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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变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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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啊,明明有不错的实力提升,为什么偏偏要在五分钟过后才发挥出来呢?”中年男人手里捏着根笔,差点没忍住敲到面前那团红毛上面。
何笙平左右看看,发现周围一圈学员都在看他这边的热闹,瞬时不自在地抓了抓头,“方教,我那点儿提升算什么啊,况且控制力只能维持两分钟,根本不够使的。您快别骂了哎呀,都在看呢......”
方瀚淼这下倒是直接毫不留情地敲上何笙平的脑袋了,“还挺好面子啊你,等去了废墟垣,遇到一只老弱病残的丧尸,你还给人老人家让马路呢?”
“这能一样吗?”何笙平委屈,“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借着那一点点赛制的便宜拿了第一名有屁用!”
“嚯,你倒还真觉得自己能在赛制优待下打得过宋绯了?”
何笙平一张脸涨得通红。
“知道自己控制力弱就多练!我平时给你安排的训练量是不是又偷偷自己减了?”
“没有,真没有!”
“管你有还是没有,今天开始训练量翻倍。”
何笙平一听哀嚎起来,一头招摇的红毛都变得蔫耷耷起来。
四周因此幸灾乐祸的人倒是不少,方瀚淼逮住他们一个个都针对性的改了些训练项目,余光这才瞄见楼上有个熟悉的身影。
沈铮笑眯眯地伸长胳膊摆了摆,“哟,阿水。”
何笙平顺着声音,这才发现楼上还有几个看热闹的观众,更加无地自容了。黑衣服的那个来的次数多,跟方教老相识了,苏酥他也认识,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呢?脸上苍白得有些病态,唯独一头黑发和一双漆黑的瞳仁带点光彩。
那人见自己发现了他,偏过头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隐约能看见嘴角有一个小小的梨涡。
何笙平尴尬地回了个笑,转身一溜烟跑了。
方瀚淼伸手抓了个空,咬牙道:“这兔崽子。”
兜帽男人跑下楼跟教练叙旧去了,周也望让苏酥推着自己在训练营里四处瞎逛。苏酥话多,叽叽喳喳把自己仅仅知道的那么多点事儿全抖罗出来,听着也不觉得太无聊。
“训练营虽然是博士私设,但是这里的训练生大部分还都是希妍姐带回来的。每年第七区那边都会有些新接受了异能试触的人,资质好的被一些穿着制服的人带走了,剩下的一部分是没能挺过去试触失败的,还有就是资质不太好没被看上的。”苏酥说,“希妍姐不忍心看他们又被重新丢回第七区,就全都接到这儿来接受训练。我也是被捡回来的,不过希妍姐说我学医有天份,就让我跟着她当助手了。”
“试触疼吗?”
“疼!”苏酥皱起一张脸,“疼个好几天,一不小心还会没命的!但是有人告诉我,接受过试触的人,不论生死不论优劣,都是英雄。这也许就是劳民不被允许在上四区生活的原因吧……”
擂台赛那日过后,周也望在每天例行的检查完毕还会混进这些训练生里头,进行体术训练,听叶医师说,这是为了帮助他恢复一下因为躺太久有些萎缩的肌肉。只不过跟着他们训练时,周也望这才真切感受到自己恐怕做个劳民也混不到一口饭吃。
体术训练场是一个设置了重力压感的密闭空间,本以为自己能跑能跳恢复得还不错的周也望半只脚掌踏进去的瞬间,又开始觉得自己依旧是个残疾。而唯一能让他感到一丝安慰的是,那位擂台赛冠军宋绯,低头弯腰背脊被压垮的弧度看起来大抵跟他差不多。
每天在宋绯身上找安慰的周也望,渐渐也开始习惯起来,勉勉强强能完成方教练要求下来的几个动作。
直到某天连宋绯都没再来了。
方瀚淼对待周也望不算多严苛,虽然说不上关照,但却也注意到了这几日周也望频频往属于宋绯的那个空缺发呆。宋绯离开的事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因为周也望不太合群,也就没有什么八卦来源的途径了。方瀚淼想了想还是借着一次间修告诉他说:“据说宋绯很早之前就被情报局那边看上了,前几天那边的人来了一趟......”
周也望听了点点头,又开始吃力地推动训练场里的机关。
“我看你现在的状况好得差不多了,”方瀚淼说,“但是异能还是没有吗?”
“没呢,”周也望回答,“叶姐来的次数都少了,我估摸着过两天就该卷铺盖挪地方了。”
就在方教找他谈话的当晚,苏酥替他记录好最后一份血液检测,站在门口有些欲言又止。周也望猜到了点什么,问道:“怎么了?”
苏酥小声说,“博士回来了,他叫你去。”
周也望揉着淤青的手停了下来,“在哪?”
“影像资料室里。”
等周也望上好药,来到资料室门口,里面已经有人等在那儿了,室内关着灯,录像放映出来的白光透过门缝,时不时的有些晃眼。周也望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扣门进去。
何殷披着宽大衣坐在沙发上,短杖被他歪靠在一边。他伸手示意了一下,“坐吧,不用拘束,我们已经见过面了不是吗?”
周也望顺势坐在老人旁边,两人抬头默不作声地看完了一场录像。
那是训练营里面其中两位学生的擂台赛,周也望隐约记得这两人是对兄妹,一个叫贺同朝,一个叫贺同夕,异能都是同等级的水元素操控。这一场打得难舍难分,倒也算得上是最精彩的一场擂台。
“你沉睡的这几年,我一直都在幻想你苏醒后,会以怎样的一种姿态加入这场与末世浩劫争夺希望的持久战。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你变成了一位普通人。”何殷的语气有难掩的疲惫,随着他最后一句话落下,录像放映结束,资料室里陷入一片漆黑,“这些天我和希妍的父亲讨论了很多种可能性,不过这些方案放在你身上似乎都不起作用,我们甚至提出要让你重新试触......”
何殷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周也望感觉到这位老人的心情很沉重,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你们想试着得到这种可能性,那就按着你们的想法做吧。”周也望慢慢说,“我大概能理解您的心情,不过如果试触这种方法也行不通的话,我想去我该去的地方了。”
何殷有些讶然,“该去的地方?你是说第七区?”
“我听苏酥说,那里都是没有异能的人。”
“不,你绝不可能属于那里。”何殷陡然间提高了音量,情绪失控得有些气喘,“我们花了很大的代价才让你活到现在......”
周也望抿了抿嘴,没再说话。
何殷的胸腔里发出老风箱一般摧拉枯朽的抽气声,周也望总是担心这个老人会在下一刻背过气去。
“我可以先让你去第七区呆一阵子,苏酥会替你安排好去处。”何殷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定论,“我会去再找找办法。”
“行吧。”周也望妥协。
他从苏醒那刻至今,所有的安排都身不由己。失去记忆且没有自保的能力,面对身边每种善意他都不得不揣测其中的深意。周也望不明白他们究竟在执着什么,但也许这就像自己一直以来本能地抵触去了解与异能有关的事情。
他只想远远地逃开。
“行了,我们换个话题吧。”何殷伸手摸了摸大衣的口袋,手指摩挲了一会儿,又放下了。
“我似乎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异能?”何殷主动打破了寂静,“异能与人的精神体融合共振,因此它也会因人而异产生许许多多不同的类型,控制异能的释放就如同将自己的情绪外放。”
漆黑一片的资料室里,一颗豆丁大小的光点突然出现在眼前,然后光点逐渐变大,将眼前的一方小世界映亮。老人苍白的发丝和侧脸的轮廓被一点点描摹出来。之后光点开始变多,越来越多,直到将整个资料室里都塞满,仿佛拥挤在同一块天幕里的星星。
“光?”周也望半抬着头,如果异能是一种情绪,他想。
“您的异能很温柔。”
何殷怔了怔,耷拉着眉眼笑起来,“谢谢。”
走出资料室时,苏酥正等在门口,她乖乖巧巧地抱着手里的记录册,说:“周哥。”
她的旁边还站着另外一个人,穿着一身精致笔挺的深色制服,一双眼睛拥有罕见且漂亮的蔚蓝色,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神情有些怔忡。
周也望没见过这个人,听苏酥平日里说,穿制服的家伙都是属于“上面”的人,他唯恐避之不及。
只是或许是因为那双眼睛太漂亮,周也望鬼使神差地顿住了脚步。
……
“被吓到了吗?”
“怎么会?”江逐随意在何殷身边落了座,资料室里的灯光被他顺手开了,适应了黑暗的何殷不得不半阖上眼。
“原来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见他。怎么,不怕他哪天想起来?”
“聂院的研究从来不会出错。”何殷笑了笑,声音古怪又难听,“更何况知道当年那件事的不也只剩下我这个老头了吗?你想调查,只要我无心告诉你,你又能查得出来多少?”
江逐嗤笑一声,“别忘了天空花园里还有一位。”
“那怎么能算在内?”
……
与此同时,层塔最顶层的天空花园里,高科技的智能电脑悬挂在半空,电线密密麻麻地缠绕着,像是植物的藤蔓,长出湛蓝色的数据叶子。最上方的大屏闪动了一下,一份空白的文档被打开,随后一个个字体逐个敲上,不知过了多久,这份文档的最后一个句号落下,屏幕又恢复了最初一片漆黑的死寂。
这份文件被迅速传输直达指令部和情报局,不过片刻,五区征派所大厅“叮咚”两声,弹出三个更新的金色弹窗。
刚从废墟垣返回的苏三月正提交着任务,听见声响立刻看向挂在大厅中央的全息屏幕。
新的委派任务下达,赤金色的边框后面标注了惹眼的高额赏金,她几乎能听见周围的人刹那间变得急促的呼吸声。
不超三秒,这三个赏金任务便被匿名接取并标黑。
而苏三月眼前的任务提交栏这才缓缓加载完毕,一笔尚还可观的数额充入账户,发出清脆的硬币声。
“唉,没抢到就没抢到吧!”苏三月遗憾地耸了耸肩,“我这儿也不是很缺钱。”她如此安慰自己说。
次日,突如其来的插班生在一个清晨又突如其来地消失了,相比起宋绯的离开,周也望的离去显得悄无声息。倒是何笙平察觉到了这个青年一连几天都没再出现,训练室的角落少了一个肢体不协调却卖力的家伙,他借着跟方教闲磕的机会不经意的提了一嘴,“那个病怏怏的人呢?受不了训练窝回房间了?”
“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就到贫民窟去了。”
“贫民窟?”
“那家伙没有异能,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训练营里面养病,但我猜测他跟博士的关系不一般。”方瀚淼随口叮嘱道,“不管怎样,万一以后碰面了,别与他为敌。”
“没有异能啊,”何笙平有些遗憾,想起那家伙平时的样子,又嘀咕说,“怪不得那么吃力,我还以为是跟宋疯子一样的异能呢。”
相较于训练营的风平浪静,情报局及其下属征派所几乎因为昨夜突如其来的委派炸开了锅,谁都不知道这三个任务究竟是谁发布的。情报局部分拥有较高安全口令的人也只能闭口不提,心里却明镜儿似的。
情报局大楼的顶层,坐着一名穿着丝绸睡衣的男人,模样看着才不过二十五岁上下,却端着泡满了养生膳食的保温杯,微眯着眼,一副安然祥和的模样。
他的助理站在一边蹙着眉头,“我不是很明白……您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呢?这三个任务根本没有什么难度,发放这么一大笔酬金,其他的情报员只会觉得不公平。”
“不公平?这很公平了。”男人笑了笑,“更何况就算他们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又能怎么办呢?情报局可是他们唯一能获得可分享酬金的途径。”
“大家不如您看的深远。可恕我直言,眼下情报局内部需要一道声音,不然可要乱成一锅粥了。”
安兆生不紧不慢地转了转杯盖,“急什么?乱成一锅粥的又不止我们情报局。”
助理张了张嘴,讶然于这人的回答,却又意识到他并没有解决这些问题的打算,一时间揣揣不安地站在原地,至于安兆生,他斜瞥了一眼手边那块记录着接取了金色悬赏的三名异能者的信息,不知道出神想了些什么,目光渐渐带了些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