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chapter 26 命运 ...
-
山王祭刚过，伊藤聪美工作室又迎来了一年当中最重要的日子，她要在东京都内接待与自己一路携手战斗的拍档——羽生结弦。
按照历年的工作流程，设计师伊藤聪美会先对羽生身体各部分的尺寸进行精确的测量，记录下来的数值则是工作室最高机密。为了能赶在今年赛季首战Autumn Classic前一个月交付考斯滕成品，伊藤女士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和羽生对于考斯滕的颜色、布料、服装的呈现效果进行详细有效的沟通。
因为本赛季用的是两个赛季之前用过的曲目，平昌冬奥赛季的考斯滕虽然和两赛季前的基本型一致，但是在用色上却别有讲究。
此次会面，两人的工作重心就是商讨新一版的《SEIMEI》设计方案细节。
“按你之前发来的邮件要求，这次胸口的紫色布料我选用了网状面料，穿起来感觉如何？”
看着从换衣间走出来的老友，聪美老师将移动试衣镜推到他面前，方便其找出需要改进的部分。
羽生结弦看着镜中的自己，先缓缓抬起右臂，续而换成左臂，观察了几秒，道：“袖子太长，会遮挡手部的动作。”
伊藤向女助手点了一下头，小姑娘立即在IPAD 上快速记录下来。
羽生又在原地凭空起跳三周半，平稳落地后，对考斯滕材料的伸缩性表示满意。
“这比之前的版本更轻，延展性更好。”
设计师笑了一下，上前用大头针重新固定了袖口的长度。伊藤一面忙着修改，一面为他详细解释：
“以往选的面料很难表现出狩衣丝绸布料的质感，而这次选用的料子不但在重量上更轻，在穿脱方便等技能上也大为提升。”
羽生颔首表示满意。
拍档二人组从袖口上的抽绳，再到领口层叠出配色的顺序，考斯滕每一处细节都尽量和传统的阴阳师狩衣一一对应。其中金色腰带和象征晴明的五芒星，是羽生结弦邮件中特意要求加上的亮点。
核实无误后，羽生和伊藤将重点放在考斯滕的装饰上。
为了配合羽生对于新版“阴阳师”考斯特“轻”字的要求，伊藤果断放弃2015年赛季版本使用大面积亮片和珠钉的设计，选用更为轻盈的暗纹绣花替代，而从中节省出来的重量，又刚好满足3000颗施华洛世奇水钻所超出的部分，使整件考斯滕勉强卡在850g警戒线上。
几轮商讨完毕，平昌奥运赛季版“阴阳师”考斯滕设计图最终呈现在I PAD屏幕上，费时近八个小时。创作二人组皆是筋疲力尽地坐在折叠椅上，口干舌燥。此时，助手贴心地端来刚泡好的红茶和冒着热气的玛德琳，让两个多年相识的好友能拥有短暂的相聚时光。
羽生结弦饮了一口琥珀色的茶汤，阿萨姆红茶特有的麦芽香顺着舌尖在整个口腔内蔓延开来，脸上倦怠的神色被一扫而光，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微微翘起，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靥。
“这茶真不错。”青年由衷称赞了一句。
“是我伦敦的朋友寄给我的，说是川宁家的新茶，羽生君还喝得惯？”
伊藤笑着为客人添茶，好朋友又东拉西扯闲聊了几句。结弦用食指轻轻碰触茶口边缘，看着茶杯中一圈圈荡开的涟漪，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试探性地问设计师：“伊藤老师，你有听说‘伊万·叶夫久欣’这个名字吗？”
闻言，伊藤聪美喝茶的动作停在半空，她诧异地看着青年，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相识这么多年来，好友第一次向她打听某个人，设计师在脑里天人大战几个回合后，运用毕生职业素养，最终压制住内心熊熊燃烧着的八卦之魂。
只见她收起脸上所有好奇的表情，面色平和地把一块玛德琳蛋糕蘸进茶里，启动了旧时记忆的开关，学生时代的场景就在玛德琳蛋糕和茶香之中荡漾开来。
“伊万·叶夫久欣啊……”设计师眯起眼睛，重复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似乎是在追忆旧时光里的一缕斜阳。“我见过这个人，不过是很久远的事了，我那时还在ESMOD JAPON主修舞台服装设计，伊万·叶夫久欣作为ESMOD 总部优秀毕业生到日本分校做交流讲演。他那时很年轻，人长得也很英俊，几乎走到哪儿都会引起女生们的欢呼雀跃。”
遥想当年校园的胜景，已过而立之年的伊藤不免莞尔，感慨还是年轻好，做什么疯狂的事情都不会觉得尴尬和脸红。
“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他站在阶梯教室里为我们演讲的内容，不说是大放厥词，也有指着和尚骂秃驴的嫌疑。”
羽生结弦被对方的俏皮话给逗乐了，刚喝下去的红茶险些把自己给呛到，他脸颊泛红，瘦削的双肩微微抖动，看起来忍笑着实辛苦。
作为ESMOD 明星学员，刚一毕业就签约进入全球高级定制和高级成衣奢侈品品牌
公司——Valentino，伊万·叶夫久欣当年正所谓是风头无两，所以哪怕他是用下巴尖讲话，也会被坐在教室里的学生们奉若神明。
“……服装就应该注重面料的质感，和裁剪的工艺，而不是让布料看上去珠光宝气，俗不可耐。一件高定礼服上身第一感觉是舒适，人应该是驾驭时装，而不是成为衣服行走的首饰盒。”
在学生展示厅里看到伊藤聪美的作品时，年轻气盛的设计师伊万·叶夫久欣辣眼睛似的直皱眉，他对于表演服上大面积的亮片、水钻、珠针等装饰嗤之以鼻，毫不客气地评价道：“我看着都替穿它的人觉得累……”
“所以说——”伊藤聪美摊开一只手，总结陈词道，“我们在服装设计上的理念完全是两个极端。”
羽生结弦安静地听着老友诉说自己的青葱岁月，不留痕迹地浅笑了一下，显然是听出伊藤话中的弦外之音。他将茶杯轻轻放回茶碟上，继续追问道：
“后来呢？”
“后来呀……”伊藤聪美思索了一阵，接着回忆道：“听总部的一位学姐说，伊万前辈貌似因为自己花滑女友而陷入抄袭门事件中，一时间名声扫地……”
羽生结弦喝茶的动作顿了顿，茶杯中的红茶因惯性撒出了一些，这么劲爆的八卦是他始料未及的。
“不过，上一次同学聚会上，还有人提起过他，说是花了好几年的时间和指控他抄袭的人打官司，最终沉冤得雪，还用高昂的赔偿金在莫斯科接手了一家濒临倒闭的老式裁缝店……”
之后伊藤聪美再说了什么，羽生就没有仔细听下去，他在心里默默重复了几个关键词：
伊万·叶夫久欣，服装设计师，莫斯科，花滑女友……
这些都和应援部同事小林惠美调查“圣彼得堡地铁事件”遇害人名单筛查结果高度吻合，从另一个方面也验证了他在赫尔辛基的猜想——莫吉托小姐人就在俄罗斯。
夜幕悄然降临，暑热缓慢地从地表散去，三千华盏逐一点亮这世间红尘。
羽生与伊藤老师告辞后，走出工作室办公楼，望着眼前繁华喧闹的东京夜景，他长叹一声如释重负。
就在此时，青年在心中默默做出一个决定。
*
当日本头号花滑选手将自己选择莫斯科站和日本站的消息告知菊地爷爷时，菊地老先生并没有多惊讶，他的声音里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切。
“时隔这么多年，结弦君再次选择莫斯科站，是为了确定莫吉托小姐是否平安吗？”
电话的另一端，羽生的瞳孔微微一颤，他没有料到自己的小心思一下子就被老爷爷看穿。少时，他定了定神，没有否认。
“是……”
听筒里传来菊地轻轻的笑声，柔和的嗓音顺着电波传入羽生耳朵里，老先生说道：“这样很好，孩子。”
不是想象中的谆谆劝导，而是相反的鼓励肯定，这不免让羽生结弦的眼眶微微发热。
“我和青岛医生一直都很担心，你会变成一味追求金牌的机器，从而忽略掉身为普通人应该具有的情感和牵绊。可是现在，你能在意一位帮助过你的朋友的安危，为此我感到非常的欣慰。”
晨曦透过摇曳的树枝照映在青年身上，为他好看的面部轮廓镶了一层淡淡的金边，使得整个人远远地看上去，仿佛阳光全部都聚集在他的笑容里。羽生眺望故乡的方向，呢喃道：
“谢谢你，菊地爷爷——”
*
10月20日，花样滑冰GP系列第一站，俄罗斯杯男单SP大战一触即发。
解说员坐在莫斯科“MEGASPORT”解说台上，对着麦克风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神情，赞美之词溢于言表。
“毫无准备动作的3A，这个进入是这么不可思议的难，但他却让这个跳跃看起来毫不费力。羽生结弦应该在每次抽签的时候都抽到最后一个出场，因为要把这些□□熊清理干净要花很长时间，他最好站在场中央这样冰迷们就扔不到他了。那个小小的冰童看起来想要把自己的画送给这个奥林匹克传奇……
羽生使得这项运动在亚洲变得非常热门……对于那些只是偶然看到了这个节目的人来说，你可以想象一下贝克汉姆，羽生也许就要成为他那样的人了！”
菊地老先生一走进酒店房间，第一时间将鼓噪的电视机关上，而坐在窗前的青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羽生结弦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出神儿。
短节目中两次失误，让叙一没有超过100分，这确实使他的心情低落，而令他更加失望的是，菊地爷爷没有带回他想要礼物。
莫吉托小姐的水引礼盒，四年来第一次“爽约”了，对于忐忑不安的羽生结弦而言，这绝不是一个好的消息。
“或许……我们应该再耐心地等一等，以往莫吉托小姐也不是每一场短节目时留下礼物，不是吗？”
菊地老先生搜肠刮肚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安慰青年的理由。面对老人的好意，羽生只是无力地笑了笑，低头将放在双膝上的画纸抚平，小心翼翼地放进事先准备好的文件夹里。
“好，我们再等等看……”青年的话轻的仿佛是一声叹息。
翌日，在自由滑六分钟热身后，羽生结弦站在冰场外侧通道里，等待挡板门开启前几秒，他恍惚间仿佛瞧见了刚刚升入成年组头两年的自己，那么弱弱小小的一个人，在冰面上滑得不算平稳，从胸口剧烈地起伏间，能看出自己有多么的紧张与不安。
面对此时此刻此景，二十二岁的羽生结弦心情久久无法平静。这座场馆里每一处都令他十分地熟悉，青年仰头环顾四周，自言自语道：“我回来了……”
转瞬间，羽生结弦已经滑到赛场中央，举手合十，在心中默默祈祷。
——这个节目的灵感来自于你送的C D，现在请让我回应你！
龙吟响起，青年化身平安时期的阴阳师晴明，他不是在滑一场比赛，而是赋予节目以生命，羽生结弦将自己的心血倾注在每一个动作里，所有的跳跃与旋转都化成滚动着音符，叩响着充满动感的乐章。
一曲舞毕，名为□□熊的大雨倾盆而下，奥运会冠军在全体观众的欢呼和掌声中，滑了个酣畅淋漓，尽管跳跃有所失误，即使双脚疲惫不堪，羽生结弦却已无憾。
回程的商务车里，得知还是没有收到莫吉托小姐的“回音”时，青年面色苍白，神情却异常的平静。他透过车窗望向余晖落日，人站在这广袤无际的大地上，仿佛是长海中的一粟。
良久沉默后，羽生哑着嗓子感慨道：
“这或许就是……命运吧。”
——诺恩①让我们在时间的某一刻相识，
——又在生命的某个转角让我们相知。
——但或许谁都忘了，
——相遇并不是我们应得的，
——相遇是命运的恩赐。
*
“……羽生结弦于11月9日训练中右脚受伤，同行教练Briand表示“优先奥运会，本次比赛将作退赛处理。”
11月10日早上发现右脚伤情出现恶化，缺席了早晨的正式训练，前往医院接受了诊断，被医生确诊为——右脚关节外侧韧带损伤。
目前从日本滑联处，尚不能得到羽生选手是否能如期参与平昌冬奥会的准确消息……”
北京某家属楼小区公寓内，方小青看着电视机里播报的早间新闻，扭过头儿对着还在工作台前忙碌的姑娘问：
“你说……羽生结弦还能参加这届冬奥会吗？”
褐发褐眼的混血姑娘连头都没抬一下，自顾自忙着手头上的活儿。
只见她沉默了半晌，最终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如果他坚持——”
——T B C——
注解①：诺伦三女神（古诺斯语：Norn；英语：The Norns或是复数形Nornir）又名诺恩，是北欧神话中的命运女神。诺伦三女神是智慧巨人密米尔的三个女儿，另一说是巨人诺尔维（时间）的女儿。其中大女儿兀儿德（Urd）司掌“过去”，二女儿薇儿丹蒂（Verdandi）司掌“现在”，小女儿诗寇蒂（Skuld）司掌未来。三姊妹不仅掌握了人类的命运，甚至也能预告诸神的命运，她们的出现被视为诸神黄金时代的结束。她们同时也是司掌法律的女神。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chapter 26 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