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就遇见了你》歪歪歪O啦

21、21

　　此后的一段日子里，日子平淡得像煮了数次的茶水，温软绵长。

　　五月十五
　　孟府
　　江俊逸从大理赶回，带回了皇宫地图。映月入长林府已近三月，孟府的三人对地道一事都不再抱有期望，三人开始另商方案。孟瑞提议与在长林府的映月里应外合，将凌云绑来，拷打逼问其进入皇宫的方法，亦或直接拿凌云要挟凌皇。江俊逸则以为此计甚险，介时就算成功将凌云绑来，又如何能得知他所言是否属实？江俊逸手上并没有虚心散。况且凌云是否真是凌皇的亲弟弟，本就不是确凿的事情，即使真是，江俊逸也没有把握凌云对凌皇有没有重要到可以让凌皇被威胁的程度。一旦对凌云下手，势必会打草惊蛇，这是一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险路。但若没有别的可行方案，也只能冒险一试。旁听的小白听得是直冒冷汗，而后索性放弃了旁听，自个儿一边弹琴去了。几曲之后，脖颈处冷不丁被人用双手环住，传来温暖。孟瑞将头伏在他耳边轻声道：“真好听。”小白忽觉烦乱顿去，内心安稳。

　　若是不论来日，现世倒也静好。

　　夜深忽降大雨，来势汹涌，雷电交加。睡梦中的小白无意识地把头往孟瑞怀里深处埋，孟瑞只得把被子再往下拉了拉，把小白的头露出来。自己受寒没关系，但不能让这孩子闷坏了。本来就傻，再闷就更傻了。

　　长林府
　　夜半三更，映月梦魇。梦里父亲魂现，咬牙切齿地责骂她忘了国耻家恨，任由凌狗在这片国土上胡作非为，而映月却丝毫无所作为，简直不配作自己的女儿。接着，便在映月眼前自尽了。然后母亲又悲愤地出来，要她谨记江朝是如何亡的，父亲又是如何被凌风手下的辛风阁害死，随后也狠心地甩手离去了。映月从噩梦中惊醒，失手打碎床边花瓶。隔壁凌云听到动静，还以为是府里进了贼，于是立马冲进了映月的屋子。他见映月坐立床头，满脸惊恐，双手掩耳，面上泪痕斑驳，再加之窗外电闪雷鸣，夜空似被光束劈裂，惊雷滚滚，凌云便以为映月是惧怕雷电。顾不得多想，飞身过去坐在了映月身旁，伸手为她掩耳，低声安慰她道：“没事的，别怕。”映月转身伏在凌云胸口放声哭了出来。长年以来国破家亡的痛，投敌麾下的愧，全都在这一刻释放出来，只因这个怀抱太温暖，太让人安心。她似乎忘了，眼前的这个人，也姓凌。

　　六月初六
　　映月探得消息长林府内确有地道通往皇宫，只是入口尚不详。江俊逸要她留在长林府继续探查，伺机而动。
　　于此同时，映月对凌云深感愧疚。

　　孟府
　　江俊逸命手下去筹备大量辣椒，预备制成辣椒水。小白自告奋勇地揽下了这个活儿，可去了市集后又发现能买到的辣椒并不够多，需得去隔壁镇上买，于是死皮赖脸地磨孟瑞与他一同去。孟瑞本不想去，小白便蛮横道：“你不来我就自尽。” 孟瑞只好无奈答应。临行前江俊逸笑着摇头叹道：“孟兄可真是得了个克星啊。”孟瑞答：“何止是克星，简直是捡了个祖宗。”可语气里，分明字字都是宠溺。

　　长林府
　　一早，凌云神秘兮兮地拉过映月道：“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映月好奇：“什么东西？”
　　“今日不是你的生辰么？我给你备了份小礼。”
　　映月惊觉，呀，今日确实是自己生辰。连自己都忘了，可凌云又是怎么得知的呢？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那日凌云莫名其妙和她下棋玩问答游戏，随口问了她生辰。她也是随口一答，并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凌云竟默默记下了。
　　凌云有些紧张地递过一把扇子。映月接过，将扇面打开，只见洁白的扇面上，简简单单一幅画，一列字。画上海面平和，倒映着夜空中被流云环绕的满月若隐若现，如玉盘般流光皎洁。画旁是一句诗：“海底月是天上月。”映月轻声念了出来，然后歪头不解地看向凌云：“什么意思？”
　　凌云略显失望：“你没听过这句诗么？”
　　“没有啊……”
　　“没事，没听过便算了。喜欢么？”
　　“喜欢啊。谢谢你！”映月言不由衷道。
　　“喜欢就行。”凌云松了口气，重新得意地扬起眉毛。

　　其实喜欢是说不上的。扇子到是把好扇子，檀木扇骨，自发幽香，扇面也是少有的坚韧而柔软的好纸，不渗墨，轻轻一扇便清风徐徐。只可惜扇面上的字画实在是显得笔触青涩而笨拙，一看便知不是出自名家之手，甚至，可以看出写字作画者并不是个常拿笔的人。也不知这字画的作者是在房里偷偷练了多少时日，画废了多少把这样名贵的好扇子，最终才拿出这样一幅。如此一想，映月再次将扇面打开细细看。又觉这画虽显青涩，但分明精魂俱到，一展扇便如有月光似泼墨，从扇面流溢出来。这字虽显稚嫩，歪歪斜斜，但一笔一划力度均匀，皆是用心。
　　海底月是天上月。
　　这世上，最可贵的便是人心。

　　映月珍重地将扇子系在腰间，至此之后从未离身。

　　六月十五
　　午膳后，映月与凌云在凌云的屋里说话，忽听见一阵敲门声。映月还没来得及反应，凌云已飞快地将她的嘴捂住，然后示意她别出声，躲进衣橱里。映月将衣橱门留了窄窄的一条缝，悄悄观察着房里的动静。从衣橱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凌云稍作整理后，正步走向房间尽头，停在书格前，然后扭动了书格上其中一个青花瓷花瓶，书格便自动往旁移了一米，露出了书格背后的墙。墙上竟有一道门！凌云将门推开，一个男子走了出来。
　　“你方才在跟谁说话呢？”那个男子狐疑道。
　　“没有，你听错了。”
　　这男子一席黑金色长袍，看着要比凌云年长不少，一双剑眉丹凤眼与凌云极像，可眉眼之间透出的尽是阴冷，叫人不寒而栗。他眯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你来做什么？”凌云没好气道。
　　“来看看你有没有又给我惹什么烂摊子让我收拾。”
　　“那你可以回了。”
　　之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最好如此。”那男子又道：“上次跟你说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没兴趣。”
　　“别不识好歹。”
　　“这王爷爱谁当谁当，反正我不当。”
　　此时凌云的语气里已隐有怒意，可那男子偏偏继续冷言冷语，字字句句都如刀带刺。随后两人便吵了起来，乒乒乓乓的还摔了些东西。一个指责对方整日游手好闲混吃等死，另一个则指责对方不务正业尽多管闲事。映月在衣橱里看得是心惊肉跳。最后看见那男子气得甩手从密道离去，两人不欢而散。

　　凌云还站在原处撒气，一挥手把书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书格上的花瓶拿一个砸一个。映月悄摸着从衣橱里出来，站到凌云身边，帮他收拾地上的杂物，一边装作好奇地问：“别生气了，方才那人是谁啊？”
　　“我哥。”
　　“怪不得和你这般像……”
　　凌云哼了一声，眼里尽是鄙夷之意。这模样与方才凌风的样子更是貌合神似，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映月犹豫了半晌，又问：“你哥……可是当朝皇帝？”
　　凌云转头直视她的眼睛，道：“是。”
　　“你不想当王爷么？”
　　“不想。”
　　“为什么？”
　　“王爷只不过是个虚名；王爷有的荣华富贵，我已经都有了。他现在想封我作王爷，只不过是看我成日游手好闲的不顺眼，在想法儿正大光明地管着我罢了。我可没他想的那么傻。这些年我逍遥快活的很，要是真当了王爷可就没好日子过了。他那个人，看什么都不顺眼，什么都要掌控，真是烦死了。”
　　“你……真的就这么讨厌你哥？”映月小心翼翼地问道。
　　“对！真不知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投胎当了他的弟弟。”凌云心烦意乱道。

　　映月听闻心里松了口气，甚至还有些暗喜。

　　第二日映月就上街去了之前江俊逸交代过的胭脂坊，留了一封信给江俊逸。信里清楚地交代了凌云房间里的密道与机关，包括从凌风凌云之间的谈话中得知的，密道的另一头通往的是凌皇的寝殿。在长林府探查了近四个月，可总算是完成任务了。她几乎都要放弃了。

　　信的末尾映月写道，凌云虽是凌皇的亲弟弟，但十几年前长安事变时他也只是个孩子，江朝覆灭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希望江俊逸可以不要把凌云也牵扯进灭凌复江的计划中。

　　映月是这么想的：国恨家仇要报，但凌云她也一定要保。凌风造的孽，就去找凌风偿，但凌云是无辜的，长安事变的因果报应，轮不到他来偿还。更何况，凌云待她不赖，虽说总是摸不透这个人在想些什么，虽然他似乎对她也多有猜疑，但毕竟共处了这么些日子，人心可鉴，映月不愿让他受到伤害。
　　江俊逸若是失败了，那他们一行人都性命难保。国破家亡，她也已苟延残喘地活了这么些时日，也够了。成王败寇，愿赌服输。可江俊逸要是成功灭凌复江，夺回了皇位，那唯一让她担心的便是凌云。凌云从头到尾被自己蒙在鼓里，甚至利用他府里的密道去刺杀他的亲哥哥，怕是会承受不住。而今得知凌云与凌风之间只有嫌隙，并没什么兄弟情深，她便放心了许多。倘若日后凌云知道自己的身份及这些真相后大怒，那也……那也只能一切随缘了。现在她能做的，也仅仅只有让凌云不被牵扯进这件事而已。
　　映月想过了，江俊逸同意是最好，若是他不同意，她再另行想办法在他们起事那日支开凌云，让他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反正江俊逸他们起事的具体时间等事宜总是会让她知道的。映月也想过让江俊逸答应放过凌云之后再告知他们密道的细节，可她不愿让江俊逸觉得自己在威胁他，或者自己是站在凌氏这边与他谈判。如此，已是最折中的方法。风要灭，云要保，只能如此。

　　不日，她便收到了江俊逸的回复：

　　“此事我自有分寸，你不必担心。七日后夜里午时，于长林府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