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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终于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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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则一贯骨感。纵使她早在外边玩野了,归期也还是一步步近了。这年开春,是念清在淮南的最后半年任期,早两年培训起来的人已经渐渐独当一面了,她也在慢慢的放权。听母皇说淮南太守的人选已经快要物色好了,再过个一年便是朝廷的武举,之后赫连逸大约也能调回京中,准备接替赫连老将军的位子。
却说钟海东窗事发,仓促间搬回了老家。凤后娘娘的人只跟着灵雨出了京城,之后的事却是全然帮助不上了。灵雨起先与父亲一起,随着那花心的钟大人带着的浩浩荡荡一群夫侍儿女一起回洛州。虽说连月不停的跋涉,整个人憔悴了不少,可是好歹也有了一处安身之所。谁知钟海发配回家后灰心丧气,花心好色的本性却也没改。不但日日打发自己的家人到处做活贴补家用,还日日流连于青楼酒肆。不到半年,就郁郁而终了。自从钟海死后,钟家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
钟家现如今掌权的,是钟海的结发夫郎,钟余氏。近三十年来在钟府的大群莺莺燕燕中屹立不倒,自然是个有手段的。又因他早年在钟海还是个乡绅家里默默无闻的庶女之时,就毅然下嫁,同甘共苦,钟海在世的时候对他也是多加敬重。只是如今钟海已经不在了,一大家子老老小小,一时间竟找不出来个像样的女儿来养家。钟余氏只好让这一院子惯于吟风咏月,涂脂抹粉的男人们,去做些种地洗衣的粗活。这可苦了灵雨的父亲。
他本名齐秀,本是当年京城里善绣工的男子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当年也是享了不少荣华,尽管家世一般,却也不乏追求的人。及至嫁于钟海,虽说没什么夫妻情分,在府中也是若有若无没什么地位,可也是个主子,没做过活的。可是现在到了穷乡僻壤的灵山脚下,他本以为自己善绣,每日里绣花挣钱,也算不得太辛苦。哪里想到他原本在府中便没什么手段,现如今钟海都不在了,又有哪个会给他面子,由着他来做这等轻松的活。绣活之类的,早就被那些有手段的厉害男子抢了去。他只好每日和灵雨一起,多数做些洗衣服的粗活。不出半年,两个人都已憔悴清减了不少。
灵雨今年已经十六岁,慕云男子十五成年,可是府中这般情况,谁会想到给他订一门亲事呢。他每日洗衣服做杂活,正是长身体的年纪,瘦弱的如同风中摇摆的苇草。那日父亲曾拿了当年三殿下给的披风,问他要不要偷偷出府,去投奔三殿下。按说三殿下给了自己披风,若是真的有心投靠,说是私相授受也不为过。只要自己去找,总能得些什么。只是,他不愿。以来,父亲说的很清楚,只要他一个出府,他不忍留父亲独自在府中受苦。二来,灵雨依旧记得当年的三殿下,英俊潇洒,举手投足之间说不尽的风姿。再看看如今的自己,粗糙的,与着灵山里土生土长的少年,已是没什么分别了。那人已是三年不曾见了,在三殿下出落得更加不凡的那些日子里,自己已是一步步踏进了尘埃里。以现在这等姿容去找殿下,他,不配。况且已是四年前的旧事了,三殿下多么好的一个人,不定是对每个人都这样好呢。自己像个村夫一样去找三殿下,简直像个笑话。于是,他每日依旧是洗衣服,做杂活,依旧像苇草一样,孱弱却坚韧地,活下去。
只是,这世间的事,又岂能总是随了他一个男子的愿。夏天将要来临之际,钟家还是入不敷出的局面。钟余氏一狠心,居然拿这些夫郎开刀,不管不顾的,买了几个去青楼,才换得了一些用度的银钱。自此那钟余氏似是还不尽兴,过了些日子,又开始打府中男子的主意。齐秀在府中本就受人排挤,虽说样貌老了一些,可不是还有个儿子么。齐秀不争,可是不傻。这么多年来,他倒是攒了些私房。放在当日不值一提,可是放在现如今,便是一笔不小的数量。他拿着钱去找了余氏,据理力争之下,终于换得他和灵雨净身出户,恢复了自由身。只是自此两个人身上便再无积蓄,齐秀更加没日没夜的做活,住在村子最远处的一间草房内,不久终是病倒了。虽说不是什么治不好的病,只是家里又哪来的银钱呢。
仲夏,念清任期已尽,依旧带了来时的那些下属回京。只是这次一同的,多了忆安,多了慕淮,柳文玉,甚至还有祁芳。半月后,便行至河东道中。洛州刺史知晓三殿下经行此处,也是早早开始准备。钟家镇并不是个小镇,早些年间钟海得志之时,这里也是好好繁荣过一阵子的。是以三殿下路过的消息,也早早传到了镇里。灵雨翻来覆去拿着披风看了一晚,第二日便托了邻家的大叔照顾自家父亲,收拾了个小包裹,只细心裹了披风在内,便去了洛州城。他要去见一见三殿下,不求三殿下收下他,只求她能稍微给他一点银两,好歹救救父亲。在他的心里,自己可以说是去卖身,或是乞讨。美貌和家世一样都没有,殿下还能看上自己什么呢。
念清早先知道行程里有洛州这一站时,便想起灵雨来。也算是故人,尽管,话也未曾说过。不知道,自己的披风,还在不在他那里?钟家镇离城中并不算远,她倒是真的想去叙叙旧。谁知道,傍晚时在行馆,吃过了饭,正打算领着忆安他们出去转转,却听得大门口一阵喧闹。走到近前,正巧碰上门僮来,对着她打了个揖,道:“殿下,门外有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小子,拿了件披风说要找殿下,小的们想着莫不是这人偷了殿下的披风,特来禀报。”念清听到披风之时,便已经想到来者是何人,又听得小厮说他穿的破破烂烂,莫不是钟家竟没落成这样?加紧走了两步,到了门口,便看见钟灵雨穿的虽然破旧,手里却小心翼翼的拿着那件百蝶穿花的大披风。与当年已是判若两人,可那双明如秋水的眼睛一望,她便知,是他。就是当年那个,独自在树下哭花了脸的小白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