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春》展无

23、☆23.

　　老人念叨着儿子时便笑了，满脸褶皱仿佛深秋绽放的菊花，神色间尽是慈爱。这般的眼神，至情至深，令人感叹。

　　只是——
　　“婆婆，不知您儿子如今身在何处？”话至此，白玉堂忽然一顿。
　　他与展昭将老人送回来的时候，这儿僻静破落，全然不像有第二个人住下的踪迹，浑然没有老人话中提及的孩子的身影。
　　其中原委不难猜测，不过两则。
　　一则，这个孩子抛下老人独自出去闯荡，二则……

　　看着老人苍老的模样，白玉堂忽然不忍心去琢磨第二个缘由。然而老人却是坦然，抿着唇。看着缓缓解释道：“老妇人命薄，中年时便失了夫君。我儿，我儿孝顺体贴，早些年便随了他爹爹去了。”
　　老人说罢笑了笑，浑浊的眸中却满是沧桑凄凉。

　　白玉堂顿时语塞，心头哽得慌。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挤出一句：“……抱歉。”
　　老妇人却是摇了摇头：“不必如此，我儿孝顺，陪他爹爹去了。老婆子早就想开了。倒是今日，想必也是我儿泉下有知，教老婆子遇上您与展公子罢。啊！展公子回来了。”
　　白玉堂一回头，正对上展昭投过来的目光。

　　目光缱绻，眉眼弯顺，饱含深情。
　　展昭道：“饭菜已经做好了，婆婆腿脚不便，不如就在这用饭吧。。”

　　老人却摇了摇头，对着白玉堂和蔼地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吃饭总是在桌上才合着规矩的。便有劳白公子扶老婆子过去桌边了。”
　　白玉堂自然不会拒绝。
　　小心地将老人扶到桌边一同坐下，展昭便在老人的吩咐下，自梳妆台上取来一只清漆的木匣子，放到老人面前的桌上。

　　“有劳展公子了。”老人一边道着谢，一边用满是青筋的手温柔地抚摸着木匣。须臾，才在二人的注视下，慢慢地打开了木匣的暗扣，亲手取出收藏在内的东西。

　　那是一只碗。
　　没有勾花的碗。
　　碗身莹白如玉，泛着光泽，十分扎眼。

　　白玉堂只看了一眼，眉头一挑，眸中涌上些许惊疑。他猛地回头正撞上展昭的目光，眸中的神色与他的神似，心中便明了了。
　　面前这只碗着实干净的令人心惊。展昭看不出其中的奥妙，所以觉得奇怪。只是这一次，饶是宝物缠身，什么样的美玉没见过的白玉堂初见这碗时也分辨不出它的材质。
　　似玉非玉，似石非石，光滑圆润，看似普通却令人十分在意。

　　一只碗吸引了两人的目光，老人不紧不慢地解释道：“看白公子的模样，定然是个讲究的人。老妇人这儿都是些早年用过的物拾，白公子想来也是看不上眼的。唯有这只碗，自它烧成那日起，便没有人用过，如今拿出来给您用正合适。”
　　老人说的情真意切。白玉堂本不该拒绝，可是当他盯着那碗时，心底不知为何生出一种不愿碰触的情绪。他直觉这碗白的离谱，白如云，洁似雪，这世间真的有人能烧出这般出色的碗吗？况且，若是有这般能人，又为何流落在此？

　　展昭看出了他的迟疑，便开口打断道：“婆婆，您别看他这人生的精致，其实并不是个挑事儿的主儿。寻常的碗筷他也用的。”
　　老人却是笑了起来，温柔慈爱。她只是一心望着白玉堂接口道：“白公子，这碗便是我儿在时所做的。只是等不及用它，我而便去了。如今能用在您的手上，也免得埋没了好东西啊。”

　　展昭：“玉堂……”

　　白玉堂冲他眨了眨眼，转而垂下眼，双手接过老人手中的碗，“如此，白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呵呵。是老婆子的福气才是。”

　　饭菜皆是出自展昭之手。虽说君子远于庖，但是身为江湖儿女又时常因为缉拿一些案犯而要风餐露宿，展昭还是会做一些简单的饭菜，只是味道一般，堪堪可以下咽。
　　白玉堂倒是给了些面子，吃得面不改色。
　　期间老人还殷勤地指着正中间的汤碗解释道：“虽然是山中野菜，但煮出的汤味道鲜美，二位公子尝尝吧。”

　　二人便依言喝了大半碗汤。
　　这叫不出名字的野菜汤果然鲜美的很，喝完意犹未尽。

　　低头扫了眼二人面前空出的碗，老人笑眯眯的问道：“展公子，味道如何？”
　　“鲜美非常。”
　　“这是自然。”这一刻的老人笑得开心极了，仿佛得了食儿的孩子一般眼角的沟壑越发的深邃。只见她迎着展昭的目光眨了眨眼，话锋一转，“若是不鲜美，如何迷得倒你们呢？”

　　话音未落，展昭便仿佛丢了魂儿似的整个栽倒在了桌子上，掀翻了碗筷。老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捞起白玉堂面前的白碗，放在手中细细地摩挲着，丝毫不在意架在自己脖颈间，森冷锋利的长剑。

　　“你究竟是谁？”
　　白玉堂站起身，冷冷地问道。

　　老人这才收回视线看向了他，眼底的笑意愈渐浓烈。只听她咧开唇笑道：“傻孩子，怎么出去一趟，竟连娘都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