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时光快些吧》无关客

5、五.美丽的泡沫

　　周茉出门时是早上8点03分，这比平时要早一些。离交稿的日期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她得抓紧时间把稿件做出来。
　　她要去的地方是一家离家不到一公里的名叫“Time Traveler”咖啡馆，走路也就十来分钟，她几乎每个工作日早上八点半就去那里写东西，这成了她的一个习惯。她大步的向前走着，跟这个城市的大多数人一样争分夺秒，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也是早上赶地铁的上班族。
　　前方有一人正迎着人潮，看到人就迎上去说着什么。现在的推销员起的也真早，周茉心中闪过一个念想，并未过多注视。当她走近那个人时，那个人也迎了上来。“小姐，可不可以借我点钱，我东西丢了。”
　　骗子——这是周茉脑海出现的第一词。假装自己东西被盗，甚至拿着一个自己割破的背包或者钱包，然后到处问路人借钱——这种骗术早已在公交地铁火车站甚至报纸媒体上公告过。谁还会愚蠢到用这种过时的骗术呢？她心里暗自嘲讽这骗子真蠢。周茉自然没有理会那人，看也没看一眼就闪过去了。
　　“小姐，你长得这么美，心肠肯定很好。我东西真的丢了，你可不可以借我点钱，我一定会还你的。”那个声音从周末的后方传来，那个人居然跟着来了，这让她很意外，因为刚刚她“发现”他并不会专注缠着一个人。
　　“好啊，”周茉在原地站住，“既然你东西丢了，那我帮你报警吧！”她并没看向对方，而是拿出她的手机，准备拨打。那人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然后马上往她身后跑着离开了，身后再没有传来他借钱的声音。周茉得意的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在一个红绿灯前等候的时候，手机响起了，周茉拿起手机，是杂志社的催稿短信。她有些无语，这几天杂志社的短信每天一封。这让她不厌其烦，但她还是无奈的打开了短信，因为这一次的催稿人不是主编，也不是主任，而是杂志社的老板。
　　周茉打开短信后，才发现这并不是催稿的短信。短信的内容是约她晚上一起吃饭。
　　不至于当面催我交稿吧，老板都亲自出马了，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周茉心里七上八下的，这时红灯转绿了，人潮开始往前涌动，她也跟着前行。她看着手机在考虑怎么要不要答应他。
　　她正要在键盘上敲打文字的时候，突然被什么重重的撞了一下。肩膀传来一阵痛感，接着整个人往后倒去，重心落在尖小的鞋跟处，难免继续失重的往下倒，手机也从手中滑落，不知去处。
　　就在周茉以为自己要出尽洋相的时候，忽然觉得腰间被什么环住，整个人的重心也被支起。是人的手，而且是男人的手，不用看，她也感觉到了。往上看是一个男生的脸，俊美秀气，脸上并没有笑意，但却很温柔，这从男生看她的眼神可以看得出来。
　　但愿不是自己自作多情，周茉心想。电影中出现过无数遍的狗血剧情，出现在自己身上，简直不可思议。以往周茉每次看到这一幕，都会翻白眼，而且暗中发誓自己绝不会写这种剧情，但事情真的发生，她竟然有点侥幸与开心。毕竟让自己当偶像剧的女主角总比当出尽洋相的谐星好，她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滴滴滴的鸣笛声把周茉拉回现实，她迅速自己站直身，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冲对方点了一下头：“谢谢！”对方也向她点了一下头，微笑着说：“不用。”那微笑浅如云烟，但并不是周茉的错觉。
　　两人转身离别，周茉想快步走过人行道，可身边的汽车早已川流不息，不停在身前身后驶过，吓得她胆战心惊，她知道这个路口红绿灯很长，不禁沮丧不已。就在这时一辆车飞快的从身前驶来，吓得她呆如木鸡，动弹不得。忽然身后一只手把她拉了过去，才免去的一场灾难。
　　惊魂未定的周茉看着男生牵着自己的手不停的在车流中穿梭，最后抵达对岸，期间对方一直把自己护在身后。她似乎因为受了惊吓而手心冒着冷汗，而对方的手则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温暖。
　　“你没事吧！”他转过身问她。
　　“我没事。”周茉回道。
　　他眼光往下转了一下，周茉这才察觉自己还紧紧牵着对方的手，她赶紧松开。他冲她笑了笑，她忽然感觉自己的脸一阵燥热，便躲开对方的眼光，低声的说了一句：“谢谢！”然后转身就走。
　　“唉，等等，你刚刚是不是丢东西了？”身后传来男生的声音。这声音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但周茉记不起来了。她转过身，男生正拿着一部手机，她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的。“还你。”也许是自己的神态出卖了自己，对方笑着说。她走上去伸出手，男生把手机放在她手心。“谢谢你。”周茉微笑着说，对方点点头，嗯的一声微之甚微。
　　来到咖啡店，周茉在咖啡馆的外厅的桌子坐下，咖啡店有内厅和外厅，她选择外厅是因为外厅没有音乐，而且可以看到海岸的风景。服务员上来后，她点了一杯摩卡，并跟服务员说了两句。很快服务员就拿上来一部苹果笔记本，并交代咖啡正在磨制。
　　苹果笔记本自然是周茉存放在这里的，因为几乎每天都来这里写作，所以就直接把电脑存放在这里。她是这里的高级会员，店长自然乐意帮她存放这点东西。
　　周茉打开电脑，找到昨天保存的稿件，准备今天就把它完成。服务员也把咖啡端了上来，她小嘬一口，然后继续写稿。
　　不知为何她一时灵感全无，今天在马路上的情景在她脑海挥之不去，最后她决定把今天的“意外”写下来，然后再把它融入稿件。
　　周茉在电脑上奋笔疾书间，忽觉身旁站着一个人，她以为是服务员，而且她很讨厌别人在她书写的时候打扰她，就率先说了句：“别说话，有事等我写完这一段再说。”那人果然没有说话，但一直站在那里。
　　好几分钟后，周茉把所有内容写完才转过身来看对方，却没想到对方是刚刚在马路上遇到那位男士。她有些不好意思，但事已至此，也只好强装镇定的说：“嗯，有什么事吗？”
　　“啊……”对方好像对自己犹如对待陌生人的态度有些意外，“小姐，还记得我吗？我们刚刚在马路上‘撞’到，为表歉意，我想请你吃顿饭。”
　　“我没事，不必了！”周茉摊摊手，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但自己内心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拒绝他，她分明对他有好感的。
　　“那就你喝个咖啡吧，我觉得这是应该的。”男生的表情并没有太多变化，好像一切都已经意料到。
　　“不必了，我已经在喝咖啡了。”周茉淡淡的说，“先生，如果你想搭讪的话，我想你找错人了。”话语间丝毫不留有余地，其实说完周茉就后悔，她觉得自己这样一点都不优雅。这从旁边两位翻看杂志的妇女注视过来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
　　“那……行！那我自己到这边坐一会，你忙吧。”对方脸上显露笑容，但并不勉强而尴尬，这让她忽然觉得有点尴尬。
　　她只好埋头装作继续工作，但思绪早已被打乱。手指不停在键盘上敲打着，但屏幕显示出来的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
　　男生在旁边桌子坐下点了杯卡布奇诺，静静的看着海岸。周茉时不时就暗中观察他，自己也不明所以。她最后一次把视线从屏幕转向对方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离开了，她全然不知。心中一股失落不知从何生起，她摇摇头继续把注意力投到稿件。
　　“哎，我手机呢？”旁边两个妇女那边传来的声音。
　　“我怎么知道，找找看。”
　　“刚刚明明放这的，怎么不见了。”
　　“先别急，我帮你打电话找找看。”
　　一直到这里，周茉也没有抬起头来看她们，甚至觉得她们有些可笑。但大衣口袋忽然传来的一阵震动让她神经绷紧，紧接着熟悉的IPHONE默认铃声从自己身上响起更加确认了自己的不安。
　　旁边的两位少妇向她靠近，她假装继续工作，试图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
　　“小姐，你手机响了，怎么不接电话呀？”拿着手机的女人阴阳怪气的问，她一头短发往后面梳理得很整齐。
　　“我正忙呢，不想接。”周茉抬起头，一脸平静的表情下面，内心已波涛汹涌。
　　那妇女在手机上轻轻地一点，周茉身上发出的铃声也随即停止。那妇女笑了笑，双手撑在桌子上，盯着周茉说：“可以请你把手机拿出来给我看看吗？”周茉很想说不，但是她知道对方的用意，知道自己怎么也纠缠不过，最后犹豫了一下，把手伸进外套左侧的口袋拿出一部IPHONE。
　　另外那个长头发的女人拿过手机仔细端详，表情变得有些意外跟沮丧。她看了看周茉，又看向她的同伴。“不是我的。”
　　短发女人也很意外的看着对方，然后接过手机点了一下主键，忽然露出了冷冽的笑容。她又拿起自己自己的手机点了几下。
　　又一阵强烈的震动从自己外套右侧的口袋传来，周茉不安得想伸手去按停，但面前的两个女人死死的盯着她。熟悉的IPHONE默认铃声再度响起，声音越来越大，震得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前面短发女人冷笑了一声，把手伸出周茉面前。“我还以为有手机不带‘未接来电’提示功能的呢！”
　　周茉知道自己的把戏已被对方拆穿，只好伸手到右侧口袋，拿出了那部手机，手机还在响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亲爱的”的来电。对方一把夺过手机，看了一眼后交给了那个长发女人。
　　“没错，就是我的。”长发女人看着短发女人说。
　　“手机不是我拿的！”人赃并获，还有回旋的余地吗？周茉不知道，但她想极力为自己辩解。
　　“那你是说，手机它自己跑到你的口袋里去的？”长发女人这时竟变得盛气凌人。
　　“不是……我也不知道你的手机在我的口袋里。”周茉既无理也说不清，“反正不是我拿的。”
　　“你如果一开始就拿出手机，也许我还愿意给个机会你解释。现在什么也别说了，跟我们去派出所吧！”短发女人表情与口气显得很不屑。
　　这下周茉真觉得自己理亏了。但其实她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她有点看不惯对方一开始就把自己当小偷一样的姿态，就想着等她们走了再把手机交给店员，由店员交还给她们。现在看到她们的姿态，她更加肯定自己那一瞬间做的决定。
　　短发女人看周茉不再说话，便直接上去拉起她要走。“走，上派出所去！”
　　“哎~你干嘛呀！”周茉想反抗，可究竟不如对方力气大，被一把拉起，那个瞬间她甚至怀疑对方的性别。
　　这时短发女人向长发女人使了一个眼色，长发女人变心领意会地去收拾她们的东西。可当她拿起她们的一件外套时，一个皮夹从里面掉了下来。一时间两人的表情都僵住了，当然表情僵住的还有周茉。
　　“我的钱包？”周茉惊叹道，她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但这个牌子这个型号的钱包不多见，加之想起自己刚刚从右侧口袋拿出手机的时候，并没有摸到自己的钱包，她便更确信那是自己的钱包了。
　　那两个女人显然也蒙了，短发女人松开了抓住周茉的手。周茉挣开对方的手去捡钱包，翻开一看，果然是自己的钱包——证件卡片都在，但钱却没有了。“我的钱呢？”她用刚刚对方的眼神盯了一眼长发女人，然后盯住短发女人。
　　“这……”对方显露出及其为难跟尴尬的表情，“这，我也不知道啊，我们也没拿你的钱包跟钱啊。”
　　这回轮到周茉觉得不可思议了，她甚至从一开始这就是对方的一个局。
　　“那我的钱包是自己跑到你的口袋里的吗？”周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这肯定是个误会！如果我们拿了你的钱，我们会这样自露马脚吗？”长发女人说道。
　　“那如果我拿了你的手机，我会在这里坐以待毙吗？”
　　一时间，三个人都失语了，三人都惊愕的张开了嘴。周茉忽然发现对方的惊讶与尴尬不像装出来的，而且她们说的话也很有道理，小偷不会这么愚蠢。
　　“都是误会！那这样，手机我们也找回来了，我们也不让你上派出所了。”短发女人满脸推笑的说。
　　“不行！还得报警，你们手机找回来，可是我钱包找回来了，五千块钱却没有了。”周茉刚刚被她们那样对待，她怎肯善罢甘休。
　　她拿起手机，对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满脸通红，她突然又收起手机：“唉~算了吧，这种事情谁也说不清，报警还麻烦。”
　　“呃……”短发女人好像对她突然转变的态度感到意外，“嗯，好，这样最好，省得麻烦。”
　　两个女人说完很快就离开了，好像想尽快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一般。周茉目送对方离开后，拿起手机去确认刚刚查到的那份邮件。她盯着屏幕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周茉小姐：
　　你好！不要报警了，钱不是她们拿的！
　　邮件是匿名发送的，看不到名称跟地址，只有一个邮件中转站，域名为“昙花”。
　　周茉看到邮件时，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便选择不报警处理。这是她的私密邮箱，很少人知道，而且在这个时候收到这份邮件，她觉得一切都已经被算计过了，但绝不是刚刚那两个女人的。
　　就在这时，手机又收到一份邮件，同是来自“昙花”中转站的匿名邮件：
　　周茉小姐：
　　你好！很冒昧所做的一切，但这也无奈之举。你丢的钱的确跟那两位小姐无关，是我“借”的。这个世界很多事情很难解释，相信你也见识到了。所以我之前问你“借钱”，你不相信，我可以理解。但我说过是“借”就一定会还的，就像我会还你手机一样。
　　我会再找你的！
　　周茉紧紧握住手机，退出邮件，返回列表想要找到上一封邮件，却发现那封邮件不见了。她顿时就傻了眼，再去找刚看完的这封邮件，也找不到了。她找遍了“收件箱”、“垃圾桶”、“回收站”都找不到那两封邮件了！
　　周茉呆呆的看着手机屏幕，良久她笑了起来，表情却有点哭笑不得。她转过身看向窗外的海岸，海浪一层盖住一层，岸边的沙石也被掩盖在浪花泡沫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