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梦情深》金桔密饯

3、苏家有女

　　黑夜，街道上满是花灯，一个很小的小女孩站在那里，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红的，粉红的，大花灯，兔子灯。”小女孩稚气的声音，“我要兔子灯！”她一踩一踩地走向其中一盏……
　　“云儿，别过去，到姐姐这来……”她在很远的地方叫着，嗓子很干哑，发出很低的声音，可她还是很焦躁地叫着。小女孩没听见，继续向前走去，离她的视线越来越远……
　　她想追过去抱她，可是双腿却软绵绵地怎么也挪不动，“云儿……”她只有叫着，“快过来……啊！”街上的灯突然烧着了，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她的眼前一片红色的火海，似乎听得见很多人的哭喊声和惊叫声……
　　“云儿！”
　　苏秀霞从梦中惊醒过来，她睁开眼睛，眼前似乎还有火光在晃动，“……又，又做这个梦了！”她喘着气，心“呯呯”地乱跳着。
　　她抚住了胸口，眼中噙着泪光，心情异常激动，“云儿……你现在究竟在哪？是死了还是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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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州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城市，人文风俗自成一体是自不必说，三教九流，名门世家也是多得数不清，构成了一个十分复杂的社会群落，其中的各种关系枝节大概没有人能说得清。
　　苏亦诚，这个名字在杭州，也许就连三岁的孩童也没有不知的了吧，他是杭州的名儒。但与其说他是一个名儒，又不如说他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同时又是一个成功的大侠，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总之，这个名字在杭州就代表了正义与威严，他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是个至诚之人。
　　这一天早上，杭州苏府。
　　卯时已至，府内上上下下都起来了，丫环小厮们在各管家的带领下，有条不紊地在府中穿梭忙碌，打扫、除尘、洗衣、造饭……
　　苏夫人早已起来了，自二十八年前嫁入苏家始，她便一直早起，亲自督导着府里的大小事宜，是个勤劳、善良、颇晓事理的贵妇，她姓李，单名一个芳字，是苏亦诚少年时在青城山学艺时的师妹。
　　碧环端着一盆热水，从走廊旁边的几棵小树后探出头来，“好险！”她的心还在剧烈跳动，王妈妈领着几个大丫环已经走过去了。她看着四下暂时无人，慢慢地从树阴底下走了出来，东张西望地向后宅的一个小院走去。
　　“碧环！”
　　碧环正往旁边张望，冷不丁从前方传来了一声清晰的叫唤声，“啊！”碧环吓了一跳，手一抖，热水撒了少许出来，她心虚地回过头，看到苏夫人领着几个丫环，正站在自己前面。
　　“夫人！”碧环发抖的声音，由于端着热水，她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只好站向一旁，低下了头，等着夫人的训斥。
　　苏夫人没有立刻发话，只是盯着碧环看，一直看到碧环捧着水盆的手在微微发抖，才问道：“秀武昨晚又是一夜没回吗？”
　　碧环本已在脑中想出了无数谎话，但听得夫人这样单刀直入的提问，只好老实回答：“是的，夫人，二公子，二公子他今天一大早才回来的……”
　　苏夫人冷哼，看了碧环正待前往的小院一眼，“好小子，又是从后门偷溜进来的吧！还知道先躲在客房里！”看着碧环端着的热水，“又喝醉了！丹儿！”丹儿应声而出，她是苏夫人颇为信赖的大丫头。“你进去，把这个不肖子叫出来，我要把他领到老爷跟前认错，这一次要家法伺候才行！”
　　碧环听后，连忙跪着向前挪了两步，抱住了丹儿的腿，“丹儿姐姐请留步！”接着又挪到苏夫人跟前，磕头，“夫人！求你了，饶了二公子这回吧！公子喝多了，现在还在睡着呢！夫人要罚就罚奴婢吧！”
　　“好个有脸的丫头！你想教我怎么做吗？”苏夫人冷冷地说道。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碧环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娘！”正在这个不可开交的时候，苏秀霞领着贴身丫环，从走廊上经过。
　　她一看到这个架式，就都明白了，当下含着笑，走了过去。
　　“娘！一大清早的又生这么大气……身体要紧呐！”
　　“霞儿，你来得正好，看看这丫头，竟敢拦着我做事！这都成什么了！”苏夫人气道。
　　“娘！”苏秀霞开解道，“我知道，又是为了二哥吧！您老就别那么大气了，二哥虽经常出门，但却是个明白事理的人，结交的也是正经朋友，多喝几杯也无大碍！”
　　“但他也太任着性子胡来了，经常一夜不归！”苏夫人瞪了跪在地上的确 碧环一眼，“还贯着丫头，跑来和我作对！”
　　苏秀霞看了一眼碧环，笑道：“好丫头！……二哥真有福气，难得这丫头忠心，这是好事啊！娘！”
　　苏夫人听得苏秀霞这几句话，气也消了大半，站着没说话。
　　“好了，”苏秀霞打着圆场，“有什么事待会再说，碧环！”
　　“大小姐请吩咐。”碧环也算乖巧，知道风波已过。
　　“把水端进去，先给二公子洗脸。”
　　碧环抬头看着苏夫人，等着发话。
　　“去吧。”苏夫人的口气已经缓和下来了。
　　“是，谢夫人，谢大小姐！” 碧环伶俐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端着水离去。
　　苏秀霞走了过来，扶着苏夫人的手，“娘！你就消消气，去吃早饭吧。”
　　“你呀！”苏夫人叹了口气，“就这么好的性子，整日里帮着这群丫头说话，仔细宠坏她们，一个个的没了规矩！”
　　“娘！你过于操心了，……碧环丫头可好着呢！今天你也太为难人家了，又不是她的错，二哥是她的主子，你可叫她怎么做呢？”
　　“好一张巧嘴！”苏夫人边走边笑，“唉！凌家也算有福了，能娶到这你样的媳妇……娘还真舍不得你出阁了！”
　　“那女儿就不嫁了，一辈子伺候你们二老！”
　　“胡说，女儿大了就该嫁人！再舍不得也要舍得啊。”
　　“娘！”说到婚事，苏秀霞有些不好意思，同时心里也似乎有一层撕不破的膜，把自己的心与憧憬婚姻生活的快乐隔了开来，但自己也说不清那层膜是怎样的。
　　“再过半年，就要操办你和峰儿的大事了！”苏夫人拍了拍苏秀霞的手，说道：“你这一嫁，为娘的就少了一个好帮手。”
　　“娘不是有大嫂帮忙吗？”
　　“你那个大嫂呀！”苏夫人叹道，“也太善了，心儿太软，我怕她压不住这些下人们，唉！少不得还要我来操心，我实在不放心把这个家交给她来管……”
　　“娘！我不是还有个二哥吗？将来他娶了媳妇……”
　　“指望你二哥娶媳妇？我还不如现在就把家交给你大嫂管呢！这小子，眼光贼高，不知给他说了多少门亲，偌大一个杭州城，就没一个他中意的姑娘。”
　　“娘！二哥迟早会遇到他的心上人的！您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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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环端着热水，快步走进了苏府用做客房的小院。
　　这个小院是一用来招呼一般客人的，所以在苏府比较偏的地方，不过景色不错，环境也很优雅，院子里是一幢二层的客房，碧环走上前去，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便走到廊上，把水放到栏上，敲门。
　　“谁？”警惕而且沉着的声音。
　　“公子，是我，碧环。”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碧环端着水，走了进去，门随后被关上了。
　　关上门，苏秀武走过来接过热水，埋怨道：“怎么这么久？”
　　“被夫人看见，差点就往这来了，幸亏有大小姐解围。”碧环如实答道。
　　“霞儿？”苏秀武愣了一下，“……先不管了，救人要紧！”他端着热水，快步走进了一间厢房。
　　厢房布置得很简单，但又不失雅致，床上正侧躺着一个人，苏秀武的另一名丫头蓝梅正在给他擦汗。
　　“郭兄，热水来了！忍住，我给你上药！” 苏秀武端着水走到床前，蓝梅让开位置，退到一边，碧环递上了毛巾。
　　郭伟此时已经疼得满头是汗，“有劳苏兄了！”
　　“先别说话！” 苏秀武用刀切开了郭伟的衣服，用热毛巾擦净了伤口四周，按住了一旁的几个穴位，教郭伟咬住一块厚布，“忍住！”左手猛地用力一拨，把插在胁下的金镖拨了出来，郭伟闷叫一声，吐出了一口血。苏秀武动作利索地止血、上药、包扎……
　　折腾了一阵后，苏秀武擦了擦头上的汗，“好了，郭兄，暂且没事了！还好吧！”
　　“我撑得住！”郭伟此刻无力地俯卧在床上，“应该没大碍了，多谢苏兄！”
　　“是兄弟就别说这种话！”苏秀武坐在床沿，向碧环和蓝梅使了一个眼色，二女明白，施了一个礼，正要出去。
　　“碧环去弄点吃的来，蓝梅，你在外面守着，别让人进来……等等，如果霞儿来的话，就让她进来吧！”
　　“是！”二女关门出去了。
　　“苏兄！”郭伟苦笑一声，“连累你了！”
　　“哪的话！这本没什么，我只是不想让我父亲知道，免得他老人家又要教训我一番。”
　　“唉！”郭伟长叹一声，“没想到这虎威镖局防守得这么好，凭你我二人居然吃了大亏！”
　　“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苏秀武在江湖上素有“小诸葛”之称，其聪明才智不是一般人可比，“虎威镖局那几号人手我都熟悉，昨晚跟我们动手的那几个硬手不像是镖局里的人……”
　　“虎威镖局家大业大，请几个好手护院，也是情理之中啊！”郭伟说道。
　　苏秀武还是有些疑虑，“那几个使刀的好手，武功路数有些怪异……刀法辛辣，多是横砍斜削，不似中原武功，倒像是漠北一带来的人……”
　　“苏兄如此说来确是有道理！” 郭伟答道。虽是中了一镖，但他的伤势并不十分重，只是流血过多，有些虚弱无力罢了，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再加上伤口已经洗净上药，他的体力恢复了不少，听到苏秀武的说法，便细细地思索着这件事情。
　　“漠北一带，有这个实力的便是天鹰门了？苏兄，你曾去过漠北，依你看，是否他们？”
　　“漠北我是去过，虽也曾接触过上些江湖中人，但不曾和天鹰门碰上过……不过，当时在漠北也发生过很多事情……” 后面这一句苏秀武是喃喃的轻声说道，似是讲给自己听的。
　　郭伟没去留意他后边这句，“如果，……这虎威镖局倒是有些奇怪！要不是想在镖局里直接把江南盐道送给他岳丈作寿礼的那颗夜明珠偷取出来，免得在路上动手坏了名声，我们也不会发现镖局内另有人马……”
　　“ 我看，”苏秀武接着说，“镖局内戒备森严，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气氛紧张得有些诡异……为了一颗珠子似乎不必如此，倒像是在防着什么人…他们防备得那么严密，而且训练有素，按理我们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能逃脱的，看来他们是有意放过我们……”
　　“也就是说，我们并不是他们防的人？……这些人真不简单！”
　　“也许，”苏秀武沉吟道，“和这次欧治老人发的英雄贴有关……”
　　“英雄贴？”郭伟奇道，“虎威镖局够得上这个斤两吗？”
　　苏秀武正要接口，厢房的门板上传来两声“咚咚”的敲门声，蓝梅的声音：“公子，大小姐来了！”
　　“进来吧！”
　　苏秀武知道瞒不过这个聪慧的妹妹。
　　苏秀霞微笑着走了进来，“二哥，我就知道你有事想瞒着我们……这位是？”她蓦然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郭伟，脸色一正，“二哥，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