出皇榜,广招天下修真能人,共援西汗!
不料来年西都即告攻破,哥舒阙勾结东汗国,共立吉萨昆为疆峁汗王,仑那率余部北上,收纳当地游兵散勇,据守游鸿关,与西都分庭抗礼。至于王朝援军,却是连连受阻,三日一进两日一退,又或四日一退五日一进,难有进展。如此过得半年,双方胶着苦战,各有输赢,死伤不计其数。
再过一年,一方面,哥舒阙铤而走险,一举攻破前哨城池舞阳,将游鸿关重重围困,西汗王仑那险象环生,于是元帅萧定海便将招揽回来的众多修真之人尽数遣往相助,至此,游鸿关虽得以保全,却是难以突围,遭困至今。另一方面,王朝援兵被拦在西都之外,无法会师。
是以朝中反对之声益重,而民间对此亦颇多微词,尚有文人墨客籍此抒之成词,曰:
漠北征战血横流,白骨森森,魂消魄散几人回?莫思量,回望处,春城又飞花。
如此,直惹得天子龙颜大怒,偏又无从发作,只终日愁眉不展,来年深秋,前方又传噩耗,先锋官崔翟中伏身死,麾下三千军士皆俱阵亡,大军被迫回守岚城,进退两难,天子奏章阅毕,更觉胸中憋闷,当即撇了纸笔,随身只带两名太监,散游宫中。
一路行来,不觉已到了演武场,两旁钢兵铁器齐整罗列,莫不泛着凛凛寒光,极为肃杀。场中一抹红影,舞宝剑,四下游走,用招莫不大开大阂,扑腾跳跃之际身手矫健,颇有将帅之风。
天子看了许久,不禁哑然失笑,原来此女并非别个,正是东宫皇后,他的结发之妻——萧氏。
萧氏见是他,急忙收招拜见,面上并无慌乱。
“皇后真乃将门虎女,卫国公有女如此,不枉此生!”天子将之扶起,称赞连连。
“万岁过奖,臣妾一时技痒,于是忍不住舞弄起来,只恨不为男儿身,未能建功沙场,替陛下分忧!”萧氏站定,盈盈而笑,似娇更艳。天子一听,脸色当即沉了下来,暗想:你乃后宫之主,母仪天下,又岂能做那杀伐之事?
过得一会,却是道:“西汗内乱,助兵七万,至今未能凯旋,甚忧。”
萧氏闻言,也不敢多说,只站于其身侧,一同沉默了去。偏偏有人不识时务,竟于此刻冒冒失失闯将进来,但见此人虎背熊腰,粗手大脚,径自奔到兵器架前,取了口大刀转身便走,尚不觉天子在场。
“好大胆子!见了圣上还不跪拜?!”萧氏一声呵斥,犹如惊天响雷,直把个卤莽汉子吓得手脚猛抖,老半天才跪将下来,磕头如捣蒜,自责连连。
天子挥挥手,道:“罢,你是何人,为何匆忙往来此间,且站起说话。”那人不敢妄动,只一味匍匐在地:“小的王昃,乃较场军曹,适才在大街上遭人殴打,心下不服,是以回来取兵刃,不料竟冲撞了万岁爷,实在罪该万死!”
“抬起头来。”天子不禁皱起了眉,看他满身尘土,怕是吃亏不小,否则也不至于被怒气遮了眼,顿了顿,又道:“打你者何许人?胆敢在天子脚下逞凶?!”
王昃这才敢站起,果是鼻青脸肿,好不狼狈,然则此刻怒气渐消,言辞间便多了些许踌躇:“那人自称驸马都蔚府小爵爷,小的、小的不过对他笑笑,谁知竟就翻了脸,不问因由把我打一顿。小的、小的气不过,所以……所以……”他越说心下越惊,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萧氏不禁抿嘴偷笑,看来这军曹是个憨人,冲撞了皇亲国戚不说,竟还如此较真,偏又在皇上面前直言其过,也不怕掉了脑袋,萧氏怜他忠厚,便抢在天子之前问道:“你为何失笑于他?可是他穿着有甚不当之处?”
少年天子瞄了萧氏一眼,神情如故,看不出喜怒。而底下王昃听了萧氏之言,当即汗如雨下,只讷讷道:“这,这……小的……小的……”却是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