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芳华》锦年花

21、又来卖身？

　　灵雨在门口，门僮见他穿着打扮寒酸，说话又吞吞吐吐，自然是拦了他在门口，可是手中却又拿着价值不菲的披风，犹豫间终究还是去禀报。他心里正惶惶不安，突然一抬头，就见三殿下站在门口，正拿一双依旧温温润润，不起半点涟漪的凤眸望着他。三殿下依然是一身的华贵，眉眼长开以后，更见俊秀。她的样貌还有旧日的影子，那脸上不仅有那日长乐宫中的温柔，还有当日城楼上的意气风发。还有，这未见的四年里，磨练出的一分霸气。这样的殿下，与他来时反反复复想象的，不一样，却又不差分毫。他本来是想笑一笑的，可是自己，自己现在这番模样……想到自己，灵雨一下回了神，心里又开始惴惴。正打算自报家门，却见那人盈盈一笑，那笑容，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明朗动人。三殿下开口，问他：“可是那年长乐宫中的钟家灵雨么？”
　　殿下没有忘记他。不仅记得那年的长乐宫，还知道了他是钟灵雨。他想开口答话的，只是话未出口，眼泪便像是开了闸一般，不停地往下流，噎的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使劲点着头，断断续续的道：“……是，我是，我是钟家灵雨。殿下……，披风……，披风，为证。”
　　哭成这个样子，果然是那个灵雨。就连吸鼻子的方式都和小时候如出一辙。念清见他实在情绪激动，也不管不顾的，扯了灵雨的袖子，护着他进了行馆。待扶着人坐定，才说：“你先缓一缓，莫要再哭了。故人相见，原本是喜事。四年未见，怎的还像当年一般爱哭。”说着，又找人去唤听书进来伺候着。
　　灵雨起先哭的起劲，什么也没注意。现如今收住了，却想起刚才三殿下是扯着自己袖子进来的，手指似乎还碰到了自己的手腕。越是想下去，越觉得手腕火辣辣的烧起来，连带着脸都微红起来。幸好自己刚大哭一场，不怎的显眼。又见听书端了茶进来，一口气喝了半杯，才觉得脸上红晕下去了些。他在桌旁坐了小半会儿，殿下也不说话，稳稳地喝着茶，时不时看他一眼。就这随意的几眼，灵雨觉得，自己来时反反复复念了几遍的话变得十分干涩，怎么也开不了口。想了想父亲，终究还是咬了牙，站起来，跪在念清脚下。
　　一五一十地说着这半年多来的事，灵雨此刻倒是平静了些，不过是不怎么愉快的旧事，他一点都不想回首，可是再次提起来，也不会为了这些事伤怀了。只是提起此刻还卧病在床的父亲，还是有些哽咽。他说了小半晌，念清也就静静听着。最后，他道：“还望殿下看在奴家曾是故人的份儿上，救救奴的父亲。奴愿卖身为奴为婢，侍奉殿下左右，只求殿下能不嫌弃奴。”念清见他眼睛红了一圈，声音也哽的不行，心里更觉得心疼。原本无忧无虑的一个男孩子，一夕之间承受这么多，也实在是难为他了。记得他以前就瘦，现如今一下受了些苦，把一件破罗裙都穿出了飘飘欲仙的风格。感叹了一下自己这人救得是越来越顺手了，才道：“都说了莫要再哭，怎的还是这般。我就这般无情么，要你做牛马来还？快起来吧，下午好带我去见伯父。”她在说话的时候，下意识的没有自称本宫，总觉得有种耀武扬威的嫌疑。
　　果然，她是愿意的。反正左右不过换个地方洗衣服，换得父亲一条命，足矣。再三道了谢，灵雨这才起身。没想到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不知不觉跪了许久。一下起来只觉得似是腿麻，往后退了小半步，紧接着，竟晕了过去。
　　念清自然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捞住，果然入手轻飘飘的，没有半点重量，也不知吃了多少苦。他刚才就那般跪在那里，鬼使神差地，她也没有去扶。平静地陈述着这些日子里所受的苦，慌乱之中离京，再到从绣花读书到洗衣务农的落差，再到付出全部身家终于脱身，说起这些的时候，少年眼睛里不起半点波澜。淡然的几乎让念清以为，他已经看破红尘，在也不在乎世间的事。可是他说起父亲时，看向念清时，眼睛里却还有着光。她确定，他对她有情。不为什么，纯属直觉。也许，她也有些在意他，才会努力想着他也是喜欢她的。不过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这里可是女尊的世界，没有感情，现在培养也来得及。
　　念清自打换了壳子，一直表现的淡泊名利，温柔敦和，性子也是好的不得了。淮南政事最紧的两年，她每天日理万机，下属们也一次都没见过她发脾气。此刻扶着灵雨，念清的眼里，却是十足的占有。她不是无所求，她只是口味和别人的不太一样。世人皆道三殿下温柔多情，殊不知多情的人最是无情。对所有人都是春风拂面的三殿下，至今不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过嘛，眼前这个少年，能不能成为最特殊的存在呢。只是看了看少年，一双手依然是规规矩矩的扶着人，没有丝毫越矩的行为。想起他父亲还病着，念清把人打横抱起，找了间厢房安置好，只叫慕行跟着，加了个带路的车夫，悄悄地去了钟家镇。既然小白兔你走进了本殿下的门，要出去，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哟。
　　齐秀近日来稍有些病重，昏昏沉沉睡到半日，醒来又想起儿子已经投奔三殿下去了。正要下床去找些水，却听得门外嘈杂，邻居家郑大叔领着什么人一路往自己这里来了。他心里隐隐有了些想法，来人已经进了门，却不见郑大叔一起进来。只一个一身贵气的女子进了屋，身后还跟着位侍卫，穿着皇家的制服。那么，这女子是谁已是不言而喻了。看来，自己当年留的这一步，倒是救了自己父子二人一命，她今日亲自来了，灵雨也应当是安置妥善了的。想到这里，他宽下心来，虽然人还躺在床上，说话已是轻松了不少，对着念清道：“奴家齐秀恭迎三殿下，殿下千岁。久闻殿下天人之姿，果然名不虚传，只是齐秀卧病在床，无法见礼，还望殿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