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何弃撩》橘悄

8、008

　　丑时，沈青禾在漆黑中睁开了眼。她听到茗香不规则的心跳，门外的猎猎风声，还有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她翻了个身，面朝里侧，又把被子往肩膀上拉了拉，盖住了脖颈。能躲过门外重重禁军，身手了得。就是不知道来人是善是恶，和茗香有什么关系，她还是装睡着比较好。

　　茗香也是心跳不稳，她听到动静小心看了看熟睡中的沈青禾，轻手轻脚下了软塌，身上衣裳发髻竟是丝毫不乱。她抽出袖中短匕，矮身在窗台后只等毙命一击。

　　窗户被人从外面推开，夜探未央宫的人没想到自己刚窜进去就看到了手持匕首向他冲来的茗香。他躲闪不及，只好出拳自保。

　　茗香长久呆在未点烛火的屋子里看不清男子面貌，且这人还蒙着面，是以被她当成了刺客。二人武艺旗鼓相当，她缠着男子从窗边绕着柱子打到屋子中间。男子掌风飒飒却只守不攻，毫无杀机，令茗香很是不解。

　　两人痴缠了一会男子怕再打下去三刻都过了，于是便再一次挡住女子拿着匕首的手说道：“茗香！住手！是我。”

　　“福公公？！”茗香惊愕地身行一错，收回匕首却仍拦在男子身前，眼露怀疑：“你来未央宫做什么？”

　　福顺抽下蒙面黑布露出真容，茗香身上萦绕的杀机才消退一点。

　　茗香和那男子以为沈青禾沉睡不醒，所以只是略微压低了声音争执起来。沈青禾背对二人根本不需要仔细听，二人说话的声音几乎就在耳畔。

　　沈青禾的呼吸就与睡着的人一般无二，福顺一心一意地看着茗香。

　　“茗香――你为什么会有武功？”那男子没回答，倒是很惊异地看着茗香问道。

　　“福公公，茗香并没有问过您为何也武功高强。所以，您还是什么都不要知道的好。有些秘密我们心知肚明。陛下白日刚下令要严惩不贷，您就夜闯未央宫，这罪名可不小。不过奴婢会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您还是速速离去吧。”茗香的脸上没有再带着笑容，声音冷得像裹了冰渣子的雪，冻得人四肢发抖。

　　被唤作福公公的人怎么会被这一段话给劝退，他上前握住茗香的手腕，又说：“茗香，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要带着沈姑娘离开皇宫，你和我一起离开东岚吧？我们一起到外面自由自在地生活。”

　　夜色漆黑，福顺看不到茗香的表情，只感到一手把他甩开，女子声调拔高了几分：“福公公，你我各司其值互不干涉。我要保护姑娘不被伤害，你有你的职责。你难道忘了德公公是如何待你好，你怎么能抛下德公公要和我逃出宫？我本以为你是好人，但是看来是我看错了你。”她倏地回头，看到帐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地沈青禾又放了心。

　　福顺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时间慢慢过去，茗香拦在帐前不肯退让。“茗香！”福顺焦急地叫着她，再不走三个人都走不了了。但茗香依旧面无表情的摇头。

　　“真想带走姑娘的话你还是打赢我再说吧。”茗香也不想和他再逞口舌之争，又一次扬起匕首冲了过去。而这次，她就算再和眼前的人有何种纠葛，也决不相让。

　　茗香不再留情，招招毙命的样子看上去誓死都不会让自己带走沈青禾，但这是爹交给他的最后一个任务。他要在不能伤害到茗香的前提下带走沈青禾，到底该如何做他一时也没有头绪，总不能真的打伤茗香吧。恍神间他觉得自己胸口一痛，垂头看去，一柄匕首刺进了胸膛。鲜血顺着刀尖涌了出来，福顺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女子。

　　她是真的想杀了他。

　　“你身为德公公下属却没有陛下口谕半夜私自前来未央宫，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不成？要是陛下知晓此事，你以为不会牵扯到德公公？”

　　“德公公疼你护你，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我从不知，你是如此狼心狗肺之人！我真后悔会救了你！”

　　“我……”好像万箭穿心，福顺抚着胸口疼痛地说不出话来，他不知自己是心痛还是伤口痛，疼到他可能快要死了。他本来想着这样也好，当年是她救了他，若是茗香想收回这条命，他给她便是。但是不能让爹因为自己受到牵连。

　　茗香又是一记掌风挥过去，男子忍痛向后飘了一尺。黑暗里，茗香听到他越显沉重的呼吸：“你说的也是，我要是死也不能死在这里。谢谢你了茗香，你……多保重。”他眷恋地看了她最后一眼，跃下窗台走了。

　　茗香应该要追上去斩草除根的，但是她没有。她怔怔地看着自己手心，脑海一遍遍回想起富顺的最后一眼，心痛如绞。

　　“不追上去吗？他看上去快死了。”沈青禾长发如墨眉眼半敛，抱着被角静静地问。

　　茗香吃了一惊，她没料到还是把姑娘吵醒了。她急忙跪下，额头与地毯相贴：“求姑娘宽恕奴婢，奴婢，奴婢……”

　　沈青禾掩住唇角打了个呵欠，挥手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有事明日再说。”就复又闭上了眼睛。

　　沈青禾又浅浅睡着了，留茗香跪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一夜，更加浓重的阴霾笼罩在皇宫里。但是，天色总归是要亮起来的。

　　不过，今日皇宫没有了往昔的热闹。人人都如惊弓之鸟，虽然还是恪守本分地做自己份内之事，但脸上却都不见平静。素日通往御花园的路上走满了了莺莺燕燕，如今确实空无一人。

　　原因就是岚楚十四年春夜，东岚国皇帝悄无声息地颁布退位旨意，命皇孙楚允澈手掌东岚玉玺，即日登基为皇。得到消息的朝臣们纷纷夜起与幕僚商讨，得到的最终结果不外是太子殿下尚在，且皇孙殿下心性未定难以荣登宝座，请陛下三思。

　　然而当日早朝，龙椅上就换了人，连德公公也如石沉大海不见踪影。看着那张桀骜不驯难以琢磨酷似太上皇的脸，大臣们只好攥紧了手中奏折三呼万岁不敢再提起自己曾不钟意皇孙登基的事情。

　　楚允澈做了皇帝很高兴，但是想起未央宫的沈青禾他就不开心了。他对身边新拨过来的小太监说道：“去未央宫。”

　　小太监磕头应是。

　　沈青禾在吃早饭，但这顿饭她吃得不是很好。首先今天御膳房不知道是不是换厨子了，这菜烧的真是差强人意，不是盐放多了就是没味道。桌子前边还跪了一个宫女，头低着不敢看她。相比茗香夜半与故人交手的事，她觉得还没吃饭重要。沈青禾把筷子放下，稍微缓和了脸色。

　　也不是多大的事，这茗香小题大做了。不过那男子能把她带出宫她还挺乐意的，要是茗香没搅和黄了的话。

　　“姑娘，奴婢不会害您的。奴婢是受陛下，受太上皇吩咐安插在您身边保护您的。”茗香又忐忑又痛苦，姑娘身上的冰霜之气都把她的脚冻得没知觉了，这使得她平日里挂在脸上的笑容都维持不住。

　　“太上皇？”沈青禾敏锐锁定了这三个字眼，“我又不认识他？又吩咐什么？”

　　“太上皇只让奴婢待在姑娘身边，其他奴婢也不知情。”

　　茗香不想告诉她，沈青禾也没追究：“起来吧，我本就不怪你。”

　　“谢姑娘。”茗香爬了起来。

　　“皇上驾到――”

　　茗香站在原地还没一刻钟只好又跪倒在地上，沈青禾感觉对方脚步声与之前不同遂抬头向门外望去。

　　是御花园里的那个人，此刻却是龙袍加身。

　　所以把她哄骗进宫的那个老皇帝就成了太上皇咯？

　　同样的一袭明黄九爪龙袍昨夜还在另一人身上看见，今天却穿在了一个陌生人身上，沈青禾觉得这皇位更迭比戏本子还够儿戏的。

　　沈青禾坐在主位，端着茶水没有和新皇交谈的打算。

　　未央宫已被清了场，待在这里的人都知道沈姑娘是个什么性子，不然也不会被先皇囚禁在这里，半步不得离开。

　　新任东岚皇眸热如铁，他狠狠地盯着冷若冰霜的沈青禾，口中却说道：“皇侄楚允澈见过长乐帝姬。”

　　沈青禾一愣，帝姬她知道什么意思，不过这长乐又是谁，她不过刚被禁在未央宫一天一夜而已，就被人改头换姓了吗。

　　帝姬姑娘不认识他，没关系，楚允澈并不计较。他双手背后，欣赏了下沈青禾的花容月貌才开口说道：“德公公呢？还不出来宣读皇爷爷旨意吗？”

　　话音刚落，从楚允澈身后走出了一个面色憔悴的熟悉身影。沈青禾一看，赫然就是与太上皇形影不离的太监总管――德公公。

　　德公公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发色都花白了，很是狼狈地走到沈青禾面前，她看到德公公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沈青禾，接旨――”

　　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外的西尧国，一荆钗素裙的妙龄女子啪哒一声又扔了手中茶碗。

　　“哦,什么破事都找我？”

　　“去他大爷的联姻，让他自己滚去联！”

　　如果沈青禾在这里，就会认出她和前往岚京时昏睡在车厢里的那个女子一模一样。

　　这一章也是有主线的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