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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9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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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骨在周围转了转,最后一脚踹开了房子的大门。那栋房子不是很大,从陈设来看,应该是以前当做厨房用的,里面搭着简单的灶台还有碗柜和简易的桌子。
“哼,死了那么久还出来作怪,以为姑奶奶我怕你们?”恶骨咬牙切齿地怒骂着,仿佛发泄一般,将厨房里能破坏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又对着土垒的灶台连踢了数脚,直踢得尘土飞扬,一片狼藉。
恶骨不知道有人跟踪,行事说话自然也没什么顾忌,悦兰芳三人小心翼翼地跟在恶骨不远处,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动作。恶骨踢完灶台,又拎着铲子往房子后面走,踹开一堆并不起眼的垃圾之后,只见地上露出一个木头的小门板。
原来这个房子还另有玄机,木门下面是一个地窖。很多农村都会有这样的设计,在房子下面挖个地窖,用来储放食物,或者堆放一些杂物,以免挤占上面房子的空间。
地窖里原本应该是保温的,但这个地窖却非常阴冷,打开木门之后,便有一阵一阵的阴风吹过,似乎还夹杂着如同呜咽的声音,一看就有古怪。但奇怪的是恶骨似乎并不害怕,连悦兰芳三人都感觉到了阴气袭身所带来的不适感,恶骨却似没事的人一样,打着手电神色如常地进入地窖。
地窖的面积不算很大,加上被杂物占据的地方,总共也就十个平方左右。恶骨应该是很熟悉这个地方,第一时间先用打火机把地窖里的油灯都点上。灯光照亮了地窖,昏暗且恍恍惚惚的,似乎随时会再度陷入一片黑暗中。
恶骨自言自语道:“我就不信了,我恶骨活人能怕你个死人,我就看看你是不是诈尸了!”她稍稍摸索了一番,就用铲子在地窖地上挖了起来。
地窖的地面没有铺设任何东西,就是泥土地,从泥土的痕迹来看,应该之前就被翻动过。恶骨费力地挖掘着,她身形本就比较小,这种体力活对她来说还是比较困难的,没一会儿她就已经气喘吁吁了。“哼!”
恶骨一边挖,一边低声咒骂着什么,大概挖下去不到三十公分,突然之间,泥土里露出了一只苍白的手。恶骨被吓了一跳,瞪着那只手,见半晌无动静,这才松了口气,骂了一声脏话。
这时候躲在暗处的悦兰芳三人却已经忍耐不住了,尤其是鹤舟,立刻闪身而出,不由分说地冲向恶骨:“小姑娘?”
恶骨不防背后有人,立刻转身,待看清来人是鹤舟之后,原本脸上的怒意立时变成了惊恐,几乎无法控制地尖叫起来:“啊啊啊!!!鬼!你别过来!别过来!”一边惊叫,一边丢下铲子向后直退。
地窖地方狭小,恶骨很快退无可退,顺手抄起身边的一根木棍挡在自己身前,恶狠狠地瞪着鹤舟,叫道:“你别过来!不管你们是人是鬼,还是什么怪物,我恶骨可不怕你们!滚开!滚开!”
“闭嘴!”经天子和悦兰芳也从暗处走了出来,经天子本就不喜恶骨,又见她半夜偷偷摸摸来这地窖里挖尸体,心中已经料到大概情况,皱着眉头喝道。
恶骨脖子一梗,骂道:“去你x的,你们,你们半夜三更跟着我做什么,想死就直说,要不然快滚!”
“叫你闭嘴!”经天子一怒,顿时劲风四起,恶骨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觉四肢一阵剧痛,然后便跪倒在地,动弹不得。她张口想要再骂,经天子手一挥,干脆将她扇昏了过去,省的麻烦。
与此同时,悦兰芳和鹤舟齐心合力,将恶骨没有挖完的尸体挖了出来。
那是一具保存得十分完整的尸体,虽然被草草埋在土中,却没有任何腐败的迹象,连异味都没有。皮肤保持着弹性,若不是毫无生命的迹象,甚至会让人觉得这只是一个睡着的人。尸体的衣服上全是血迹,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身上一片惨不忍睹的伤痕,光用肉眼看,应该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鹤舟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昏迷的恶骨,她能半夜来这里挖尸体,肯定跟这个人的死脱不了关系,鹤舟心中感慨,帮着悦兰芳把尸体翻过来,拍掉尸体脸上的泥土,在看清楚尸体脸的一瞬间,鹤舟“啊呀”一声,惊得跌坐在地。
“怎么了?”经天子和悦兰芳不知鹤舟为何惊讶,转头看见尸体的脸,一时也默然了。那具尸体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分外清晰,除了眼角没有泪痣之外,竟是和鹤舟的脸一模一样!
沉默片刻之后,悦兰芳干笑了两声,望着鹤舟道:“鹤舟先生,你该不是要告诉我们你其实还有一个孪生兄弟吧?”
这样的情形委实匪夷所思,鹤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恶骨一见到他就大喊有鬼,这具尸体简直和他生得一般无二。可是这也是让鹤舟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个人究竟是谁,怎么会长得和我一样?”他摸着自己的脸,又看那尸体的脸,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望向悦兰芳,“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悦兰芳没有说话,冷冷地望着鹤舟。鹤舟是活生生的人这一点,他和经天子都能确定,但这具和鹤舟一模一样的尸体的存在,又让他不得不怀疑鹤舟的身份。毕竟鹤舟是自己找上门来委托,然后一步一步将他们两人引来这个地方。
可是鹤舟又没有要加害两人的意思,而且鹤舟所表现出来的震惊和不解也不像是假装。信任一旦破裂就很难弥合,悦兰芳若有所思地看着鹤舟,似乎在评估鹤舟究竟还可信不可信。
“我,这……这下我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鹤舟叹道,忽然又想起恶骨,或许她知道些什么,“要不问问那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她跟这具尸体脱不了关系吧?”
“不用了,这具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尸体,而是‘皮囊’。”经天子忽然说道。
悦兰芳和鹤舟同时一愣,失声道:“皮囊?”
所谓皮囊,其实是元灵寄魂术的一种延伸。玄界之人当修为至一定境界之后,可以凭自主意识让灵识暂时地离开躯体,也就是民间所说的元神出窍,玄界之人常用此法避死延生,或隐藏身份行迹。灵识离体之后,必须有所依凭,或附于花鸟虫鱼,或留在物件之上,当然也有附在旁人甚至尸体之上的。
然而,万物原本有灵,灵识附体之后,便会与原来之灵产生排斥,有些甚至出现有损灵识的情况,而尸体一来不好找,二来保存不易,所以也不是上佳之选。这便产生了皮囊,用特殊方法,专门打造一个与灵识契合的驱壳,来达成目的。一般的皮囊都比较简单,扎个纸人,画个符纸什么的也行,也有比较高级的,做的跟真实生物一般无二,是一门非常罕见而高端的手艺。
经天子仔细检查了那具尸体,下了肯定的结论:“一般尸体哪有埋在土里不腐不烂的,这是皮囊,做的这么精细,大概是苍宇医楼的手笔。”他查看了尸体上的伤痕,叹道:“不过,虽然是个皮囊,但已经和真人无异,伤也是伤,痛也会痛,被害之后,依附于上的灵识应该也大为损伤了。”
鹤舟沉默一阵,打量着那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皮囊,仍是不解:“可是,苍宇医楼为什么要打造一具跟我一样的皮囊?是谁的灵识附在上面,他又为何在这里被害?”一连串的疑问让他心生混乱,脑子里简直一团浆糊。
悦兰芳恢复了冷静,心思飞转,很快推导出可能性:“笨呐,苍宇医楼和你认识吗,他们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去做你的皮囊,能这么了解你的特点把皮囊做到和你一模一样,唯有一个人有可能。”
鹤舟心念一动,问道:“忌霞殇?”
经天子道:“忌霞殇的灵鹤出现在这附近,现在又挖出这具皮囊,那么……忌霞殇的灵识附在这皮囊上,在这里意外被害,然后又不知道什么原因灵识没有回归本体,所以六钱卜才会显示出不死不生,寻不到轮回生死的情况。”
悦兰芳动手翻开皮囊身上的血衣,那身体已经被残虐得让人不忍心看:“姑且就把他当成忌霞殇的尸体好了,这皮囊做的挺高级的,已经和活人没有差别了。你们看,他的伤痕,背后有一道掌印,虽然打碎胸骨,但是并不致命,应该只是造成重伤,而致命的伤痕,是这些棍伤,如果我猜的没错,他是被人光用蛮力活活打死的。”他沉默了一下,神情复杂地瞥了一眼陷入迷茫的鹤舟,这样的情形对于鹤舟来说实在有些残忍,“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忌霞殇也是一代高人,就算身受重伤,也不至于被普通人打死啊?”
经天子冷冷道:“这就要问这个小丫头了。”说罢一脚踢醒了恶骨。
恶骨睁开眼睛看见经天子,立刻咬牙切齿高声怒骂,经天子不为所动,厉声问她那具尸体的情况。恶骨冷笑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他该死,他活该!你们,你们最好赶快放了我,否则一旦我出去,我一定用尽办法让你们死的很难看!”
经天子冷哼:“就凭你?”他对恶骨早就已经厌恶到了极点,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然并不掩饰他的手段,随手打了个响指,恶骨猛然扑倒在地,剧痛从手掌心蔓延开来,“我有的是对付你的办法,你最好给我说实话,否则在你报复我们之前,我可以先让你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
“冥主……”见经天子手段极端,鹤舟有一丝犹豫。
经天子给了鹤舟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对恶骨道:“怎样,还想试试吗?”
恶骨望了望经天子,只能暂时低头,眼睛滴溜溜地转:“说,说就说,哼,他自己被那个老头打死了,我好心替他收尸,你们应该感谢我才对。”
一看恶骨就在撒谎,经天子也不戳穿,继续问:“那是你用棍子打死他的,他没有反抗吗?”
恶骨说:“他给人打到在地上爬,我又不知道,我就试试他死透没有,谁叫他之前欺负我,他自己把那老头带走,后来被老头打死,不是活该是什么!”
鹤舟听得不对,追问:“你说的老头是谁?长什么样子人在哪里?”
恶骨说:“我不知道!没看见不认识!喂,我已经回答你们了,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经天子皱眉:“谁说要放你?”一掌再度将恶骨打昏了过去。
鹤舟有些不认同经天子的行事作风,对方毕竟是个没有任何修为的小姑娘,不由劝道:“冥主,这小姑娘虽然有些顽劣,你也不必如此对她,请手下留情。”
“对于恶毒之人,收起你的同情心。”经天子冷然道,“她的话三分真三分假,不知道有多少可信。”
悦兰芳沉吟道:“那个老头的事不像是编的,如果忌霞殇真的是她打死的,那之前重伤忌霞殇并导致他对恶骨无还手之力的,应该就是那个老头。”鹤舟也很无奈:“唉,冥主方才冲动了,要从这小姑娘嘴里问出那老头是谁就好了。”
“要知道具体情况,问忌霞殇就好了。”经天子忽然道,鹤舟惊讶地望着他,经天子微微一笑,转向悦兰芳,“这里的阴气很不正常,兰芳,把我的封印解开。”
“好。”悦兰芳毫不迟疑地应道,他和鹤舟均无感应,现在也只能寄望经天子的阴阳天眼来搜寻忌霞殇残存的灵识了。
悦兰芳娴熟地割开手指,以自身鲜血解开经天子眼睛上的封印。经天子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了片刻,再睁开时眼瞳中已经是漆黑如墨。
阴阳天眼乃天赋异禀,来自于经天子血脉感应,不像鬼瞳兽眼可以随意摘取,旁人就算强行夺了经天子的眼睛,也是无法保有天眼异能。经天子在地窖里四处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恶骨身上,凝视良久,才皱着眉头转开视线。
悦兰芳和鹤舟不知经天子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模样,只能耐心等待,地窖里阴气淤塞,原是最容易滋生邪物的,但那具尸体是皮囊,自然不会产生尸变,而这浓重的阴气之中又感觉不到怨气,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不行。”经天子捂住眼睛,思索了片刻,摇头道,“这个地方我看不见,有阵法在遮掩。”
“阵法?”悦兰芳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他是精研阵法的行家,各门各派,旁门左道都有涉猎,但是连他也无法发现的阵法,便只有一种可能,“你是说忌霞殇以灵识为阵眼,将自身魂气化作阵法,设下此局?”
经天子点了点头,鹤舟以符纸试探,纸上似有轻微反应,然而灵光很快湮灭,无法追索:“忌霞殇所习逸踪术法,麒麟开阵,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很难破他的阵法。看来要与忌霞殇的灵识沟通才行。”鹤舟心念流转,一时胸中窒碍,高声道,“可恶……老实人,老实人你听不听得见我说话!若你灵识尚存,你答应我一声可好?”眼中已然盈泪。
经天子黯然,攀住鹤舟手臂,叹道:“别喊了,忌霞殇的皮囊死后,灵识未回归本体而是留在这里设阵,他肯定是因为什么原因困在了这里,阴阳有别,你怎么喊他都是听不见的。”
鹤舟咬牙:“那应该怎么办?冥主的阴阳天眼也看不到他吗?”
经天子看向悦兰芳,悦兰芳了然,沉吟道:“如今还有一个办法,引灵入梦,以阵入阵。”
这是铤而走险的做法。引灵入梦是仙道入梦术的分支,与元神出窍也有些相通之处。其精髓就是以灵法将人的灵识引出,进入灵识所在的维度以达到和灵识沟通的目的。当日六钱封鬼,四无君和尘道少便是以此法进入结界与殷雷杭特相见的。
只是六钱封鬼的时候,悦兰芳布下五行之阵,又配合天时地利,中介所四人联手,才确保了万无一失,如今这个地窖东西简陋,又无天时地利之便,如果冒险引灵,很有可能导致灵识无法回归本体,同忌霞殇一样困在此处解脱不得。
鹤舟自然懂得这个道理,现在也来不及准备五行阵法之物,更没法去找修习入梦术的仙道中人,他望着悦兰芳和经天子为难的模样,立刻下定了决心:“那就试一试,我来入梦,劳烦御主替我布阵?”
经天子望了望犹豫不决的悦兰芳,他们之间的默契,不用说出来也知道对方的顾忌。但经天子也已经有了决断:“此地简陋,鹤舟先生你虽然修为不差,但灵能天赋怕是不够。这样吧,我来,兰芳你替我布阵,鹤舟先生与忌霞殇羁绊甚深,烦请你以灵鹤替我追索忌霞殇的气息。”
“可是……”
悦兰芳叹了口气,打断鹤舟道:“罢了,我们三人唯有出身冥界的天子有几分把握成功,那就放手一搏吧。”他偷偷握住经天子的手,以此来抚平自己的不安,然后与经天子和鹤舟如此这般地解释了一遍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