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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篇四 共染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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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日清晨。
花满楼如同平常一样起床,穿衣。但今天注定是个不太寻常的日子。
因为他好像突然发现,陆小凤就靠在床头的椅子上。
似乎是睡着了。
花满楼感觉奇怪,自从六哥大婚过后,这只凤凰就消失不见了。
虽然陆小凤之前也并不是没有消失过,可是这次却是唯一一次,他没有说也没有道别,三个月之内毫无音讯的消失。
如今一回来便睡得这样沉,而且不去客房,偏在这里靠着冷梆梆的床头睡。
他什么时候多了这种自虐的癖好吗?
花满楼想,他应该让陆小凤去床上,当然他是不会把他抱上去的。
于是伸出手轻轻的在他肩头拍了拍。
眉心微皱。
陆小凤惊醒。
“花满楼你醒了,感觉怎么样?”陆小凤忙不迭问着。
怎么样?花满楼露出不解的神色,“难道不是该我问你感觉怎么样吗?”
方才他指尖触到陆小凤的肩头时,花满楼就知道有许多不对。
“三个月不见人影,你怎么把自己折腾的如此不像样?”
陆小凤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我…”
“啊,我是因为见到六哥大婚心痒得很,所以去找了找有没有哪家姑娘看得上我,也好娶回来热闹一下。谁想到,姑娘们见了我,都恨不得要把我赶跑。”
陆小凤垮着脸,似乎在阐述自己有多不招人待见。
“所以我只好回来小楼了,花兄不至于如此无情,也要赶我吧?”
花满楼对他这副样子,是没法再说什么了。
纵然知道他这一套说辞完全是在胡扯,却也不想戳穿他。
他既不想说,那便自然有他不说的理由。
花满楼不想也没道理追问下去,只好顺着他说,“朋友一场,我总不会赶你的。”
说完,花满楼倒不禁先笑了出来。
陆小凤也跟着笑,他直了直身,看着渐升的朝阳。
当真又是一日了,只是不知道能否彻底驱散昔日的阴霾。
“花兄,我行了一夜的路,不知道今日有没有清粥可吃?”
“我差人去买。”
“可我想喝你煮的。”
“如果花某没记错,我每次煮粥你都不会老老实实喝完。”
陆小凤略微心虚道:“那一定是你记错了。”
花满楼笑了笑,“既然陆大侠记性好,不如告诉在下你有哪一次是喝完了的?”
……
没有。
陆小凤有些黯然的想,除了三个月之前那一次,确实从未有过。
然而就连那唯一一次,花满楼也是不记得的。
因为牵情。
牵情服下,自陆小凤明白自己的心意开始与之有关的相处细节,花满楼都已然记不清。
自作自受,不由得长叹一声,“花满楼,似乎我每次与你斗嘴都是惨败。”
花满楼微笑道:“占理罢了。”
陆小凤想,也确实是无法反驳。
但花满楼向来不愿拂了朋友的意,于是只好道:“粥是没有,只不过茶还是有的。不知陆兄喝不喝?”
陆小凤忙道:“喝,当然喝。只要是你给的,毒药我都喝。”
“陆兄又开玩笑。”
花满楼未曾过多理会他的玩笑之语,将热水滚入青花白瓷茶壶中温热后转注至杯中,茶夹来回旋转杯盏以洗杯。将水倒净后又倒入约莫半壶水,用茶匙拨取了数枚花叶放入其中,手腕翻转,壶嘴三起三落,复又斟满水。
不过片刻,壶中已散发出浓郁香气。第一泡茶被均匀倒入杯中,再浇于壶身之上。
陆小凤不由道:“好香。”
“这倒也不算是什么茶。”花满楼将沸水注入壶中,一边倒茶、点茶,一边道:“只是取少量菩提子,百里香以及银丹草冲泡。”
“陆兄,尝尝看。”杯中茶恰满七分,花满楼停手,“此茶可以缓解疲劳,安神静心。我想陆兄此刻正需要。”
陆小凤听之一顿,继而笑道:“花满楼啊花满楼...”
笑着,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
七窍玲珑的心思,看破仍不点破,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着身边每一个人也尊重着每一个人。
花满楼,你知我身心疲累,你知我神思不安,你却不问我究竟为何。
你曾说我最大的毛病便是不会站在他人的立场想问题,我却觉得,你是太过替他人着想。
我早已明白不是每个人都有我的幸运,这世上有太多身不由已的人。
所以,在我维持原有的判断时,已学会站在他人的处境上思考。
而你,到何时才能真正自私的为自己而想呢?哪怕只有一次。
不知怎的,陆小凤鬼使神差的问了他一句话。
“花兄可有思慕之人?”
花满楼愣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起来这个问题?
“你莫不是真的被哪个爱慕的姑娘拒绝了?”
“当然没有。”陆小凤这话反驳得十分有底气。
“那为何好端端有此一问?”
“我……只是关心花兄的终身大事罢了。”
花满楼轻笑,“如果有的话,一定第一时间告知陆兄。”
没有。那便好。
陆小凤的心定了,可却又微微揪着。
“七童,我们去塞北走一遭吧。”
没有原因的,突然记起在很多年前,他就是如此称呼花满楼。
花满楼问:“为何?”
为何突然又唤我七童,又为何要与我去塞北?
陆小凤面上狡黠,不知真假的说道:“我想和你一起,看看不同的风景。”
花满楼轻笑应允,“好。”
只不过,天有各种的阴晴不定。
虽说二人言道要去塞北,却终是没有去成。
天气即将转寒,而陆小凤现在的身体状况...据他自己说是毫无问题,可是花满楼还是有些在意。
所以除非陆小凤把身体调养回之前的状态,否则花满楼是不会让他如此任性胡来的。
幸好最近的江湖依旧平静。
陆小凤窝在小楼里,苦着脸对着手中的药碗相看两生厌。
“我可不可以不喝?”
花满楼笑意浅浅,“陆兄一代豪杰,为何不愿喝药?”
因为实在是太苦了啊。
花满楼亲自煎的药,他当然愿意喝,如果没有加这么多穿心莲的话。
当真是比黄连还苦。
但看着花满楼一副他不喝药誓不罢休的架势,还是认命般仰头灌了下去。
“若是以后再有人说你花家七公子温良无害,我是万万不会苟同的。”
“不过一碗药罢了,怎么被你说得如此夸张?”
一碗药确实只是一碗药,但...“花满楼,你没有尝尝它有多苦吗?”
花满楼依旧浅笑着,“是吗,花某还当陆大侠天不怕地不怕,筋骨尚能折断重塑,何况一碗药?”
唉。是了,纵使厌尘药效再奇,断骨重接必然也无法如同之前一模一样。
花满楼的指尖自然能摸得出。
陆小凤不由叹了口气道:“我这副模样,一时之间也是管不了江湖事的。”
“不如花公子与我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待上一段时日吧。”
花满楼不置可否,虽然他身体受了重创,但是内息却比之前高出不少。
这也是花满楼虽然在意,却并不过多担忧的原因。一时猜不到内情,便只当这只凤凰有了什么奇遇吧。
“想去哪?”
“哪都好,只要是远离江湖的地方。”
正是芳菲歇去何须恨,夏木阴阴正可人。
此后的许久时间里,没有人知道陆花二人到底在何处。
仿佛江湖上从来没出现过一个叫着四条眉毛陆小凤的人。
朱停得知他二人消失于江湖之上时,只是笑笑。
陆小凤想要做的,从来没人拦得住他。
司空摘星是惟一一个知道陆小凤经历了什么的人,只希望他可以得偿所愿。
而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则应当是感触最深的人。
乍一听闻此事,西门吹雪放下了手中的茶,“陆小凤对花满楼有情。”
而叶孤城道:“花满楼却未必。”
西门吹雪了解朋友,“陆小凤从不做无把握之事。”
叶孤城却了解他,“你的剑下又何曾留过生机?”
感情之事,怎么能用常理推断。
明明知道是不该爱的人,却还是动心了。
明明知道是不该做的事,也还是义无反顾的做了。
当真是谁都一样,逃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