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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雨中的承诺 ...

  •   见我和青雨都向他看来,那男子略有些尴尬,跪拜道:“臣达勃三王子朗科,见过东陵皇上,——和七王,”说到“七王”两个字时,他匆匆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青雨,脸色便微微一红,顿了一下,接着道:“祝皇上、七王万福。”
      青雨见状别过头去,也不搭理,我只得说了句“起来吧”,免得那男子继续跪着。
      经过这一番闹腾,床上的太后也微微睁了眼,见我与青雨相视一番面露疑惑之情,于是缓缓道:“青雨,娶夫之事你休要指望皇上,哀家知你自小与皇上玩到大,皇上总是护着你,这门亲事是哀家还是皇后时就定了,如今也是哀家让达勃小王子提前一个月进京与你完婚。”
      “母后,恕女儿难以从命!”青雨低头道,声音轻颤。
      “你——”太后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父皇——还不管管你的宝贝女儿——再这样我可怎么活啊——”老太婆哭诉起来。
      “来人!家法伺候!”太上皇发了狠话。
      “父皇息怒,青雨许是已有了心上之人,或可一起替她娶了?”我一边劝着父皇,一边看着青雨。
      “哼!听说是有妇之夫。”榻上老太婆道。
      闻言青雨身形一滞,绝望地看向我来,恍惚中似有一丝恨意。
      我未有多想,硬着头皮低声道:“若是寻常百姓家的,对方妻家同意休夫,或可娶了做侍妾?”
      “她的身旁,哪有什么寻常百姓,不是皇亲国戚,就是朝廷命官,若是让哀家知道是哪个蓝颜祸水魅惑了七丫头,哀家非要将他碎尸万段!”
      “母后——”我与青雨一同叫出声来,只是我是为了劝慰,青雨却是因母后的话语而惊恐。
      “你这个不孝之女!”不知何时,父皇的手中多了一条藤鞭,眼看就要落下。说时迟那时快,青雨身旁的达勃王子朗科一把将青雨推开,只见那藤鞭便重重地落在男子的背上,洁白的丝质华服上瞬时显出一道刺眼的血红色。
      “你——不用你多事!”青雨显然也因那血色怔了一下,继而眉头微动,想要将那男子推开。
      “他既然已进我东陵皇城,便是你七王的王妃,既然已是你的男人,那就别怪哀家不客气,海富贵,替太上皇掌了鞭子,继续打!”皇太后厉声道。
      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随着藤鞭的次次下落出现在男子华服的背部,我已然看不下去,见青雨仍是咬牙不语,绝望至极,便知她心里也是万般难受。
      鞭声停息,那男子已是昏厥过去,我本想叫人将他抬下找御医上药,只听老太婆道:“你二人都给我去殿外跪着!”
      心下不禁叫苦连连,什么时候又迁怒于我了。
      “母后,此事与皇姐无关!要罚就罚我好了!”青雨大声道。
      “她不仅是你皇姐,更是你的君王,臣子有罪,主子也难逃其咎!”老太婆怒气冲冲。
      我知道,母后使得是亲情这张王牌。
      青雨只得低着头随我来到殿外,此时殿外正风雨欲来。想我穿越至此,倒霉无比,有个旧时空里一样严厉的母亲不说,还有个痴情的妹妹,害的我这个做皇帝的还要跪在瓢泼大雨之中。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雨中,我对青雨说。
      “羡慕我什么?”她问。
      “能有一个让你如此深爱的男子!”我道。
      青雨转过脸来,我感觉她脸上的雨水都化作了泪水一般,不知为什么,看着她的痛苦和绝望,我的心也紧紧地抽痛起来,“你等着,我再去求求父皇!”我向她喊道。要起身,却被她拉住了袖子。
      “姐,你有爱过谁吗?”青雨问道。
      “我?”我苦笑,脑海里却闪过初次见玉无痕时他清冷的俊颜。摇了摇头,我道:“没有。”
      “姐,答应我,替我保护他!我敢肯定,你若是了解他,一定也会爱上他的!”青雨激动起来,“你一定不能让他死!”
      此时此刻雨越下越大,我已经听不清青雨在说什么。只得合着磅礴的雨声大声喊道:“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青雨渐渐凑到我的耳边,我甚至能感到她的嘴唇在不停地抖着,“姐,我快要——爱不起他了。”说完便昏倒在我怀里。
      “来人!来人!”我抱起青雨猛跑几步,恍惚间只觉得一群人向我涌过来,眼前便是一暗。

      再次醒来时,只见青帐幔幔,连宵脉脉,墙上宫灯暖暖,我微动,惊醒了坐靠在床边的男子。
      “皇上,你醒了。”男子低低的问询之声。
      我勉强抬眼望去,眼前之人似曾相识,只得问道:“这是在哪?”一语即出,喉咙之中似有万针在刺,咳嗽连连。
      “来人!快拿姜汁蜜柚汤来!”男子急忙吩咐,回头向我道:“皇上,这里是西杨殿。”
      我顿时恍然,可不是吗,这男子便是那日惹我落泪的夜贵人夜怀君。只见他一改旧日的邋遢形象,发髻整齐,下颌上的胡子也刮得干净,一身白色长衫越发显得俊朗,我正精神混沌,他又旧貌换新颜,难怪一时间认不出来,不变的,只有我此时看去的他琥珀般褐色的眸子。
      四目相望,夜怀君端着汤碗的手便是一颤,撒出星星点点褐色的汤汁,那细细的调羹柄却是怎么也无法乖乖在他握惯刀枪的大手中停留。
      “主子,还是让奴婢来吧。”一旁年幼的青衣宫男看出了夜贵人的尴尬,说道。

      “七王呢?”我边喝着汤便问道。
      “七王已无大碍,比皇上早醒两个时辰,现在七王府。”夜怀君答道。
      “那达勃的王子,他的伤——”我此话一出,便觉有些不妥,他已是皇妹的男子,横竖不该我操这份闲心。
      “他的伤不轻,不过听说太医已上了上好的金疮药,一个星期便可痊愈。”夜怀君说着心中略有些酸意,一个陌生的男子,她这样惦记,若受伤的换作是他,她那美丽的眸子里怕是不会流露出这样的关切之情吧。
      我不是看不懂夜怀君片刻的失神,只是怜惜他这样一个外表刚强的男子却有一颗如此敏感自卑的心,若不是天生如此,便是婚后我前身的冷漠渐渐消磨了他的锐气。我前两天才无意从太后那里得知,这夜怀君居然是三年前殿试时的武科榜眼,看来身手了得,只是一朝嫁入皇室,深宫后院之中,哪里会有他一个男子的用武之地呢。
      仿佛看出了我的意犹未尽,夜怀君继续道:“七王已答应三日之后与达勃王子完婚。”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也许是刚才喝了姜汤的缘故,困意顿时涌了上来,于是道:“这下算是踏实了,时候不早,你们都去休息吧。”
      “奴婢告退。”一旁的青衣宫男躬身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偷偷瞄了一眼我和夜怀君。

      等侍男侍女都退出去了,我正盘算着,这夜该怎么个过法,照理夜怀君是我的丈夫,理应与我同床共枕,只是若是应了,我心理确实还没有做好接收他的准备。若是不应,怕又一次伤了这男子敏感而自卑的心,正在犹豫,只听得一旁的男子道:“皇上也请安歇吧。”说着转身就要退出门去。
      我一时间错愕,没有料到我尚未开口结果便已得出,脱口问道:“你——去哪里?”话未完,脸便温热起来。
      “微臣就睡在外间,有什么事皇上尽管唤微臣好了。”夜怀君平静地说,低头退了下去,自始自终未看我一眼。

      我不禁哑然,看来这男子的心被伤的不轻呢。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可这伤口何日才能愈合呢?还是待我日后慢慢想个法子吧。想着想着,便觉眼皮沉重起来,身上的暖意渐渐褪去,只觉的自己仍在那磅礴的雨中,一阵一阵地冰凉向我的周身浇淋下来,我大声地问着怀中的青雨,“他是谁?你让朕保护谁?”只看见青雨苍白的唇抖动着,我低下头去,将耳朵贴近她的唇,微弱的声音回响在我的耳边:
      “我是如此矛盾,既希望你保护他,又希望你永远都不知道他是谁……”

      夜怀君此时躺在外厢房,却久久无法入睡,夜是这样的沉静,内厢房里人儿的呼吸、或是辗转仿佛都能清楚地影响到他的听觉。自大婚那夜她掀开他头上的喜帕,他便知他的心已不再是自己的,他知道他算不上俊美,这一点,他从她身边的众多美人中便可看出,也从她企图掩盖的失望中可以看出,他还知道,她好的阳春白雪他一点不会,她恶的市井玩俗他样样精通,于是他便变本加厉的俗起来,抽烟、酗酒、斗蟋蟀、赌钱,让她的失望显现,让她对他的厌流露,他宁愿选择她颦轻时的真,也不愿看她笑浅时的伪。只是,他算错了一步,绝望有时会让心的沦陷停滞,有时却会让它的沦陷来的更为彻底。

      现在,他的女帝就睡在内厢房里,这已是他许久未敢想过的事。这次她是身不由己,太后命人将她抬来时,她还昏睡不醒,想到这儿,夜怀君苦笑一下,然而,不管怎么说,对他而言,今夜便可算作是美好了。

      然而上天仿佛偏偏和他作对,不让他就此罢了,厢房内人儿的阵阵呓语,让他不得不一骨碌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女帝的榻前,此时的她一改白日里的风光无限,脸色在昏暗的宫灯更显出异样的殷红,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眉心紧缩,不停地低声呢喃着“他是谁?”“我答应你”之类的呓语,他想要替她盖好衾被,却被她的冰凉的手无意识地紧紧握住,“我冷。”她喃喃道,此时此刻,她就像一只畏寒的猫儿,想要向那温暖的热源靠近,他第一次发现,她也有脆弱的一面,哪怕是在这发热时的昏睡中,她不再是那高高在上的女王,她只是他生了病的小妻子,也只是在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也会被她需要,虽然只是暂时的他的体温。
      他犹豫着,终于抵不住心中的怜惜,轻轻躺上床去,将她搂入怀中,然而下一刻,他便如此后悔自己的鲁莽,此时此刻,他怀中的女子是如此的轻柔,微微的热度和不时地呓语让这她在这寂静的夜里更显异样的娇媚,然而这肇事者仿佛一点儿也不知道,竟然慵懒地翻了个身,面向着他,浅浅的鼻息悉数停留在他的颈项,他已感觉到下身无法抑制的紧绷,身上也渐渐灼热起来,而更要命的是,她却进一步向他紧贴过来,他只有咬着牙关一动不动,强迫自己什么都不去想,终于,仿佛一万年般漫长,怀中的人儿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安定下来,眉头舒展,沉沉地睡去。
      霁月如洗,看着她恬静的容颜,他心头一动,眼角滑下一滴泪来。

      晨曦初现,轻睡浅眠,恍惚间似有温凉的手置于我的额头,微动一下,那手却倏地缩了回去,我渐而转醒,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睡在夜怀君的臂弯之中,难怪昨夜一觉睡得如此温暖,刚要伸手抚上男子的脸庞,却发现他气息微促,睫毛不安地轻轻颤动着,想来刚才便是他以手在试我额上的温度吧,可现在为什么却又装睡起来?我轻叹一声,放下手来。心里知道这男子怕是不敢面对,才会选择回避。
      外面候着的德公公见我衣褂整齐地出了厢房,慌忙道:“皇上,您、您怎么自个儿穿戴了?”
      我心想:我都自个儿穿戴了二十多年了,怎么就不能自己来一次?正要驳他一番,忽然记起这些日子仿佛都是侍女帮我料理的,想着屋内还有一个男子,顿时有了主意,故意大声道:“朕不是自个儿。”
      “夜贵人?!他——”德公公一怔,满脸将信将疑之情。
      一旁的几个小侍男顿时面露喜色,窃窃私语一番,知道屋内的男子定是醒着,我又继续朗声道:“你们主子才又睡下,晚些再伺候吧。”说着,转身出了门去。
      屋外,年幼的宫男,欢欣悦喜,屋内,七尺的男儿,面红耳赤。

      午后御书房内披折,依旧是南方水患不绝,已有几个革职查办的官员,还有一个为了贪银子掉了脑袋。虽然知道做了皇帝,就免不了抄斩之事,可依旧感觉不爽,心里烦闷,退了随从,自己溜达起来。
      一抬头,却见霞映涟波,烟暖凉亭,不是别处,却是与玉无痕二次相见之地。自那次抚琴吟诗之后,我便让宫人时时打探着这西风殿的动静,只是,除了那日的词曲被偶尔传唱外,我对其他贵人的临幸,这里居然毫无反应,平静如常。显然没有将我这个女帝妻子放在眼里。

      此时,玉无痕也在这映月池畔,望着一池的荡漾,不觉失神,低吟道:
      灯影浆声里天犹寒水犹寒梦中丝竹轻唱楼外楼 山外山楼山之外人未还人未还”
      待他刚道“雁字回首早过忘川 抚琴之人泪满衫——”一句,只听见身后一女子轻轻的唤了声:
      “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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