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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张洵】3 ...

  •   【五】

      埋头苦学的日子过得很快,无知无觉中,我迎来了高考。

      自那晚的遭遇后,我再也没有写过那些信了。高考结束后,我妈终于同意让我出去放松放松,于是我和高中同学去了重庆。到达当天,大家全票通过决定去吃串串,其中一个女生不太能吃辣,去店外的小摊子上端回一碗红糖凉虾,说自己要靠这个续命。

      恍惚间,我想起以前有个同学也不太能吃辣来着,某次艺术节时,我们点了烧烤,她吃到了刷满辣酱的土豆片,狼狈得不得了。是谁来着?

      ……想起来了,是祁漾。

      牛油浑厚的香气和辣椒猛烈的冲劲融合得相当完美,爽脆的牛肚在我的齿间咯吱作响,偶然间咬到一颗花椒,口腔内瞬间被麻劲侵蚀,我猛灌了两口可乐,以缓解不适感,却无意间被呛住了。旁边的朋友拍着背,帮我顺气,不该存在于喉管内的液体黏糊糊地挂着,异物感像一根鱼线拽着胃部,向上拉扯,我咳出了眼泪。朋友笑起来:“你怎么回事,喝个可乐都能呛到,还哭了?”

      “呛哭了,哈哈。”我努力维持着轻松的语气回复他。

      只有我清楚,究竟是不是呛的。

      高考成绩很理想,主要是理了我妈的想。她和我爸挑了个好学校里的好专业,他俩挺开心的,开心就好,之后也顺利接到了录取通知书。出发去学校的头天晚上,我几乎没睡;在高铁站和爸妈道别,刷身份证和动车票进站后,我独自一人拖着行李箱,远远望着大屏幕上跳跃的红绿字样,突然觉得,现在我就站在那条看不见尽头的路的起点——一切都是崭新的、闪闪发亮。

      于是向以前的同学打听到了祁漾的近况,才知道她的身体又出了问题,转学并留级了。想到她现在正在备战高考,我收敛起联系她的想法——至少,等她高考完吧。

      大一的生活因为参加各种活动,过得很快。好在我比较聪明,成绩也没有降下来。暑假时加入师兄的团队做项目,两个月都待在学校。有空就和爸妈视频聊下天,大概真的应了那句老话:远香近臭。我妈不像以往那样,除了学习其他都冷冰冰的,偶尔还会关心下我的生活;我爸倒是一如既往,衣食住行,样样都要注意,细心得很。我不止一次怀疑过他俩是不是互换性别,不然怎么和别人家的爸妈一点儿都不一样?

      新学期开学了一周,我舍友雷泽总算舍得回校了。他和我同省,住在邻市,老乡见面,又是舍友,关系相当不错。但有一点,这家伙嘴特挑,大一好容易稍微习惯点学校食堂的饭,暑假回家顿顿吃得满嘴流油,更看不上食堂了。最可气的是,雷泽虽然吃得多,但他不长胖。

      我俩在食堂打了饭,找了个座。我打开手机,凝视了屏保两秒,猛然意识到高考早已结束。于是打开联系人,找到“祁漾”,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雷泽坐我对面,夹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看了半天,然后塞进嘴里,嚼了两下立马吐出来:“居然是姜……我真以为阿姨能多给我盛点肉呢。”

      “咱们食堂这尿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刚开学都吐槽完了。”我笑他倒霉。

      “我不吃了……回去点外卖去,张洵你去不?”

      “那你先回去吧,我吃完直接去教室。”

      “行。”

      我又拿起手机,逐字读了一遍短信。

      她可能在忙吧。

      【六】

      2020年2月下旬,J市的温度已经降到零下。我裹着厚重的羽绒服,拖着行李箱,坐高铁回平川。一月份左右我在微博上看到青汉有某些未知传染病的消息,而那一班高铁又途径青汉,因此心中有些紧张。好在经停青汉站时,我们这列车厢没什么人上下,但是到家后心中仍惴惴不安。

      紧接着,年三十刚结束,各地就进入有序紧张的防控疫情模式。平川离青汉只有一百多公里,而且每年有大量的平川人涌入青汉寻找就业发展机会,人口流动大。过年回家、天经地义,所以平川的防控任务也相当重。我妈,身为伟大的人民教师(还是生物老师),敏锐地察觉到这次疫情的严重性,迅速购入了两箱口罩和不知道哪里搞来的酒精,下达指令必须随时佩戴口罩和酒精喷瓶。因为我路过青汉,还被分到书房睡了十四天,我爸连送饭都是放到门口,敲两下门就走,然后我开门取饭……

      平川的冬天相当难捱,不同于J市的干冷,因为经常下雨,空气中常常弥漫着潮湿阴冷的味道。家里虽有供暖,但和北方的暖气不可同日而语,仅仅能维持比室外稍高一点的温度而已。隔离期间,我坐在书房,除了吃饭睡觉打游戏,就是刷刷微博,了解一下每日更新的确诊、疑似病例。这些其实并非屏幕上闪烁的冰冷的数字,而是一个个曾经活生生的人。想到这里,心里更加沉重了,但自己又不是学医的,也帮不上什么忙,无能为力的失落感侵上心头。

      很快,十四天过去,我被允许活动的空间延伸至全家,但是生活仍然没有什么变化。正好看到初中同学转发的社区志愿者招募告示,于是兴冲冲地跑去居委会报名。下午两点左右,居委会的阿姨就给我打电话说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到社区办公楼前集合,会发统一的外套和工作牌。随后加了微信,入临时的工作通知群。

      我非常兴奋,以致于很晚了才进入睡眠状态。一大早闹钟一响我就爬起来,从暖气片上拽过衣服穿了,吃了两个包子就出门集合。我去的挺准时,阿姨把一大摞工作牌递过来让我分发一下。攥着蓝色的绳子,我仔细地辨认上面打印的名字。天气很冷,大家都戴着帽子和口罩,围得严严实实,我扯下围巾,大声喊:“XXX!这里拿工牌!”这时志愿者们已经陆陆续续地来了,很快派完了工牌,等社区工作人员给我们分配任务。

      志愿者们的工作并不辛苦,主要是在小区门口站岗,定时定点开放大门,并做好出入登记。工作虽然简单,但每天会遇到不同的人,也挺有趣。我也常常被委托去卫生所帮老人拿药,或去气站充天然气。有时候看着这些老人家,我就会想到我爸妈老了的样子,暗下决心要找份好工作、能够过好日子。

      志愿者活动持续了近一个月,但我觉得很快就到了结束的日子。这时疫情状况逐步稳定,某些省的病例甚至已经清零。但青汉毕竟是重灾区,平川也不能掉以轻心,所以小区管制仍在继续。我还没来得及休息两天,姑姑就给打来电话,让我帮忙。

      因为X通快递逐步复工了。

      说来也巧,我爸那边的亲戚大多数是做生意的:他开服装店、大伯小伯做淘宝,我姑则开了个快递点。她人特好,说话温温柔柔的,我从来没见过她跟谁置气。逢见着来拿快递的人,姑姑都一副笑颜,细声细气地说:“哎好,请您稍等一下,马上拿来。”然后在分类规整的快递山中迅速找到货物。

      和我妈简直两个极端。我反正更喜欢和姑姑这样的人聊天。

      这不,快递刚通,平川人憋屈了一个冬天的购买欲瞬间膨胀,货物堆满了仓库,工作量剧增。姑父“点对点”回涪陵上班去了,只有姑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只好叫我去帮忙。

      出门前我妈说:“在家里让你干点事就要死要活,你姑叫你帮忙就屁颠屁颠地跑去,真不知道你到底谁家的小孩。”我穿好了鞋,懒得回她,开门走了。快递点离我家有点远,在另一个小区的储藏室,我骑着电驴就吭哧吭哧地去了。到之后,按照姑姑的指示将快递分门别类地做好标记、摆放整齐,期间陆续有人来取快递,即使这样混乱的场面下,姑姑仍旧柔声回复:“好,您稍等一下。”

      中午时候,姑姑回家拿饭(我奶奶和他们住在一起,比较忙的时候奶奶就会做好午饭等她回去吃,但是今天因为我在,所以她回家给我拿),留我一人看店。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后刷着手机,我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你好,我来拿下快递。”

      “手机尾号多少?”我问。

      “8877,昨天的快递。”是个女生。

      “……”我有点犯愁,姑姑只教了我今天快递的摆放地点,没说昨天的放哪儿了。“我找一下,你稍等。”正当我漫无目的地在仓库里寻找时,突然发现一小堆拿硬纸板隔开的快递,拨拉一下,看到外壳上拿黑色马克笔标的“8877”。拿起快递,眼睛还在扫视详细地址的同时,问了一句:“名字是?”

      “祁漾。”

      她说这句话时,我正好也看到了收件人的名字,下意识地问。

      “祁漾……吗?”

      是她。

      就是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张洵】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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