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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争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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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还是打了车。
虽然我很喜欢坐公交车,但周末公交车上人多的让我连上车都艰难。
魏新则黑着脸数落我:“这你要是上去的话得被挤成肉饼,行了,打车去,我送你回去。”
出租车师傅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胖胖的,长的有点像弥勒佛,说话操着一股浓重的京腔,人很热情,一路上都在和我们不断搭话,诸如“在哪里上学啊”、“作业多不多啊”之类的话。话题从我和魏新则转到自己家的儿子如何如何贪玩如何如何不好好学习。
我向来是不太喜欢和生人交谈的,但魏新则不同,一路上都在和司机侃侃而谈。我挺感谢他的这一点的,不会让我和司机师傅都觉得尴尬,也很好地调和了车内气氛。
在堵车的间隙里,魏新则已经和师傅开始称兄道弟了。”
他总是有一种本事:能迅速和任何人打成一片,他的这种交际的能力常常让我觉得惊叹。
到底目的地的时候,司机师傅大方地帮我们抹去了计价器上的零头。
“行啊,魏新则,我看那个大叔好像爱上你了。”我打趣魏新则。
魏新则朝我翻了个白眼,把我的刘海揉的一团乱,有些气急败坏地骂道:“你赶紧停止你龌龊的想法吧,小爷只喜欢女生,不喜欢跟我爸差不多大的中年大叔。更何况刚才那大叔脱发那么严重。”
“可是临走时大叔看你的时候眼睛里都冒爱心了,恋恋不舍的。”我继续揶揄他。
魏新则作势要打我,我只能赶紧跑,恼羞成怒的男生最可怕了。魏新则此时炸毛的样子已经从猫转变为了老虎。
打打闹闹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家门口。
蒋延有多处房产,这所京郊的小别墅只是其中的一所。小区里数目花草很多,住户少,平时都是十分僻静的,今天被我和魏新则这么一吵闹,倒是多了那么几分人气。
“魏新则,我到了,你要进去坐一会吗?”
家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个美好的字眼,可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
家应该是由爸爸妈妈还有孩子组成的,可我从未真正的拥有过爸爸妈妈。
家里的气氛该是温暖的,可我从未从这个地方感受到任何的温暖。
我本应热情地邀请魏新则来我家作客的,可我在一瞬间感觉到莫大的沮丧和羞愧。即使是魏新则,我也不想让他看清我的处境从而可怜我。
好在魏新则拒绝了,“阿宁,我就不进去了,家里的画还没画完。”
他慈悲的目光看着我,像天神怜爱地注视着自己最小的孩子,我们还太小,却已经饱尝绝望和孤寂的味道。
我不想和他走,但同时我也舍不得他走。
魏新则离开了,我深吸了一口气,敲门。
开门的是乐颂。
“宁宁,我的草莓呢,我的草莓呢?”
乐颂像个小孩子一样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嘟嘴卖萌,蒋延很吃他这一套,我也不例外。
包里的草莓是我和魏新则在超市里买的,饱满鲜红。超市的卖货阿姨夸下海口:不甜不要钱。但其实有点微酸。
“宁宁,刚才跟你一起的人是谁?同学吗?看着比你大。”蒋延眼镜下平静无波的眼神看向我,带着点微凉的感觉,像是初冬的第一场雪。
乐颂抱着一盘子草莓跑去看动画片了,我刚回房间不久蒋延就走了进来。
“他是我美术班的学长,叫魏新则,确实比我大,已经高一了。”
“所以,你在早恋吗?”我坐在床上,蒋延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不知怎么的,我感觉他在生气,他一生气的时候眼睛就会微微眯起。
其实只要说不是早恋就可以了,但不知怎么的,我内心的怨气突然间倾泻而出。
“我早恋又怎样?这和你有关系吗?我们是真正的父女吗?你和乐颂从来都只顾着对方,你们根本不在乎我。那我早恋还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我每说一句话,就觉得像把自己的心剖开一样难受,我歇斯底里,我像个小丑一样激动,可蒋延还是不动声色,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发疯。
“蒋延,是不是在你的心里,我连乐颂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要不是因为我有一张和乐颂相像的脸,你是不是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我气的发抖,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我捂住自己的双眼,不想让蒋延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你高高在上,我渺小如蚁,可我很想靠近你,哪怕你不愿给我一点点的回应。
我哭了很久很久,我从不知道原来我的眼泪,我的委屈这么多。
过了良久,隐约有一双手放在我的肩头,那只手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传到我的肩膀,然后沿着血管一路向下,到达我的心脏,那温度一点都不像他的眼神一样,反而是暖暖的。
“别哭了。”只要三个字,我就丢盔弃甲想为他去死,我怎么这么贱啊。
“乐宁,我不讨厌你,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乐颂,对你。”蒋延的声音里难得露出一些叫作脆弱和无奈的东西。
我不知道让他脆弱的东西来自于哪里,但也许,最初的最初,我们三个人大概也幸福过。
我突然想起来一点久远的事情。
在我刚学会走路的时候,有一次乐颂带我去公园玩,那天的天气特别晴朗,温暖但不炎热,公园里有很多人,有遛狗的,有带着孩子一家三口散步的,还有锻炼身体的大爷大妈。
我被放在一块沙地上玩耍。就在我玩沙子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远处一只白色的牧羊犬脱离了主人的绳索,朝着我和乐颂的方向奔过来,乐颂吓的白了脸但她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把我抱起来,旁边看着我们玩耍的蒋延双手紧紧护着我和乐颂。虽然后来狗主人及时制止了牧羊犬,但我还是吓得哇哇大哭,蒋延和乐颂看到我哭都有些不知所措,一个用温柔的言语哄着我,一个忙着从妈妈包里找奶瓶。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也许在我没有察觉的时候,记忆的碎片就已经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我的血肉当中,只等到将来某个瞬间突然释放。
上帝在造人的时候想:没有一丝偏颇地去创造吧,我想让他们每个人都幸福。可后来,上帝的孩子们越来越不幸福。于是上帝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对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