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就遇见了你》歪歪歪O啦

18、18

　　这日一早，凌云就独自一人出府去了。管家问起，他只道去山上散散心看看书。凌云会看书？看着凌云长大的管家是一万个不信，不过凌云的手里确实揣了本书，这就很让人奇怪了。
　　凌云确实是上山看书去了。上的山正是离长林府不远的，之前和秦明映月一起捡回兔子的那座山。临出府前凌云看到在院子里正啃草的兔子，他站定，犹豫了片刻要不要带上兔子，将它放回山里。这兔子后腿上的伤早就好了，不过映月似是喜欢那只兔子喜欢的紧，每日都要去后院里逗弄几番。因此谁都没再提过要放兔归山的事。

　　凌云最终也没带上那只兔子。

　　凌云上山很快。这山只是个小山坡罢了，长安地势平缓，并没有什么雄伟的高山。但这山的另一面却很陡，山脚下淌了条几丈宽的小河，淙淙流过。凌云一个翻身跃上了一棵桃树。舒舒服服地坐在树枝上，倚着树干，捧起手上的书看了起来。
　　河流哗哗流过的声音很是悦耳。

　　凌云字都不能认全，又岂是会看书之人。他会来这儿看书，完全是因为这本书是秦明留给他的罢了。既然是阿明留给我的，那就看看吧。更何况秦明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字字句句仔细读，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一页都不能少。若不是如此，只怕凌云在看到这书的书名时就把书给扔了。

　　此书名曰：《道德经》。

　　秦明甚至还在细心地在书上的每句话旁都作了批注，每页纸都看起来密密麻麻，叫凌云看得昏昏欲睡。“什么道可道非常道……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么无聊的书？”凌云叫苦不迭。
　　坐在桃树上的凌云，不消片刻便捧着书睡着了。

　　映月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

　　春末夏初，山林上层峦叠嶂。桃花已有败意，枝头长出新叶，树下落了一地的粉红。就在这粉绿相间的桃树上，隐约可见一人影坐卧于树上花间。映月走近树下，只见凌云倚着树干闭着眼，手里的书摊在胸口，竟是睡熟了。一片桃花瓣飘落，刚好落在凌云的眼角，覆住了那颗泪痣。
　　映月瞧他看书看睡着了暗自觉得好笑，便起了整蛊的心思。她捻了片草叶，在凌云的鼻口之间轻划。睡梦中的凌云不耐烦地伸手打开，映月依旧孜孜不倦。凌云只觉得脸上痒得不行，一个翻身，竟从树上摔了下来。

　　还没等到凌云清醒过来发怒，甚至没等到映月瞧着凌云从树上摔下这番满身尘土的狼狈模样笑出声，两人已是目瞪口呆。

　　和凌云一同从树上掉落的，还有那本《道德经》。
　　两人眼睁睁地看着书从山坡滑下，停在了山腰上。从书页里，掉出了一封没有装进信封的信。随着突如其来的一阵大风刮过，那封信竟被风托起，与细细碎碎的桃花瓣一起乘摇扶上，跨过河流，飘到对面的河岸去了。两人瞠目结舌。
　　凌云二话不说就沿着山路往下跑，飞快地把书捡了起来后，继续左顾右盼，像是在寻什么。映月也跟着下来，觉得心虚得很：“喂，你找什么呢？”
　　“你说呢？”凌云瞥了一眼静静躺在对面河岸的信纸，然后回头冷眼看她，面色微青。
　　“真是对不住啊……那信，你看过了么？”映月窘态。
　　“没有。”凌云冷声道。
　　“那……”
　　“那是阿明留给我的。”凌云望着山谷间的河流，浑身散发的寒气让映月不禁打了个哆嗦。
　　完了……这下触到雷区了。映月很悲伤。
　　“从这边没有路到对岸去，只能从这条河游过去了，也不知这河有多深。”映月小心翼翼道。
　　凌云咬着嘴唇，似在思索，然后转身就往来路走。
　　“喂，你干什么去？”
　　“回去叫人给我游过河去把信捡回来，我不会游水。”凌云三步跨作两步蹭蹭蹭地往回跑，头也不回地答道。
　　“哎？等等，可是我会水啊！”此刻凌云的身影已经几乎消失不见，空留下映月喃喃自语道。

　　凌云带了几个会水的家仆回到山上后已是过了半个多时辰，以长林府到这座山的距离就可知，他必定是一路快马加鞭。凌云回到掉落书的位置，还没来得及遣人渡河，就被站在原处的映月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搞得如此狼狈？”
　　只见映月浑身半湿，挽起的发丝还滴着水，四肢几处都是血迹斑斑，似乎是被碎石或树枝划破了肌肤，血迹在湿透的裙纱上晕染开，像是三途河边肆意绽放的邪魅艳红的彼岸花。映月抱着肩，在山风中瑟瑟发抖。
　　“你来了？”映月见到凌云瞬间欣喜，从地上捡起信纸，递给凌云。信纸上也是水渍斑驳，不过好在已经被晾干了，字迹依然清晰可认。
　　凌云接过信瞥了一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问：“你是渡河给我拿信去了？那你拿了不回府在这站着干嘛？等着西北风把你吹干吗？”
　　映月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怕你回来了找不到信着急，就说先在这等着你。”
　　凌云怔。
　　况且，她说的是“怕你找不到信着急”，而不是“怕你找不到我着急”。

　　“……愚蠢”
　　又是一阵风拂过，扬起桃花瓣漫天纷纷扬扬，而面上发梢上均是水珠的映月在这春风中又打了一个寒颤。凌云麻利地脱下自己的外袍，不由分说地裹在了映月身上。映月本想推脱，凌云只瞪了她一眼，她便讪讪作罢。

　　凌云展开信纸认真看了起来。其实无消认真看，扫一眼便看完了，因为信纸上并没有密密麻麻的字迹，只有一句五言的诗而已。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凌云捅了捅映月的胳膊：“喂，这句话什么意思啊？”
　　映月先是白了他一眼，然后依然耐心解释道：“大概是说，假若你走到山穷水尽疑无路的境遇，不如暂且放下眼前的得失，坐下来看云起云落，也另有一番风景，说不定又会是一个新局面。”
　　凌云一脸不解。
　　映月正要再详尽地给他解释一遍，却被凌云打断：“可是阿明为什么要留这样一句话给我？”
　　映月也愣住。
　　“诗里的这个“云”，会不会指的是我？”
　　映月讶异，然后咬唇思索了片刻，道：“或许是吧？那他也许是在说，当他不甚如意时，你的出现让他又看到了新的光景？”
　　凌云细细思索：“……是这样吗？”

　　凌云不知道秦明遇见他时是不是不甚如意，他只知道，秦明的出现才是他水穷处的云起时。

　　映月突然笑：“不过真的好巧啊，确实是“行到水穷处”才把这封信拿回来的呢。”

　　凌云偏头看她，突然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