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何弃撩》橘悄

7、007

　　我叫廖永顺，福顺是我小名，我是皇宫里一枚小小的掌事公公。德公公是我的师傅又是我的再生父母。是的，你没猜错，就是皇帝陛下身边不苟言笑的太监总管。德公公虽然看上去很严厉，但是我却很尊敬他，因为我知道他是个好人。

　　德公公救过我的命。

　　听徳公公说我是个孤儿，十九年前他偶然一次出城办事就碰到了倒在血泊中的一对小夫妻。德公公虽然急着赶路但最终还是吩咐手下掩埋了我的双亲，然后就发现藏在包裹中呼吸尚存的我。德公公是公公，不可能带着一个奶娃娃进宫，他就拿出二十两银子把我托付给了当地一户人家。

　　时日一久他都忘记了自己还曾救过一个孩子，然而十年后他在新采买的小宫侍里认出了我――他曾经救下的小孩子大腿上也有一道长疤。我记得他那时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我，似乎懊恼又似乎惋惜。我当时还沉浸在被父母哄骗出来卖掉的难过中，回过神来就被德公公带在了身边。

　　后来等我终于认命了，德公公才告诉我，他与我有缘分。我的亲生父母都殒于十年前的一次刺杀，把我卖了的那些人和我没有血缘关系，所以让我不必为有这么可悲的父母而悲伤。

　　我很感激德公公，更加不愿意离开司礼监，最重要的是德公公人这么好却没有人知道他的好，他们都说德公公是奸佞宦官会不得好死，那时候我却是不懂的，所以我决定要待在公公身边做第一人永远对他好。

　　但顶着德公公身边大红人名号的我过得并不轻松，宫里老人惯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其他太监总是会用鸡毛蒜皮的事情嘲笑殴打我，就因为我抱住了太监总管的腿。我虽然小，但是我不傻，我知道他们打我的原因，是以我没有向德公公告过状。他们也知道这点。欺负我欺负得更变本加厉。

　　那段时间皇上心情不好，天天拉人出去打板子。德公公很忙，他几乎天天当值，夜里也是宿在皇上门外，没有一炷香的休息时间。而我满身是伤地回到屋子也见不到他。

　　又一次被其他人拖进密林里打得半死躺在地上，我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我从白天躺到晚上，一个能救我的人都没有见到。

　　就在我想着自己可能快死掉的时候，茗香出现了。她没有意识到这地上还有一个快死的人，她躲在花丛下偷偷地抹眼泪，小声呜咽着如同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我忍不住叫了她一声。她惊慌失措地看向了我，圆溜溜地大眼里盛满了水花。就是这里，扎着双角髻的小姑娘眼里带泪的样子印在我心里好多年。

　　虽然她哭得样子我记得最深，但她的笑容很美，就像天上的太阳温暖了我的心。是了，我喜欢茗香。可我清楚我们永远不能在一起。这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

　　茗香本来吓了一跳，她迟疑着站在原地，在我喘了口气请求她带我回我住的地方后才敢到我身边。她没有害怕和嫌弃我浑身都是血，用单薄的身体和胳膊搀扶起我，一路上说着发生在她身上的趣事来转移我的痛楚，最终把我送到了德公公身边。

　　我没问她为什么要偷偷地哭，她也没问我为什么一个人半死不活地躺在那。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两人都默契地开口不提。这件事情发生以后，我能感到我们像是有了共同的小秘密一样。在路上会偶尔碰见茗香，她会很开心地对着我笑，会和我打招呼。

　　那天德公公也碰巧在房间休息，他给我抹药的时候没有问我为什么会被打得这么惨，但是我总觉得他知道原因。那天夜里他抚摸着我的脑袋问我说：“你，渴望力量吗？”

　　我当然渴望力量，我不愿德公公老无所依，不想茗香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偷偷地哭，不能让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再被欺负。

　　“愿凭公公吩咐。”我拖起涂满药膏的身体跪了下去。

　　德公公又叹气了，他今天晚上叹了好多次，我依稀明白他为什么叹气却又说不清缘由。他告诉我说从今往后我会很辛苦还可能会死亡，我说我不怕。从那夜起，德公公就亲自教导我武功。一晃七年过去，我成了德公公的得力属下，掌控宫中秘闻，代号大内密探零零七。我曾以为德公公是真的有野心想坐皇位，但他却告诉过我那个位置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光鲜和轻松。如果可以重活一世，他宁愿这一生不居高位不进岚京，哪怕他身无长物贫穷如洗。

　　我听得如云坠雾，看着德公公沉默下去的脸不再说话。

　　没有人敢随便欺辱我了，那些人见到我都会又恭敬又害怕的唤我一声：福公公。有一次他们又欺负新来的太监，我听到消息故意前去在他们面前面露不愉，没想到把他们吓得六神无主瘫坐在地。

　　事情传到德公公耳朵里后，我就被德公公骂了一顿。他让我倒立在墙角悔改，不然不准睡觉。你看，德公公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还有茗香。这七年，我看着茗香从懵懂稚女长成了妙龄少女，看着她被宫妃刁难被宫女排挤。但她没有再像小时候一个人躲起来哭泣了。她很平静，浅笑着面对那些咄咄逼人的话，茗香也变了。

　　但她还会对着我像从前那样笑，和面对其他人的笑不一样，我觉得很高兴。

　　茗香去了未央宫，那里是皇上赐居给沈姑娘的住所。德公公让我多多看顾沈姑娘，发生任何事情都要第一时间通知他。我虽然不理解德公公为什么要如此关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但是我会一直一直看着她的。

　　沈姑娘很能吃，我站在宫门外假扮侍卫时一天之内不止三次看到茗香从御膳房端出来好多点心。

　　沈姑娘和茗香要去逛御花园了，我悄悄地跟在后面。沈姑娘貌美如花气质斐然，但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茗香身上舍不得移开。茗香更爱笑了，她像一只小鸟一样在沈姑娘身边说着什么，我真担心那个沈姑娘会嫌弃茗香啰嗦然后打她几板子。

　　事实却是沈姑娘不仅不嫌弃，还对茗香笑了。茗香果然像个傻子一样盯着沈姑娘看个不停。虽然我自己也看呆了。

　　沈姑娘真是个好人，就是胃口太大了。我又一次这样想到。

　　深夜，徳公公招人传我议事，我便立即前往。德公公一身浓重药味掩都掩不住，脸色凝重，带着股风雨欲来的压迫感，我见此也紧张起来。

　　德公公说：“福顺你听好。丑时两刻你潜入未央宫偷偷把沈姑娘带出来速速赶往正北宫门，记得别惊动禁军。正北宫门外停有一辆黑色马车，你驾着马车把沈姑娘带往西尧国。沿途我放了些人马助你离开，无论如何千万不要再回来。”

　　“那您呢？公公不走我也不走！”我心惊起来，德公公如同交待遗言一般，仿佛他在不久后就要离我远去了。

　　“顺儿！公公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但公公已经老了，就算出去也活不了几年了。你听话，这是公公给你的最后一个任务。我知道你喜欢茗香，你便也带上她吧。你们两个都与我有缘，又都是傻孩子。”德公公扬起手想摸摸我的头，才发现只能够到我的额头，他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像七年前一样。

　　我已经十九岁了，而德公公也鬓生白发不复年轻了。

　　我眼眶顿时热胀了起来，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我明白这是流泪的前兆。

　　“顺儿，你是个好孩子。公公教过你，不可恃强凌弱不可随意杀人你可还记得？”

　　“我记得。”

　　“很好。东岚国又要动荡起来，这一次不知又要有多少百姓无辜受苦。顺儿，出了皇宫你不能回来了，这一辈子都不能再回东岚了！记住我说的话，回去准备准备吧。”德公公疲惫地揉着腰挥手让我离开。

　　“公公，你……爹！”我脑子里有好多话想说，但最后我还是只喊了这一个字，这个字我很早就想对他说了，私下里练习了很多遍，可是之前都没机会说。我觉得我现在不说出来，以后大概再不会有机会了。

　　德公公震惊地抬起头看我，我很认真的回视着他，那一刻我清楚看到他眼中慢慢弥漫上蒙蒙水光。他嘴角想挑起来可是怎么都挑不起来，样子有些滑稽可笑，手中拂尘掉了都不知晓。

　　“我……我叫廖巡德，好孩子，从今往后你就叫廖永顺罢。”

　　我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算是，算是什么？是谢谢他养育之恩还是救命之恩？我不知道。我也什么都知道。我现在就知道我将永远也见不到面前的这个人了。

　　他把我推了出去，关上了门。

　　我在门外站了一会，淡淡吐出胸腔里的浊气。

　　东岚国，要变天了。

　　其实这章我是看到章节随便码的哈哈哈哈，乱入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