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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时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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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暮春时节,帝都汴京,繁华如织。栖凤四皇子迎娶叶将军的千金叶萋萋,珠联壁合,天下无双。
那个年少为质的落魄皇子,惊才艳艳,风华绝代,他以雷霆手段,在归国半年内清除异党,控制皇朝,成了栖凤最炙手可热的皇子。
那场婚礼,凤冠霞帔,十里红妆,盛大而欢喜。
茯苓慌慌张张地跑到殿内时,楚清颜正拿着剪子替木槿花修剪枝叶,茯苓愤愤不平的声音在耳边轰然作响。她的手一颤,狰狞的血色漫过她的视线,染红了她的裙裾。
她侧着头,问:“栖凤四皇子,是谁?”
她这样说着,眼眶却慢慢地红了。
那一年,昀凰的安平公主没能等来她的心爱之人,却等来那个人的背弃另娶。可她不信,那个人,那个在雪地里为她抚琴的白衣公子,他怎么就,不要她了呢。
可是当她瞒着所有人,翻越千山万水去找她的爱人,却看见那个白衣翩翩的少年公子站在街头,笑容温润如玉,一如初见。他身边的黄衫女子眉目清秀,温柔清婉。他们站在一起,果真如他们所说,情投意合,天作之合。
“聂沉衍!”她隔着汹涌的人群喊他的名字。
街头那边的聂沉衍身形一僵,不可置信地向她望去。楚清颜红着眼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仿佛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
那段年少轻狂的少年爱恋,终于在这年春天,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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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颜没想到聂沉衍会派人追杀她,就像她与他相识多年仍旧不知道他的野心一样。当那几个凶神恶煞的黑衣人拿出那块蝴蝶玉佩时,她的心在顷刻间,零落成灰。
那是她十五岁那年送给聂沉衍的,她记得那时她垂眸浅笑,流波溢转,恍若情窦初开的妙龄女子。只是如今,却都成了笑话。
穆谨出现的时候她以为她活不成了,那几个肮脏的人撕扯着她的衣服,她浑身冰凉,忘记了挣扎。穆谨睁着猩红的眼喊她的名字,她却仿佛双耳失聪般,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于是那个素来狂妄嚣张的男子背着半死不活的她跋山涉水,翻山越岭。恍惚间,她听见穆谨的断断续续的歌声,而他自小便五音不全,最怕唱歌了。
他唱: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人心,白头不分离。
真难听。
楚清颜想扯起嘴角笑,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穆谨,我又让你难过了吗,对不起,我的错。
她的手触到他的手指,常年拿剑的人的手粗糙得不可思议,修长的手指布满了薄薄的老茧。他是穆老将军的独子,本该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羽扇纶巾,满腹诗书,哪里用得他去守卫疆土,在满目疮痍的边疆,茕茕孑立,孤独终老。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事,终于穿过漫长而斑驳的时光,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她想起那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他在假山背后找到她时,抱紧她信誓旦旦地承诺,楚清颜,我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到半点欺负。
于是他放下书卷,握起长剑,成就了日后指点江山、风华无双的少年将军。
是了,这个世界上真心待楚清颜之人,也只有穆谨,只是穆谨。她现在幡然醒悟,终究不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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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颜醒来时看见眼前这个风尘仆仆、眉目染尘的人,神色有些恍惚,这个人,眼前这个人,他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骄傲的穆谨吗?
她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触到他温热的脸颊,她的心却一片柔软。
穆谨欣喜若狂地抱紧她。她却笑了,终于开口,声音暗哑,“穆谨,我没事了。”
他抬起手替她拂去眼泪,说,“阿颜,不要哭。”
这世界上只有一个穆谨,爱她比山高水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