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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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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四周依然如死一般地寂静,唯有四无君和紫荆衣的脚步声以及说话的声音,在这份寂静显得格外出挑。
两人围着四无君画下的圆圈慢慢踱步,等待着尸傀的出现。等待总是会让人觉得有点无聊,紫荆衣便逗着四无君讲话,问他说:“说起来,我倒是有点好奇那个尘道少,云笈观的少主到底有何过人之能,让你和那位儒门御主都如此在意,我道门什么时候有这般后起才俊了?”
四无君以一种莫名欣慰的口吻回答:“云笈观玄武真主疼爱儿子,从未让他入门,道少不过是个普通年轻人,今年也刚满十八而已。”
紫荆衣更是好奇:“十八岁的毛孩子,还没入过门,不像是你们这种高人高高人肯看一眼的货色呢?”
四无君微微皱眉道:“他资质不错,纯正道门精魄,就是开蒙晚了点,不过有我们调教,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他有些生气紫荆衣称尘道少为“货色”,又自矜身份不肯为了这种无聊的理由跟紫荆衣辩。
紫荆衣看四无君的神情,便知道自己失言。不过他个性就是如此,有时说话带刺,旁人虽然不快,又不敢拿他怎么样,渐渐地他也不再收敛了。只是对于四无君,他还是有所顾忌的。“原来如此,看来我道门是后继有人了,下一回证道大会,说不定有机会见面呢。”
证道大会是道门最大的盛会,群英荟萃,道门各流派齐聚一堂,以论剑、辩道和炼丹三题,相互交流切磋。尘道少如今下落不明,还不知是生是死,四无君听紫荆衣提起这事,也是心生感叹:“希望他有机会参与证道大会吧。”
紫荆衣笑道:“下一届证道大会正好是我们玄宗做东道,到时候我定想办法给这位让四位高人牵肠挂肚的奇人一封请帖。”
四无君忽然问:“证道大会三十年一届,下一届是什么时候?”
紫荆衣笑得更是欢快:“去年刚刚结束。”
“我去……”四无君骂了一声,那岂不是要等二十九年,虽然他们这种人二十九年跟二十九天区别不大,但对于现在的道少来说,那时候说不定跟他父亲一样老相了呢。四无君正要继续调笑下去,忽然有所感应,骤然敛容,道:“来了。”
“嗯?”
空气似乎更冷了一些,一阵似有似无的焦味沁入鼻端,紫荆衣微微一挑眉,知道他们今晚的守株待兔算是有成效了。紫荆衣随即屏息凝神,化出云天极刃,悄悄立在四无君背后。
四无君仍旧是轻摇羽扇,但神情严肃。焦味越来越大,薄薄的雾气笼罩着整个中心花园,连原本敞亮的月光都变得蒙昧。悉悉索索的声音在看不见的地方响起,随着那声音渐渐接近,浓烈的焦糊味几乎附着到身体上来了。
突然之间,几道黑色的人形影子在不远处一闪而逝,紧接着便兜头向四无君扑来。紫荆衣微微一震,向后退了几步,一则避开黑影攻击,二则给四无君转圜的余地。
四无君轻轻旋身,那些黑影便在他身边擦过,落下一些黑黑的粉末。黑影一击不中,连拐弯转身都不用,以直线的角度再度扑向四无君。
四无君神色一冷,喝道:“去!”把早就藏在身上的稻草人取出,往那圈里一扔,那些黑影就跟着了魔似的,弃了四无君就扑向稻草人,一旦触及稻草人,随即失去了踪影。同一时刻,那稻草人忽然冒出了火焰,哔哔啵啵地燃烧了起来。
紫荆衣看见稻草人胸口露出一截红纸,顿时明白过来,这是以稻草人作了替身。这替身之术源自巫魇之术,原本属于害命的邪术,古时宫中常常出现的巫蛊,便是源出于此。紫荆衣一向认为术法没有正邪的分别,只是手法不同,再正的术法,为坏人利用,一样可以作恶,而邪术若运用得当,也不失为好事。
稻草人不经烧,没一会儿便化成了灰烬。这灰烬本该是随风散去,谁知道这灰烬居然凝聚在一起,仍是一个烧焦了的稻草小人的形态,慢慢立了起来。紫荆衣看得目瞪口呆,四无君道:“这便是尸傀同化了,这要是活人,便成了一具新的尸傀。”
两人等了片刻,那灰烬凝成的尸傀便轰然塌了,然后原地仍是一个辨不清五官面目的黑色影子,僵直地立在那里。
四无君做了了一个“嘘”的手势,压抑住自身的气息,伸腿将圆圈一踏,划出一个缺口。那黑影果然便从那缺口平移了出来,并没有发现四无君和紫荆衣,径直向一个方向走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就是四无君的目的,他拉着紫荆衣,悄声跟在黑影身后,一路追踪。
同一时刻,悦兰芳和金鎏影也在另一边有了动作。
雾气起时,他们便已经感应到了四无君计划成功。悦兰芳以六钱卜卜了两次,一次卜尘道少,仍是天眼被遮,不得其踪。第二次则以稻草人所借用的生辰八字来卜,卜意死而生,生而死,死死无生。
这生辰八字本就借用的是已死之人的,四无君以秘术制成稻草人,应证死而生,生而死便是被尸傀索了命,悦兰芳释出卜意,道是时机成熟,便催促金鎏影:“金道长,轮到你大显身手了。”
金鎏影一脸无奈,叹道:“我这是什么命啊。”说着化出云龙斩,刀锋指天,足踏七星,以玄宗秘法施咒,口念口诀:“操天道,化两仪,生阴阳,转乾坤,应敕令,伏魔诛邪法五行!”霎时太极图从云龙斩中释出,渐渐巨大化,覆盖眼前所及之地。
原本弥漫的白雾之中,一线黑气慢慢凝聚起来,一路蔓延向远处。
那便是尸傀所释放出来的气息,被法阵催化之后,清晰可见。悦兰芳将一枚铜钱捻在手中,目中精光一轮,向金鎏影道:“我去看看。”便抛下金鎏影,兀自追着那黑气去了。
金鎏影瞪着眼睛,目光中略带不满,他这神似跳大神的身法是丑了点,悦兰芳虽然不说,但那一闪而逝的笑容却是明显的很。不过此时此刻,金鎏影也无心去追究这些,毕竟追踪尸傀的来源是最重要。深吸了一口气,金鎏影继续施法,将法阵补完:“操天道,化两仪,天地玄黄,阴阳妙法,急急如律令!”又是一道阴阳八卦幻化而出,与太极图合二为一,然后四散开来,是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环环相接,最终归一。
“下回再也不干这倒霉差事,让赭杉和大葱头玩儿去吧!”金鎏影收了云龙斩,恨恨低声道,然后也循着黑气,跟着悦兰芳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两人一路疾行,越过中心花园,一直追踪到D区附近,遇上了同样追踪而来的四无君和紫荆衣。四人都不曾开口,只一个眼神交汇,便知道这回肯定是摸对了门路,于是继续跟着四无君引来的尸傀黑影,看看它要去往何方。
没多久,便有极轻的脚步声传来,走在最前面的四无君停步,侧耳细听。悦兰芳轻声道:“无妨,是他们。”这个阵法的阵眼在他身上,他能感应到阵中其他五人的情况。
果然,雾气中出现两个熟悉的人影,正是赭杉军和墨尘音。他们两人分别从不同的方向赶来,并未有过动用武力和术法的迹象。墨尘音笑着道:“哟呵,都到齐了,看来咱们算是殊途同归了。”赭杉军也说:“我那边没有什么动静,只有一线邪气,我便循迹而来。”
几个人说话声音不大,但在这格外的寂静中,还是显得突兀。四无君看了一眼仍在前方慢慢移动的黑影,道:“看来尸傀是从同一处地方出来的,跟着那个,起码能找到这邪物的原身。”
悦兰芳似是觉察了什么,抬头看了看四周,最终什么也没说,六个人一起小心翼翼地跟着唯一的尸傀。
尸傀继续向前移动,直至到了一栋建筑物前,突然停住了动作。四无君等人忍不住凝神戒备,生怕这尸傀又突然就地焚毁,让他们失了线索。
幸好那尸傀只是停留了一会儿,突然向前一扑,便冲进了那栋楼的外壁,四无君连忙上前查看,只见墙上出现一圈淡淡的黑色的印记,用手一捻,便可擦去。“看来那些尸傀的原身就藏在这栋楼里。”
“不可能。”诸人尚未开口,赭杉军突然斩钉截铁地说道。四无君从未被人这么反驳过,登时脸上有些挂不住:“嗯?”
赭杉军仰头看着眼前的建筑物说:“你们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墨尘音一脸茫然:“什么地方,不就是笑蓬莱吗?E区,温泉洗浴……中心?……唔?”
众人皆觉出了不对。尸傀本身是以邪火炼制,属性为火。五行之中水能克火,这温泉洗浴中心水气最盛,这个地方是绝对不可能藏有尸傀原身的。
金鎏影挠了挠头,提出假设:“可是尸傀的确在这里消失,会不会是这地下有什么密室之类的,尸傀原身藏在那儿,正好这个水能够当做镇压之法。”
紫荆衣一扇子拍在金鎏影的脸上:“你是不是傻啊,这是温泉水温泉水,就算是室内温泉也是引自地下的,你凿一个地下密室给我看看?何况就算真的在这下面凿密室,这么大的水量,随便一个小法术就能破局,谁会这么弱智布这么危险的局?”
金鎏影一想也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四无君沉吟道:“如果尸傀原身不藏在这里,他们无故靠近水气旺盛之地显然不科学……难道又是弃车保卒?”他霍然转身,欲往别处去寻,悦兰芳拦住他道:“我知道尸傀原身在哪儿了。”
悦兰芳说道:“镜像。”“嗯?”悦兰芳把之前的发现说给众人听,又道:“当我发现昨夜出事那个人的位置与我们的房间是镜像的时候,我就在想,这笑蓬莱地下恐怕还有局,倒置风水之局。刚才金道长的话更让我想起来,用温泉水压制尸傀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直接压制太霸道,如果用倒置风水,镜像压制,那么一切就都解决了。”
墨尘音豁然开朗:“也就是说,这个温泉洗浴中心本来就是局的一部分,咱们也不算找错了,只要算出镜像之处,就能找到尸傀原身。那个幕后操纵者应该不会离原身太远,那便是他们的老巢了。”
悦兰芳点点头:“依照我们房间和昨夜出事的房间对比,中心花园中间便是中轴线,以此为基准,镜像点就在……”四无君了然:“走吧。”
一行人快速向另一边的D区走去。四奇纷纷化出常用的兵刃,赭杉军手持紫霞之涛,金鎏影是云龙斩,紫荆衣仍是拿着扇子,但反手就能出云天极刃,墨尘音则把墨曲琴背在背上,手里拿着墨曲剑。悦兰芳见他们如此郑重其事,忍不住道:“这么慎重,要是打起来就都靠你们了。”
墨尘音笑着说:“没事,有我金师兄在,什么魑魅魍魉都不是他的对手啦。”金鎏影忍不住哀怨地瞪了墨尘音一眼,墨尘音也不以为意,蹿到紫荆衣旁边跟着走。紫荆衣到底不肯吃亏,还是补充了一句:“哈,奇首也是天下无敌。”赭杉军倒是浑然不觉,金鎏影听了反而更哀怨了。
闲话几句,众人的心情放松了许多,走在最前面的四无君也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进入D区之后雾气变浓了,证实了这里的不同寻常。悦兰芳熟谙阵法,便改以步数计算,几番辗转,最后众人在餐厅楼的背后找到了一间废弃了的杂物间。
因为这里是休闲娱乐区,晚上有路灯和景观灯,照的雪亮一片,走近了便能看清这间杂物间是用铁皮搭起来的,在光鲜亮丽的度假中心里显得格外突兀。杂物间的门上有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似乎很久没有人动过了,墙上还用油漆写了“杂物堆积,闲人免进”的字样。
“就是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