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风水中介（霹雳同人）》仲心宛琴

91、90

　　不知相识了多少个寒暑，从最初的戒备怀疑，到后来的坦诚相待，拂樱已经分不清自己在这段感情里付出了多少是真心，多少又是逢场作戏。火宅佛狱是他的故乡，是一块贫瘠得无法生存的土地，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发誓要改变这样的情况。他来到了人间界，看到了这片土地的美好，阳光灿然，资源丰富，为什么无能弱小的人可以占据这样额富饶的地方，而火宅佛狱的子民却要沉沦黑暗？
　　拂樱开始一步一步地策划，他要帮助他的故乡君临人间界，从此不要在黑暗中苟延残喘。然而在计划开始不久，他便认识了枫岫主人。他知道枫岫会是他前进路上的障碍，却又不由自主地陷了进去，他以拂樱斋主的身份与他相交，相知，直到最后……相许。
　　九韶遗谱现世，让拂樱从平凡的梦境中清醒过来，他终究是凯旋侯，火宅佛狱战无不胜的凯旋侯，抽身而去选择极端，却始终怀着一丝拖到最后一刻再与枫岫决绝的侥幸。
　　可是枫岫从天者身后站了出来，毫不留情地打乱了拂樱所有的计划。原本以为一切皆是梦幻泡影，最后一刻他又挡在了他的身前。
　　究竟谁的真心更多一点？谁又在最后一刻输了立场？
　　枫岫并没有转身，拂樱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僵直的身体似乎在微微颤抖。枫岫缓缓摇动着手中的扇子，终于下定了决心，向天者道：“请天者……留他一命。”
　　“哦？”天者觉得有些有趣，他想起不久之前这个男人突然闯进死国，把火宅佛狱的计划干脆地卖了，谈到拂樱斋主的时候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现在却为了拂樱又站了出来，“枫岫又有什么新的计划吗？”
　　枫岫道：“并没有，现在拂樱斋主不过是废人一名，枫岫只是以个人的名义，请求天者看在我的一点薄面上，放过他。”
　　天者饶有兴趣地看着枫岫，那双眼睛依然含笑，但是天者看得出来，他其实在担心，或许是担心自己会真的出手杀了拂樱？“嗯，前有送还神之子之恩，后有拆穿火宅佛狱阴谋，死国既然承了枫岫的情，自然该当回报。然而……”天者话锋一转，“枫岫就不想救你那两名好学生？”
　　枫岫顿时一惊，失声道：“你……”
　　对于枫岫的反应，天者非常满意，尘道少和失路英雄依然被困在原处，他们还很年轻，方才情况的急速变化似乎还没让他们消化完毕，他们只能呆呆地看着事情的发展：“这样吧，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拂樱，或者那两名青年，你只能选择救一边，我会放过你选择的人，而杀死被你放弃的。”
　　死神游戏，玩弄人心。一旦有机会，就连天者都很好奇枫岫究竟会选哪一边。
　　时间仿佛停滞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枫岫身上，包括拂樱斋主。拂樱期待着答案，却又不想知道答案，枫岫的为人，目前的情况，乃至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或许枫岫心中的天平早就倾斜了。
　　“天者……真的会放过我选择的人吗？”半晌，枫岫艰难地问道。
　　天者道：“当然，天者从不食言。”
　　“那请天者，放过拂樱斋主。”
　　枫岫几乎是没有犹豫地说出来答案，一瞬间的错愕，连天者都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枫岫转身抱住了拂樱，将他拥在怀中，然后低头将面孔埋在拂樱沾满了鲜血的发丝间，“拂樱，拂樱，你啊……”
　　拂樱动容，片刻后，身上的墨色散去，又恢复成一身粉色模样，发出夹杂着哭声的低沉惨笑声。
　　天者长叹一声，仿佛对这个答案有些失望，他把目光投向尘道少和失路英雄，两人在惊讶过后，却又显出释然的模样，即使作为被放弃的一方，也没有任何怨言。天者解开两人的禁制：“不觉得作为弃子很可悲吗？”
　　尘道少耸耸肩：“枫岫老师又没有欠我们的，要说我们变成孤魂野鬼，也该找你天者报复才对。”
　　“哈。”天者道，“冲你这句话，我赐你轮回的机会，若有本事，来生向吾复仇吧。”
　　生死关头，尘道少也顾不得形象了，惊叫：“哇，你真的要杀我们？剧情不应该这样演啊！”
　　天者不语，掌心再度凝聚真气，准备出手之时，突然“咦”了一声，尘道少闭着眼睛连大气也不敢出，见天者突然停手，一口气没憋住，脱口道：“还好还好。”
　　天者皱眉瞟了尘道少一眼，一道红光闪过，九妖翼姬出现在神殿下首，低头禀告：“天者，有一名自称冥界之主之人求见。”天者冷笑一声道：“今日死国真是宾客盈门，请他来此吧。”
　　尘道少紧张得心里打颤，这时候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他听见枫岫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终于赶上了。”抬头望去，却见枫岫向他点了点头，然后依然紧抱着重伤的拂樱。
　　没过多久，九妖翼姬就引着一人进入神殿，金色的头发，气定神闲，淡然自若，让尘道少感到无比安心，这种可靠与笃定，连枫岫都无法让他感觉到。
　　这，便是信任。“冥界之主，经天子，特来拜会死国天者。”
　　冥界只是封印，并未覆灭，冥界之主这个身份存在，说出去总是要给几分面子的。虽然从未跟冥界来往过，且天者一眼就看出从武功根基上来说，经天子的修为与他这个半神差得老远，但是依然以礼相待，不敢怠慢：“哦，原来是冥主，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死国也是蓬荜生辉。”
　　经天子只环视了在场诸人一眼，他自然明白天者与自己武力值上的差距，所以故意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笑着道：“天者这待客之道，还真是特别的很。”
　　天者道：“事出突然，抱歉让冥主看笑话了。”
　　“好说。”经天子见枫岫和拂樱一身是血，天者的态度更是表面抱歉，实则毫不避讳，便也不打算继续玩那些弯弯道道的手段，直接开门见山。“罢了，事已至此，天者与我都是心知肚明，就不用玩口舌上的把戏了吧。省去那些毫无必要的寒暄，想必我的来意，天者已经知道了。”
　　天者不正面回答，只道：“请说。”
　　经天子小心翼翼地应对天者：“倒也没什么大事，冥界已被封印，本冥主也早就退隐了，比不得死国如日中天。”他先行示弱，一来是为了让天者放下戒心，二来也隐隐有着示意天者不必针对之意，“只是我家孩子调皮，不怎么懂规矩，冲撞了死国，还请死国大人大量，给我这个退隐之人一点薄面，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经天子这么说，尘道少也聪明，拉着失路英雄低头做乖宝宝状。天者挑眉道：“哦？这两人倒是引起天者的兴趣了，先有枫岫力保，后有火宅佛狱要杀，现在连冥主都出面讨保了，当真有趣。只是这两人一个是道门精魄，一个是侠邪传人，怎么又和冥界扯上关系了？”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实不相瞒，我与这两个孩子也有师徒的情分。”经天子知道天者不肯轻易放行，微微低首，不卑不亢地说道，“自然了，做错事就要受罚，我这个当师父的，就替两个孩子偿还这笔债，不知天者可否答应？”
　　天者道：“交易的前提是公平，不知冥主要以什么条件，来交换这两人的性命？”
　　“阿多霓的承诺如何？”
　　“哦？”
　　经天子缓声说道：“九韶遗谱必须配合阿多霓的歌声方能有效，我寻访多时，终于找到了线索。传说已经覆灭的霓羽族仍有遗孤尚在人间，而圣主阿多霓的血脉也依然在延续。我已经与阿多霓达成合作，只要天者放过这两个孩子，阿多霓可为死国提供协助一次。”
　　汗青编是玄界数一数二的情报组织，就连天者也曾派手下向汗青编购买过消息，若说经天子掌握了阿多霓的信息，天者是相信的。而相比之下，尘道少和失路英雄的性命并不是必须之物，若是向这些人示好，其背后牵扯的利益……天者是聪明人，只思考了片刻，便点头应允：“可以。”
　　经天子化出一支七彩羽毛，甩给了天者：“这是阿多霓的信物，三天后，在血杏高林持信物，自会见到阿多霓。”停顿片刻，又道：“见到这支信物，阿多霓会完成一次承诺。至于之后的事，我相信天者自有应对的办法。”
　　天者接过羽毛，只见那羽毛七彩流光，非常精致：“血杏高林？”
　　经天子笑道：“天者不会不知道那是何地吧？没关系，汗青编情报组织庞大，若是天者需要，我们可以打折。”
　　天者被经天子一噎，神色有些不善，但还是信守承诺，放众人离开。经天子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给枫岫使了个眼色，枫岫将已然陷入昏迷的拂樱抱起，退到经天子身后。
　　经天子向尘道少和失路英雄道：“跟我走。”众人正欲离开，失路英雄却忽然盯着赤子心说道：“我不走。”
　　尘道少吃了一惊，急忙拉着失路英雄低声道：“喂失路仔，咱们先走，赤子心的事以后再说。”此时众人都生怕天者反悔，就连经天子和枫岫都是抱着走为上策的心思。
　　失路英雄却执拗地望着赤子心，赤子心依旧一脸茫然的冷漠，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无感知。失路英雄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一旦离开了死国，他再也见不到赤子心，也再也没可能带走赤子心：“你们走吧，道少，我不会再拖累你了。”
　　尘道少急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失路英雄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本就是为了赤子心才来的死国，现在他在哪里，我就要在哪里。”他转而望向天者，目光坚定：“他活着，我要带他离开死国，他死了，我也不许别人对他的身体为所欲为。”衡剑出鞘，立在他的面前，嗡嗡作响。
　　天者“咦”了一声，微微挑眉。这个动作让尘道少心惊胆战的，生怕天者一怒之下就杀了失路英雄，连忙向经天子求援。
　　经天子沉默了片刻，尘道少牵住他的衣角，什么也没有说，但他已经明白其意思。心中暗骂失路英雄真是个愣头青，却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直面天者，清了清嗓子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天者，看来我还需要与你做一笔交易啊。”
　　天者冷眼觑着赤子心，冷笑：“冥主可知，得寸进尺并不是什么好事。”
　　“……”
　　天者慢慢地说道：“赤子心是我与百韬略城之间的约定，百韬略城以九韶遗谱来换他一条性命，若我现在将赤子心交由你们带走，岂非是死国失约？”
　　这句话说出来，经天子心中已经明白几分。他看向失路英雄，失路英雄神色黯然，显然也听懂了天者的意思。经天子以目光示意，失路英雄摇了摇头，衡剑轻轻震动。
　　经天子叹了口气：“如果，我付得起天者想要的代价呢？”
　　“哦？”
　　百韬略城只是天者的借口，经天子当然懂得，只要有足够的筹码，总能换得想要的结果。“百韬略城那边我们自会解释，以此物交换赤子心，天者以为如何？”
　　经天子伸手化出一个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小块像石头一样的东西，散发出幽幽的光芒。“此物名为玄舸燃晶，乃是四魌界杀戮碎岛特有之物，后经慈光之塔之人炼化，拥有永动能源，且包含异能，流转灵通，玄妙非常。”
　　天者瞬间沉默。关于玄舸燃晶他倒是也有所耳闻，只是杀戮碎岛与火宅佛狱同处四魌界，通行不易，而流落人间界的碎岛玄舸他虽尝试追踪过，又碍于死国不能在人间界大规模动作而作罢，现在有人送上门，他自然是乐意，可是来得太轻易，又令他不得不有所怀疑。
　　正在僵持间，神殿里再度响起闷雷般的响声，天者神色微冷，忽然拂袖道：“可是，神之子……”那声音再响，天者皱眉不语，一时经天子、枫岫以及地者、尘道少等所有人都望向了天者。
　　最终，天者长叹：“好吧。”
　　天者道：“交易达成，你们可以带走赤子心，死国……不会再追究此事。”他缓缓走向赤子心，赤子心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天者伸手在赤子心的额头上一点，一团黑色的光球从那里飞了出来，赤子心呻吟一声，随即向后倒去。
　　失路英雄眼疾手快，立刻上前抱住了赤子心，再看时，怀中的赤子心双目紧闭，已无生息。“赤子心！”
　　天者不以为意，转身退开：“地者，将灵识也交还他们吧。”
　　地者低眉顺目，应道：“是。”将一个小瓶子交给了经天子，经天子亦交出了玄舸燃晶。“多谢。”
　　天者道：“天者也不想做失信之人，百韬略城既然交出真的九韶遗谱，吾自然也要履行条件。赤子心的灵识吾已经寻回，只是不知为何，再生魔法无法融合灵识与□□，不得已之下，吾只能以魖灵权且代替。”他指尖缭绕着黑色光球，一捏，便散去了，“现在魖灵已经抽离，赤子心的身体尚能保持六十日不坏，只要你们在这个时间内找到灵肉融合的办法，他就还有救。”
　　听闻赤子心还有一线生机，失路英雄顿时眼眶发热，视线变得模糊。
　　此间事情已了，天者吩咐地者送客，地者打开了通往人间界的通道，将经天子等一行人全部送了出去。
　　重新踏在熟悉的土地上，尘道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抬头看见满天星斗，夜色极为美丽，耳畔是鸟儿几声鸣叫，以及秋夜还未完全消失的虫鸣。活着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这一趟死国之旅，回首看来似乎有些不真实。
　　但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们现在站在距离S大宿舍区几百米的小路上，人迹罕至，唯有一盏昏暗的路灯散发幽幽的光芒。枫岫背着昏迷的拂樱，拂樱口角的血迹还没有擦掉，两人相依看起来有些狼狈，却又和谐得似乎他们本来就应该如此亲近。
　　失路英雄将赤子心抱在怀中，手中紧握着装有赤子心灵识的小瓶，他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如今更是看起来一丝血色也无，上前一步，连脚步也有些虚浮。
　　尘道少扶住有些踉跄的失路英雄，担心地看了一眼他怀里的赤子心，这种情形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就在不久前，他也是抱着宫雨这样手足无措。“失路仔，赤子心他……”
　　“我一定会救他……”失路英雄喃喃地说，既像是告诉尘道少，又似乎只是给自己一点信念。他向经天子和枫岫点头致意，满是感激之情：“多谢两位前辈援手，我要带赤子心回百韬略城想办法，不可久留，日后再报答两位的大恩。”又对尘道少说：“道少，也多谢你。”
　　尘道少说道：“什么话，咱们这也算生死之交了。赤子心的事情要不要我们帮忙？”他以恳求的目光望向经天子，经天子立刻别开视线。“天子哥……”
　　经天子无语片刻，终究心软，提示失路英雄：“时间只有六十天，你要好好把握，关于复活一事，或许可以向天阎魔城寻求帮助。当年你的师尊侠邪御神风复活，似乎也与天阎魔城有关。”
　　失路英雄神色一清，似乎看见了希望：“多谢前辈指点。”
　　经天子叹了口气：“你不用谢我，我只能给你指这条路，具体成不成功，只能看天意了。另外，我必须要提醒你，无论如何，让死者复活是逆天之举，即便成功，所付出的代价也难以估计，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失路英雄郑重点了点头：“是，晚辈明白，拜别诸位前辈。”已然下定了决心，失路英雄深深望了一眼赤子心毫无生气的脸庞，带着他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