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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朝思暮想翻成雨云愁 ...

  •   我接着他的话,朗声道:
      “——憀恨相思意,可惜不当年——”

      “皇上!微臣给皇上请安!”话音未落,便听见男子高兴的声音,一抬头,果然是俊美的笑颜。
      真是良辰美景在,一笑解千愁。我也不由地忘记所有不悦,对着起身望过来的男子一展欢颜。
      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有了上次的欢爱以及多日的相思之苦,此时的女帝虽淡匀轻扫,宫体梳妆,但在梁贵人看来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举措多娇媚。
      他知道女帝这两天总是去西风殿玉贵妃那里,并将西风殿宫人监候斩一百余人,在他平日的印象中,女帝算得上是个温和的帝王,除非大是大非,一般不会轻易动怒,这一次却是个例外。
      他看见女帝莞尔过后又是蛾眉轻锁,便知道她心中有事,而且这事若非南方水患,则应该与玉贵妃有关。男子的心里顿时有些酸意,只是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自古以来,哪个帝王不是两宫四殿无数美人,更何况是年轻有为的她。前几日,听说太后还替女帝新纳了四个美男在妩媚阁中。
      “晚来风急,皇上还是进屋说话吧。” 他执了她的手,将她引进屋内。

      一进门,他便看见她手背之上淡淡的红印,不禁心头一紧,拇指轻轻婆娑一下,问道:“还疼吗?”
      见男子眼中的痛惜,我心里大为受用,忙道:“不疼了,不是还送来了紫花清凉膏吗?”
      “可曾记得用?”男子俨然一副审讯的样子。
      “当然,不信可唤如意来问。”我也装出一副临讯的样子。
      “微臣哪里敢。”男子又露出他代言人般招牌似的的笑。
      “朕还以为你胆儿肥了呢?!”说着,我便要呵他的痒去,那次亲近之后,我便得知原来这位俊美男妃也是有怕怕的。
      “微臣不敢了,皇上,奏折还没批完呢。”他双手合十,向我告饶。
      “先饶你一次!”我忍着笑意道。

      看到她眉头终于舒展,他的心也松驰下来。
      她批阅着奏章,他应礼部之邀编纂一些诗谣,时间便在这分分秒秒的平和中流逝。
      那日妩媚阁的临别一吻,让他记忆犹新,自他入主这西柳殿,女帝还是第一次来。此时已过亥时,她未说要走,也未说要留。
      淅淅沥沥,竟然如他所愿,下起小雨。
      看见她的人,却看不见她的心思。喜欢他吗?应该是吧,否则也不会纵容他们之间的肌肤之亲。爱他吗?他有些犹豫,应是没有,她看他时,眸子里总是平静的温情,除了赤裸相呈时的瞬间情欲外,她一向波澜不惊。
      以前他觉得能得到女帝的一次青睐就已足够,然而现在却发现欲望的无限,他知道自己能有女帝的温情已是不易,难道还要再奢求什么吗?
      常言道,唯女子与帝王的心思不可度猜,他这下可是犯了双重的禁忌。

      今夜有雨,不便再回坤元殿去,我有意披折较晚。
      就寝时分,待放下床帏,如意退下。我闭目,低声道:“朕今日累了,睡吧。”心有愧意,未敢看里侧的男子,也未等他的作答,便兀自辗转,背对着他。
      却是睡不着,扪心自问,对梁燕语,到底是何情谊?是喜欢吗?应该是吧,否则不会纵容他的肌肤之亲。是爱吗?有些犹豫,在他身边我是平静的温情,不像玉无痕,我总是不由地剑拔弩张,不安或是惊慌。
      良久,猜测男子已是熟睡,正要微动,却听见背后一声轻轻的惆怅叹息。这叹息让我的心头□□,翻身过来,男子却也翻身过去,这下,便成他背对着我。我苦笑,内务府宫人难道未曾教过,后宫侍寝,不可背对帝王。
      终究是伤了他吗?我不忍,手臂环上他的肩膀,吻上他的颈项,轻声道:“对不起。”
      如是这般,他却始终不肯与我面对。
      叹了口气,任手臂从他肩上滑落。不经意,他却突然翻转,猛地将我压在身下,眸子里流露出哀伤。
      “燕语,放开我……”我小声地抗议着,双手无力的抵在他的胸前。
      “不放,不然你会走……”他暗哑的声音里有些苦痛,语气却又像个耍赖的孩童。
      “我不会走,你先放——”我的话未说完,他火烫炽热的唇已覆了上来,封住我的口。

      有道是:朝思暮想,翻成雨云愁,
      英容俊态,抵死孤欢偶。

      整整一十五日,我未见玉无痕,薛嬷嬷倒是夜夜来报,道玉殿下日日渐好。
      未见一面,终究惦念。
      这日下午,犹豫着,还是去了西风殿。
      甫入殿门,便听得稚嫩的童声合着琴音唱道: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那抚琴的正是皇贵妃玉无痕,那吟唱的是我早已仙逝的林妃留下的女儿-东陵嘉禾,今年三岁有余。按宫里的规矩,皇储幼年丧父,应在女帝的其他夫君中为其重新择父,称作叔父。这玉无痕便是嘉禾的叔父了。
      看那一大一小,其乐融融的景象,我也仿佛被感染,想要上前,却又裹足怯步,殿内的童音依旧: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他,是在思慕追寻着一个女人吧,思见心切,望穿秋水!
      所谓伊人,是常常被提及,被不断念叨,是与他关系亲密、为他热爱而未曾须臾忘怀的女人!这个人不是七皇女,还能是谁?!
      然而现在他却在漫漫大河的另一方,道路艰险,且又漫长,思之不及,行之不易!
      我的胸口,又是火一样的灼烧。
      转身,想要离去,却听见身后,稚嫩的童音:“母皇?”
      长出一口气,定了心,和了颜色,回转,向那父女二人走去。
      男子早已停了琴音,跪拜道:“臣给皇上请安,祝皇上万福!”
      嘉禾也想学了他的样子给我行礼,道:“儿臣给母皇请安,祝母皇万福!”脚下的步子却是不稳。
      我一把扶将上去,道:“嘉禾就免了。等跑利落了再行礼不迟。”对一旁的玉无痕却没有搭理。
      这小蘑菇丁确实有我的血脉,才丁点儿大,眼睛便和我的一模一样,长大后定也是个美人。不觉心下里怜惜,将她抱起,许是以往这小公主未得多少母爱,在我怀里还有些无措,眼睛直朝着跪在地上的玉无痕看去。
      本想让男子多跪一回,见他脸色依旧苍白,终是不忍。便道:“玉殿下也起来吧。”
      他大病初愈,身形难免消瘦,看着便让人揪心,恰碰上男子探究的目光,刚才的不悦顿时化成脸上的讥讽,“身体不好,就不要胡思乱想,这相思也是需要气力的。”
      他愣了一下,感觉到女帝话语间的些许酸意,难道她的不悦是因为刚才的蒹葭之歌吗?又或许是她已知道了他与七王之间的过往?不,不会的,是他太过敏感了。想起所谓的伊人,又何止是在水一方,应是咫尺天涯,前事难重偶吧。
      他苦涩地想着,本想一笑了之,只是如今,却感到女帝的睿智,与先前大不一样,或许该有的辩驳还是要的,于是便道:“皇上说笑了,桥下已无秋水,桥上亦无相思。”
      “此话当真?”明知道他是为了搪塞,我仍禁不住心头一喜。
      不期然间,看到女子眼眸里闪动的琉璃般的光彩,他一时怔住,不知如何作答。
      “哼!”我心下不悦,转过脸去,不再理他。

      对着怀中的小人儿,我问道:“刘太傅这两天可有教什么好玩的?”
      小姑娘这下可来劲了,“我学了一首诗!”说着,便张开小嘴背了起来,“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想起这也是我小时候会背的第一首唐诗,不禁开颜,道,“背得很好!值得表扬!”
      “嗯——我还听二皇哥哥学的另一首诗,不过太长了,”她说的二皇哥哥应是我表姐家的孩子,今年不过七岁,太后喜欢,便让他在东宫读书,其实他才是上课的正主,嘉禾还小,不过是个旁听。
      “噢?也可说来听听,会多少就说多少,母皇不会怪你。”我鼓励道。此时,我已抱不住她,便在院中的木椅上坐了下来,嘉禾靠在我的腿上。旁边是我故意冷落的男子。
      嘉禾听了这话,便又大声道:
      “珍重芳姿昼掩门,自携手瓮灌苔盆。
      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
      恩——淡极始知花更艳,恩——”嗯了半天,终于,不好意思地乐道,“就是这儿想不起来了。”
      我想也未想,便开口道:“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 刚说到这儿,心头一跳,不由地停了下来。却听一旁的男子轻声接道:
      “欲偿白帝宜清洁,不语婷婷日又昏。”
      “母皇和叔父原来都会背啊,我也要背!”嘉禾不甘心地撅着嘴。
      我依旧不搭理男子,稍稍扳了脸,对嘉禾说:“你明日对太傅说,就说是母皇问他,有几个脑袋,竟敢拿贵妃之名上课?”
      小姑娘不懂,见我严肃起来,只是乖乖的点头。
      倒是一旁的男子微笑,“皇上这又是何必,此诗本就是微臣名字之出处,东陵诗歌百年传承,难道因臣之故要抹去一首不成,如此,那‘双双燕子语梁间’一篇更是不能学了。”
      “你——”不料他突然提起另一温和男子,我一时间语结。
      见女帝的脸色微红,便知她与梁贵人之间情意非浅,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起来。

      正在此时,只听得德公公焦急的声音,“皇上,不好了,不好了。”
      我倏地从木椅上站了起来,这两天一直盘桓在我心头的国事让我此时不由得脱口而出:“可是奔水出事了?”
      德公公一愣,“皇上,您知道了?”
      “到底怎样?”我急道。
      “岐江一段决堤了!”德公公说完奉上八百里加急。我急忙拆开奏章,只见上面写道:
      “……兼旬以来,更复大雨倾盆,势如河泻,连宵达旦。各路山水齐发,泛滥江岸,汪洋一片,河湖不分……”
      “全是一帮饭桶!”我狠狠地阖上奏折, “急召内阁大学士进宫,另外兵部尚书赵武、户部尚书王德敏殿外候旨,工部尚书曲文晋提头见朕!”
      “遵旨。”德公公道,又抬头说:“皇上,大学士已在殿外候着了。”
      “还不快宣?”
      “后宫深帷,奴才怕——”德公公看了一眼玉无痕,停住不语。
      我这才想起一旁还有玉无痕和嘉禾。
      “皇上国事当头,臣恳请与公主先行回避。”男子说道。
      想起我还未来得及详问他身体,便又要忙于国事,心有不甘,于是唤来李全福,细细交待一番,才放他父女二人离去,只是天色已晚,再辗转去南宫多有不便,便召大臣在这西风殿中议事。
      在几位大学士的聒噪中,我逐渐对东陵的第一大河有了了解。
      奔水,东陵帝国的母亲河,源远流长,却也变迁无常,东陵史记载其下游曾经10次改道,她西起凉州、东至天渡、南抵怀沙平原,时而北上,时而南下,就像巨龙摆尾,横扫之处,波涛汹涌,生灵俱灭,留下的是一片片沙碛和荒墟。东陵有史以来,便有奔水“善淤、善决、善徙”之说。奔水有载可查的第一次河徙发生在二世5年即近500年前,有史可查的大水灾发生过200多起。
      由于冶铁业在东陵的经济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不算冶炼和制铁的人工,每年仅采矿业,就业人口就多达七万。但是炼铁的燃料是木材。作为冶炼燃料,木材的热能本来就很低。木材不能直接用来炼铁,必须先烧制成炭。东陵的冶炼技术水平也许和唐代差不了太多,炼铁炉的热能转换率非常低下,木材的消耗量是极其巨大的,这样一来,森林就遭殃了,生态环境就遭殃了。河西的河西平原,河中的三江流域,河东的洛河下游以及东岭山以南地区,百年前都还有大片的森林,而如今,由于垦殖迅速,先前遮天蔽日的森林己被砍伐殆尽,“富者田连阡陌,颇有桑麻之业,己无林泽之绕”。
      森林和草原遭到严重破坏,水土流失加剧,河流泥沙量剧增,河床抬高,下游水灾频生,这次的岐江郡决堤便是一例。
      与大学士及几位尚书商讨至半夜,终于定下旨意:
      一是水患既深,灾区亦广,即日起调集岐江一郡及附近三郡军队与岐江民众一同抗洪。二是征集岐江当地民众,凡年在二十五岁以上、四十五以下之男子,由当地政府组织配合军队抗洪;三是明定抚恤。工程艰巨,祸患不测,若有积劳病故者,或猝遭危险之人,应赡养其终身,或扶养其家属,使之温饱,方足以资鼓励而昭激励。四是预算经费及调拨抗洪抢险物资。救灾物资及粮草,皆须经费备办。工程既大,费用必巨,再加夫役众多,人民对于国家,固然有尽服役之义务,然而,既然用其力,必使之弃其本业,一家赡养,费无所出 。且彼既服务公家,彼自己一身之衣食,势必由公家给予,断不能再令自费。
      同时,对户部尚书王德敏要求以人夫八十万计,每月应给几何,视察国库之财力,做出预算,经内阁上报御览。
      定完以上方案,张大学士退下拟旨,我才在榻上坐了下来,缓缓道:“怕是还有一件棘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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