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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贫民窟 ...

  •   层塔之所以被称之为层塔,便是因为这之中的七个分区就像叠蛋糕塔一样,一层层向上搭建,最顶层安置有一个瞭望台,再往下到最底,是三十二艘战舰作为触根,连接着层塔与大地,七个分区的人们借助每层中心的传输电梯上下穿梭,货物运输则依靠层塔外围的吊臂运作。

      初次离开训练营的周也望一路上四处张望,见到什么都觉得新奇,只可惜在前方带路的两个陌生面孔太过于公事公办,无论周也望问什么都并不给予回应。

      三人就这样一路沉默着抵达第七区,传输电梯门轰然打开的刹那,周也望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扑面而来的空气里夹杂着呛鼻的尘沙和铁锈味,老旧的房屋拥挤着堆在一起,只留下了一些窄窄的单行道可供通行。四下里几乎难见到几个行人,但是这里看起来人口数量应该挺庞大,这点违和感让周也望忍不住开口问道:“这里的人呢?”

      身形魁梧一些的领路人难得开了次口:“贫民窟的人白天都有繁重的工作,七区不过是你们的休息区罢了,平时的工作会被随机分配到四至六区,又或者触根。”

      另一个身材矮小一些的性格明显急躁点儿:“你同他讲这么多干什么,赶紧快点儿送到他的宿舍走人,该知道的明天他全知道了!”

      于是顺着狭窄逼仄的通行道一路直行,过路时偶尔能看见一些年迈的老人推开窗子往外看了看新来的这位邻居。周也望一路上都在尽力避开街道上堆得杂乱无章的箱子,不知道原本是用来装什么的,但是挨家挨户每一座小房间门口都有这样一个小箱子,带了把锁,有的被开了,有的还严严实实密封着。

      很快这两人就把周也望带到了一户门口,上头歪歪扭扭贴了一对手写的对联:“饿死强过去试触,谁先低头谁是猪。”

      那两个领路人抱着手臂将这对联看了几遍,嗤笑一声后把它扯下来撕了个稀巴烂,矮个子的口没遮拦,呸了一声说:“尽是些胆小懦弱的畜生!”他回头从衣服口袋里拎出一把钥匙和一块卡片丢给周也望,眉头横起:“博士给你的,自己好自为之吧,至于工作安排,你的新舍友会告诉你的。”

      周也望迷茫地看了一眼手中黑色的卡,正面是一些奇怪的纹路,右下角列开三道磁条,背面印着一朵不知名的花儿,他左右也看不出什么,索性也把它揣回裤袋子里,用钥匙开了门。

      里头是一间不大的宿舍,一扇灰蒙蒙的铁窗,两张矮床,一张上面堆满了杂物,被枕凌乱,几张音乐磁带被扔在床头,墙上还挂了些乱七八糟的图纸,看样子似乎是一些手记的食谱。另一张靠窗的床铺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看样子换过新,连床单都找不出什么褶皱,大概是留给他的。

      舍友看来早就得知了会有新的人过来,特地在替他收拾出了一片干净的空间,留了一方床头柜,上面用水杯压了张纸条:“地缝为界,一半归你。ps.水杯是我的,别用!”

      周也望拎起那个鹅黄色的幼稚水杯看了两眼,把它放到了他舍友那一边儿的柜子顶上。

      直到下午黄昏时分,暮钟敲响,第七区才突然热闹起来。

      做完一整天工作的劳民闷着一头热汗返回了第七区,左邻右舍一起开始唠嗑打诨。路千鹤手里捏着张薄薄的磁片,面朝着眼前的机器开始咬手指,一边的朱茧见了就拍:“你哥说了多少次了别总是啃手指,怎么这么大岁数了还改不掉,你害不害臊啊!”

      “你别总跟个老妈子似的管我,不知道的还你为你是我亲姐呢?”路千鹤说是这么说但还是不好意思地放下了手,嘴里嘟囔:“我这不是在思考给我的新室友买些什么晚餐嘛!”

      朱茧白眼道:“不同口味的营养剂罢了,人家好歹是在上三区呆过的人,难不成还尝得出什么口味的更贵吗?”

      “怕忌口嘛哈哈哈......”

      “也不知道人来这儿做啥,体验艰苦生活?”

      路千鹤选中了一只苹果味的,刷过卡片后从出货口攥起这瓶小小的试剂扔进口袋里,表情有些奇怪:“不清楚,不过听人告诉我说他也没有异能,但不会在这里常住。”

      “奇了怪了,现在上三区还有哑炮?”朱茧虽然疑惑,但听说既然在这里住不长久,也省得替人家操心,转头问这个好心眼儿的傻大个:“你哥这月的贡献点还没分给你?已经十号了,还撑得下去吗?”

      “应该快了吧......上个月还剩了点儿,饿不死。”路千鹤想起头一晚他哥给他神神秘秘打来的一通电话,在里头说要去执行一个新的金色悬赏,要是成了能有一笔丰厚的贡献点。

      但是路千鹤总觉得有些不安,说不上来是因为幸福来得太突然还是穷习惯了。他低头呼噜了一把朱茧蓬松的短发,笑嘻嘻道:“你关心这么多干啥,你呢,舰长姐姐给了你一些好东西没?”

      朱茧愣怔了一会儿,随后拍了拍身后背着的包裹:“送了我点儿水果,我先拿回家洗洗,明天给你和那新舍友送过去。”

      “谢谢姐!”

      “你也就这时候嘴甜一些。”

      两人在岔道暂时道了别,路千鹤抬头看了看布满锈迹的楼梯,鞋子踏上去还隐隐感到有些不稳的晃动,于是他隔着裤兜抓紧了里面那只有些昂贵的苹果味营养剂,爬上平时早就爬惯了的楼梯。

      709宿舍门口的箱子还带着锁,旁边团了一团被撕掉揉得皱巴巴的对联,路千鹤在门口站立,撇了撇嘴,然后单手去掏钥匙。

      掏了一半,门突然朝里开了,里头的青年站在门后露出一半的身形和面孔,眉眼干净清朗,衣服看上去有点像是医院里的病号服,解开的一颗纽扣敞开一小方衣领,露出有些漂亮的锁骨。青年看上去有些病态的消瘦,但是腰背挺直静静地往那儿一站,就与自己昨晚还特地打扫了许久的狗窝格格不入。

      视线穿过青年的肩膀,印着小红花的被角垂下床拖到地上,缝合的边线灰扑扑的,显得格外滑稽刺眼。路千鹤与周也望面面相觑的时候双方都愣了一下,紧跟着其中一人就开始羞红脸。

      “不进来吗?舍友。”周也望挑了挑眉。

      路千鹤不自然地挠了挠脸,反手边关门边结结巴巴地说:“谢谢啊,那个,我叫......叫路千鹤,你......你好。”

      周也望笑了笑,“我叫周也望,今后还要打扰你了。”

      ......

      凌晨两点的层塔七区几乎熄灭了所有的光源,黯淡的月色穿过云层,再投放在第六区的时候,便只剩下了一丁点儿浅淡的月辉。

      这里的时间似乎总是显得比上面短一些,因为需要节省能耗,第七区严格规定在晚七点准时切断所有能源,所以在日落以后失去能见度后,也就基本失去了活动的方式与空间。

      初来乍到的周也望在第一个需要早睡的夜晚失眠了,他拉开窗户,充满了铁锈与油漆味儿的晚风灌进房间里,惹得睡在他对床的路千鹤直打了个喷嚏。

      路千鹤半睡半醒地撑起半边身子,看见坐在窗户边干瞪眼的周也望,拖着长长的沾满睡意的嗓音说:“兄弟,没事儿就早点睡吧,躺在床上闭上眼,硬也是要睡着。不然明天一整天的劳累活儿可够你受的……”

      周也望不好意思地笑笑,把窗户合上了,示意他先睡,然后转过头继续充耳不闻地坐在窗边。

      “从上面来的人就是心思多……”路千鹤躺下了,旋即翻了个身,闭上眼模模糊糊地想,反正也就今天了,从明天起没命地干活,估计每晚回来沾床就睡,哪还有得这么闲适。

      过不了多久他肯定也同咱们一样……

      但事实上周也望只是单纯的睡不着,骤然陌生的环境还需要他一小段时间去适应,更何况他也从来没有睡得这么早过。

      矮□□仄的房间里没了往日浓重的药水味,多出了许多他不熟悉的气息,但是并不讨厌。他手里握着路千鹤给他带的见面礼,一支青色的营养液,说是苹果味的。

      那家伙给他的时候还很不好意思,补充了一句:“你要是觉得不好喝明天我再带你去看看别的口味的,主要是第七区没有别的食物,我们都是靠这种营养剂维生......”

      话语间还透着点不理解的意思,像是在说:实在没明白你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周也望拧开营养剂的瓶塞,试探着尝了一口,稠状的液体入口倒是能尝得出苹果的甜味,里面混杂着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压缩颗粒。大约是太多类型营养液混在一起的缘故,实在谈不上好喝。他看着手里一满支青色的不明液体犹豫了一会,还是憋着一口气仰头喝干净了,不一会儿就感觉到有隐隐的饱腹感。

      空瓶子被他扔进门边的垃圾桶里,周也望也没再折腾,翻身上床,后脑勺枕着两条胳膊。闭眼时耳边是令人恐惧的寂夜,心跳与呼吸声因此被无限放大,安静到极致所带来的烦闷如影随形。

      咚咚......咚咚。

      世界寂静得如同一口深井。

      突然对床的路千鹤打了个响亮的鼻鼾,滚雷拖了个长音后踉跄收尾。

      周也望弯了弯眼睛,合上眼终于睡了。

      凌晨天光都未亮,周也望就被一阵一阵急促的广播吵醒,另一边的路千鹤几乎是反射性地从床上弹起,冲到卫生间里闭着眼睛洗漱,牙刷到一半这才慢吞吞地睁开眼睛,迷蒙中看见周也望也紧跟着来了,含着一口泡沫艰难地解释说:“工作铃。咱们洗漱完换上工作服,就得赶紧到岗。”

      周也望配合地加快了洗漱的速度,问:“我得去哪儿?”

      “触根,你跟着我就完事儿。”

      周也望眨眨眼,望着旁边这个浑身不修边幅,甚至眼神都还没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家伙笑了笑。

      如果说昨日周也望趁着午时来到贫民窟所看到的是一座空城,那么此时凌晨4点,在稀薄的光线照射下乌漆嘛黑一片的第七区,就是一个聚集了数不清人口的窄小巢穴。人流从四面八方踏着工作铃涌入最底层的通行道,道上标志着微白色的荧光指向标,日间并不显眼,但是此时沉在夜色里倒是能够清晰辨认。

      拥挤的人潮拖着麻木、尚还疲惫的身体,低着头,顺着那些指向标去往第七区最中央的穿行电梯,他们之中也有人在小声低头交谈,但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闹铃里,几乎不太听得清对方。

      周也望一边捂着耳朵艰难地穿行在人群中,一边紧跟着前边比他身量稍微还矮些的周也望大声问:“这闹铃还要响多久?”

      周也望听了个大概,回过半边头露出一个苦涩的表情:“响到劳民的身份标记全部从七区消失为止!”

      为了统计防止第七区庞大的劳民群体,每一个在这里生活的劳民都会被血液注射一种身份标记,除去丧失了劳动力的年迈老人可以被消除,这种标记会一直留存在体内。也因此,想要偷懒躲在贫民窟或是想要偷偷溜至上四区的劳民都会立即被识别,丧失了所有的后路。

      第七区是一个奇怪却又充满秩序的地方,远比周也望所做的心里准备要好得多。

      昨天下午周也望翘着二郎腿,凭着自来熟的性子很是热络地给周也望介绍第七区,那表情和目光,俨然像是在介绍自己引以为傲的家乡。

      “有时候我觉着,虽然现在的条件相较于末世以前差了太多,特别是那个什么劳什子营养剂......”周也望说到这里表情扭曲了一阵,但好在立刻又勾起一边嘴角,“但是这儿的人可好了,邻居之间互相接济,工作虽然辛苦累的要死还没有工资,却比上四区有人情味儿。”

      劳民们日日按部就班起早贪黑,看起来甚至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这种现象与他们所获得的生活物质条件相比形成了格外强烈的冲突,却又诡异地平衡着。

      到达七区中央抬头望,前方拾级而上是数几十座穿行电梯,机械和金属设备的冷光微微反射在光滑的地上,周也望被高悬的照射灯晃得有些刺目,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我们往这边走。“路千鹤领着周也望,跟着一批劳民挤进一间穿行电梯。

      电梯里的空间不小,鼓鼓囊囊塞了近30人,等四方的铁盒子轰然一下闭紧了门后,电梯开始载着众人急速下坠。

      周也望被挤到墙边,忍着巨大的失重和眩晕感,只祈祷这电梯最好能快点儿掉到底。

      然而下坠持续了将近10分钟。

      等电梯门再一次打开时,顺着人流出来的周也望已经白了一整张脸。

      “到了,咱们搬砖的地方。”

      路千鹤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周也望顾不得刚泛起的恶心感抬头看去,眼前是一间巨大的舱门,数以万计的电线和管道攀附在四壁,精细的仪表犹如心脏被包裹在之中,上面的数字滴滴答答走动着,像是心跳在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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