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梦情深》金桔密饯

2、天宾楼

　　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说的便是苏杭的富庶。苏杭地处长江中下游平原，物产众多、五谷丰登是自不必说。尤其是杭州，它位于江南的中部，长江、大运河分别贯穿其东西、南北，使得它同时也成了享誉全国的商业重镇、江南一带的商业中心。
　　杭州城北，西子湖畔，有一条杭州城有名的商业街，杭州各大型商铺，酒楼，客栈，妓院等大多集中在这里，这条街在无形中也就成了杭州城的商业中枢。
　　虎威镖局正位于这条街的东边。
　　虎威镖局是李氏一门世代相传的祖业，一百多年前由李家先祖李威，推着一架小推车帮人运货开始起家，传到现在镖局大当家李守基的手上，已经是第六代了。
　　天刚蒙蒙的亮，雨也停了，房檐上缀着湿漉漉的水珠，空气潮湿而且郁闷。负责守镖局后门的初级镖师胡阿牛无精打采地打开后门，取下门上挂着的两盏用防雨的油纸糊成的灯笼，吹熄了里头还点着的蜡烛。这时，从后院传来一阵急促的“踏踏”的脚步声，胡阿牛回头一看，见到李家老四，也就是四当家的领着几个亲随，穿过后院，走到后门来了。
　　镖局里的镖师都知道，李家的这几个兄弟中，大当家倒好说话，最惹不起的便是这位老四了。李老四长得倒是不差，斯斯文文的一副书生相，但骨子里的那种阴险狡诈却是在举手投足间不时的透出来，特别是他那双似乎总是含笑的眼睛，看着人的时候，仿佛就像两把无形的匕首，直看进你的心里去了。
　　“四当家……”四当家用手一摆，打断了胡阿牛的话头，胡阿牛识趣地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几乎与此同时，门外突然悄无声息地驶过来一辆马车，帘子一揭，下来了三个身著斗篷的高大男子，来者还用布蒙住了头，看不清他们的样貌，其中一个和四当家低声交谈着。
　　很快，三名男子随着四当家一众人进入了镖局后院，门外马车也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剩下胡阿牛莫名的耸了耸肩，“这几天来了好几拨这样的人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但这毕竟是镖局高层的事，胡阿牛不愿想得太多，念头一闪即过，他关上了后门。
　　……
　　李老四带着这一众人走进了后院的一处房舍，进入了密室内。
　　说是密室，其规模也很巨大，只是入口较为隐密。
　　三名男子除下了斗篷，露出了典型的北方人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看着眼前站着的中年男子。
　　他们面前的男子，便是虎威镖局的现任大当家——李守基。
　　李守基的身材并不十分高大，但是比较魁梧，脸上也透着一股英气，一双眸子颇为有神，长着满脸的
　　落腮胡子，乍一看上去，确实是一位让人能够放心的镖师……
　　三名男子中为首的一名走上前去，朝李守基拱一拱手，“李大当家！”
　　李老四忙向兄长介绍到：“大哥，这位是甘家的胡总管。”
　　“哦，是胡总管啊！失敬。”李守基微微拱手还礼，“这一路上还算顺利吧。”
　　“很顺利。”胡总管又是一拱手，“甘家几拨人马此番秘密潜入杭州，多亏了虎威的镖局的照应，才进行得如此顺利，小人在这替公子爷先谢过李大当家。”
　　“岂敢，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李守基忙说道：“虎威镖局一向多承甘公子多方照顾，此次能帮得上甘公子的小忙，李某真是荣幸之至。虎威镖局上下，胡总管尽管差遣，李某愿效犬马之劳。”
　　“不敢当，”胡总管脸色一正，“公子爷吩咐过，此次行动，只是在虎威镖局讨扰暂避，便宜行事，李大当家不用顾忌。”
　　李守基用手捻着胡子，欲言又止，“如此，即是机密行事，李某也不便多问，有用得到敝镖局的，胡总管尽管言语一声……，”他环顾了了大厅一眼，“胡总管，此处秘室，足够宽畅，还有几外秘道，通向城内城外好几处地方，方便总管行事，总管请任意使用…如有不足之处，”他拿了一眼李老四，“老四！”
　　李老四应了一声。
　　“你要听候胡总管随时差遣！”
　　“是，大哥！”
　　……
　　多日的小雨已停，太阳出来了，前些日子郁闷的大街变得热闹起来。人们被恼人的小雨“关”在家中多日，此刻一古脑的全涌了出来，踏青、逛街、上馆子、买东西…，街上沸沸扬扬的全是人，商家们可乐坏了。
　　杭州北街的西端，矗立着几座高大的楼宇，便是杭州城最大的食府——天宾楼，此处也算得上杭州城最华丽的建筑物了。天宾楼是近百年来的老字号，多年的经营使得它身名鹊然，俨然成为了杭州城乃至整个江南饮食界的龙头。它不仅有最好的吃食物，最美丽的装潢，更有最好的厨房，最好的厨师以及最好的服务和最公道的价格，然而这仅仅是它在江南长盛不衰的原因之一，最让人对它肃然起敬的原因就是它有着一顶金字招牌，那就是“洛阳周家”，天宾楼是洛阳周家的产业之一，在江南，这已是无人不晓的了。
　　说到“洛阳周家”，就不得不分析一下此时的商业格局。新朝建立已百余年，正是远离战祸的和平年代，民风淳朴，其富殷殷，商业空前的繁荣，就连从来都以侠义为天的武林各派，各地强势，也有了各自的经营，随着这类门派加商家的强力组合兴起，新朝的商业前所未有的空前壮大，整个社会也进入了一种独特的稳定状态，这也许也是朝廷所乐于见到的吧，所以对于一些因商而起的门派之争、集团利益之争是睁只眼闭只眼。这使得表面繁荣和平的商界，就有了诸多暗流涌动，各方势力的争斗始终是你来我往。经过多年弱肉强食的明争暗斗之后，三大财阀脱颖而出，成为了中原商业最强的三股势力。三大财阀虽然彼此之间也仍有所争斗，但彼此之间也有了顾忌，最终形成的划地而治的状态。
　　这三大财阀分别是：洛阳周家、太原甘家及昆明石家。就如同它们各自的名号一样，洛阳周家是以洛阳为据点，强势分布于河南以西及以南的整个江南；太原甘家则以太原为据点，强势布及山西、山东、河北一带；而昆明石家是以昆明为据点，势力范围在云川贵一带。这三大财阀在各行各业无不涉及，尤其是掌握着经济命脉的衣、食、住、行方面，各地商贾都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官府也忌他们三分。三大财阀相互牵制，在势力范围内又相互渗透，互有合作，其中关系也是盘根错节，总的来说形成了鼎足之势。
　　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此次甘家所属出于某种目的，没有公然地大模大样地前往而是秘密潜入杭州，暂居虎威镖局，也是要避开周家耳目。虽然这样的行为算得上是一种“礼数”，但如此秘密的行动对周家无疑也是一种挑战，故而，行动的负责人胡总管对下属言明，“我们此番来杭州办事，虽一路小心，但想要瞒住周家那些人是不可能的，所以行事要更为小心，切不能多事，以免招惹到他们！”
　　……
　　天宾楼这天的生意特别的红火，门前是车水马龙，往来的商旅和食客是络绎不绝，所有的桌位、包厢、雅间都被预订一空，天宾楼各楼上下从午市开始就人满为患，热闹非凡，伙计们有条不紊地下单、上菜……此刻，负责前台下订单的二掌柜小陆穿过大厅，向后跨院走去。
　　天宾楼的后跨院是一个精致的小院子，也是天宾楼的“圣地”，只有酒楼的高层人士才能进入，闲杂人等是不能轻易进入的，就连小陆二掌柜这样的要职人员也只是在有事需要通报的情况下才敢踏足。
　　院内的一间小书房内，天宾楼大掌柜肖无为正奋笔写着一条横幅，听了小陆二掌柜的汇报，瘦削的脸上没有一丝变化，“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小陆二掌柜躬身退出。走出院门的时候，他才吐出一口凉气，不知为什么，每次进到这个小院子，他就会紧张，还有一些惧怕…他自己也不明白是因为惧怕肖无为，还是惧怕这个院子本身。在这个院子能占有一席之地，是他一直憧憬的，而对自身而言，又认为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他甩甩头，抖落掉这种多余的想法，向前楼走去。
　　书房内，肖无为将毛笔放入旁边的洗笔池中洗了洗，重新蘸墨，写下了横幅的最后一个字，面无表情地，端详着眼前的字，似是自言自语，“…甘家也来凑这个热闹了吗？……嗯，果然好字！可以拿去送给妙笔轩的陈老板了！”他放下毛笔，满意地看着自己写下的“妙笔生花”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