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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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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林府
“映月姑娘,在下是来辞行的。”秦明背着包袱,走过来微笑着作了个揖。
“你要走?”映月吃惊,而凌云站在秦明身旁,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是呀,我来长安游玩也有近两月了,也该回家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秦明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映月会这么问:“嗯,我得空便会来长安探望你们的,如果映月姑娘到时还在的话。”
探望?映月愣住,默默地瞥了眼秦明身后脸色阴沉的凌云,着实纳闷了:秦明要自己一个人走?难不成他和凌云是分手了?
映月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和林云……?”
凌云蓦得听到自己的名字,眉毛上挑。秦明也一愣,思索了片刻便了然微笑道:“映月姑娘可是误会了什么?”
映月:???
凌云蹙眉斜眼拍了下映月的脑袋:“你想什么呢!”
映月:……??
秦明笑:“映月姑娘果然是误会了。阿云几个月前在洛阳游历时恰好遇到了我,我们相谈甚欢一见如故。”
映月:(微笑脸,并不想听你们一见倾心的爱情故事。)
“他欲离开洛阳回长安时,邀我一道同行。彼时我正好一直想来长安看看,便随着阿云一道回了长安,在这长林府小住了两月。不想却叫街坊邻居都误会了,惹得阿云流言缠身。”
秦明三言两语轻描淡写,映月却一个不稳差点摔倒。
………………
待站稳后,映月只想骂人。误会???流言???这误会可大了……所以他是个直的??你怎么不早说啊!早知道我就不用来了啊!俊逸完全可以施个美人计派个绝色美女来啊!!!= =、
秦明没有理会映月复杂的神情,继续说道:“这两个月看遍了长安的繁荣,乐不思蜀。但家里记挂得紧,这几日来了好几封信催我回去,我想着也该回家了。映月姑娘何时来了洛阳,可一定来拜访我,在下必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
映月此时已蔫得像泄了气的皮球,她有气无力地答道:“好……到时必去拜访你……”
过了半晌,秦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的转向凌云:“阿云,你不会趁我一走就把映月姑娘赶出长林府吧?”
映月热泪盈眶心说:会啊会啊,不如你别走了!
凌云挑眉:“我是那种人吗?!”
秦明笑,却装出不相信的样子,又转向映月,却看着凌云正色道:“我会时不时给长林府寄信,介时我若是没看到映月姑娘的亲笔回信,你是什么样的人,咳,我可就知道了。”
凌云顿时暴跳:“你给她寄信?!你怎么不写给我?!”
“你会写几个字?”秦明斜眼瞥他。
“……”凌云顿时泄气。虽说哥哥凌风从小就给他在长林府请了最好的师傅教他武功教他读书,可凌云岂是愿意读书的人,武功倒是学得很认真,教他读书的师傅却被他气跑了无数个,直到凌风震怒了一次,从此才收敛了许多,学会在师傅面前哼哼哈哈地打太极。凌风倒也不指望他能成为满腹经纶的才子或是懂得治国安邦的大器,看他这般不成器,气不过却也没辙,最后便请了个说书的,整日给他讲讲王侯将相的历史故事,他能好歹听进去些。因此,凌云当真是半个文盲,字都认不全,更别说写了。
秦明就这样走了。
他走后的几天凌云整日闷闷不乐,脾气也出奇得差。这也难怪,毕竟秦明是他自出生以来唯一的挚友。凌云自小被凌风圈在长林府里,有管家与师傅师傅严加看管,近乎是在一方与世隔绝的天地里长大,没有父母,也没有同龄的玩伴,有的只是来来去去的师傅以及成群的赶也赶不走却又千篇一律几乎全都同一张面孔的家仆们。凌风这样做其实是为了保护这个他仅有的亲弟弟,十几年前凌风刚坐上皇位根基尚且不稳,他不想自己的弟弟成为别人报复他的筹码。彼时皇宫里的人并不能完全信得过,所以将弟弟养在皇宫中也不安全。思来想去,凌风最终在皇宫外悄悄购置了一处府邸,将还是幼童的凌云安放彼处,遣了手下最靠得住的人照看着,并秘密挖了一条从他的寝宫通向长林府的密道,方便自己随时去看望弟弟。而凌云对哥哥凌风的感情也十分的复杂,又敬又畏。凌风是他唯一的亲人,小时候凌云其实常常盼望凌风能来看望他,但凌风新上任为了安基立业本就有许多朝务要处理,因此很少有时间去看他,唯有凌云闯了大祸时,管家告状告到凌风那里,凌风才会过来,气急败坏地责骂他一顿。凌风为人冷厉,这样的责骂,已经是凌云唯一能得到的温情。因此,凌云有意无意的便常常惹祸,因为只有如此他才能得到哥哥的关注,可凌风的严厉又让他从骨子里畏惧。
可以说从小开始,凌云就没有什么可以说话的人,这样孤独且专制的成长环境也造就了他日后离经叛道的性格;他看这世间世人的眼光也是极淡漠的,一方面对什么都表现得嗤之以鼻,似乎觉得这些凡事俗物都庸俗的很,可他处事淡漠的原因又恰恰是因为自己不曾得到过,因而习惯了长期心理暗示自己,那些东西都是俗物,没什么好的,久而久之便养成了如今这般对什么都爱冷嘲热讽的性格。
凌云从小被凌风关在长林府里,少有机会出府,而他偏偏又是好动贪玩的性格,这样数亩大的府邸,又怎么能圈得住他年少轻狂的心呢。凌风规定他每个月只有数次出府的机会,还都有管家与家仆看着,只能老老实实地随便转转,让他好生憋不过,空有一身活力却无处施展。少年时他几次偷偷溜出府,都被抓了回来,差点被打断了腿。凌风本也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一个年少不懂事,武功也稚嫩的孩子在这鱼龙混杂的长安城外出本就不安全,更何况他身份特殊,更加冒不得风险。凌风承诺他,只要他安分守己,功夫到家有自保的能力,等到他成年时便不会再管着他,由着他想去哪就去哪。
被圈禁了十八年的凌云突然得了自由,便走南闯北,到处游玩。就像一只在笼里出生的鸟,笼门一打开便迫不及待地飞出去,急不可耐地使劲扑棱着自己羽翼未丰的小翅膀。凌云的云,本就是云间的云。他在杭州西湖边饮过茶,也在扬州花楼里醉过酒。在朴实的中年妇女手里买过清晨的热豆浆,也和看起来人模狗样的街头恶霸打过架。他多金又生的俊朗,走在路上多的是不矜持的姑娘想方设法地往他怀里摔。他处处留情,也习惯了次日醒来时发现人财两空。不过他并不在乎。他冷眼看这街上行走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觉得世上唯有人心最难测。
直到他遇见秦明。
那大概是他最狼狈最落魄的一次了。那时他刚到洛阳,身上的银两全在途中被偷了,连马也不知去向。在街头流落了几日,饿得不成样子,被秦明路过瞧见了,当下就给他买了一笼包子,还把他领回了自己家。认定人心凉薄的凌云起初认为秦明必是想从他身上图点什么,可在秦明家的日子一天两天地过去了,秦明从不曾旁敲侧击地向他要过什么,也不曾赶他走,他才明白,秦明原就是这般温暖的人。这样在秦家白吃白住了一段时间后,凌云自己倒是不好意思了,他想回长安取些银两回报秦明的恩惠,又怕这样离开中间会生变故。因此他死皮赖脸地磨着秦明和他一道回了长安。
在长安的这两个月,凌云对秦明不可谓不好,简直是有求必应。秦明喜欢书,凌云便命人一箱一箱地买来书放进府里,着实把秦明吓到了。那次秦明很严肃地跟凌云说:“阿云,你不必如此。你这样,我会不高兴的。”给凌云解释了半日,凌云才一知半解地作罢。
凌云并非是对秦明有什么别的心思。他喜欢秦明的直率善良,和秦明在一起时,什么人心难测人情凉薄,那都是别人的事。只是他从未与人建立过如此亲密的关系,从未遇到过这样一个关心他信任他也叫他踏实地信任的人。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对一个人好,也不知道该如何回报一个人的好。他对旁人淡漠,但一旦对谁敞开了心扉,便是掏心掏肺。他单纯地想把自己有的东西通通都给对方,只要对方愿意接受。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秦明走时,凌云还是偷偷在秦明的包袱里塞了不少银两。
说到底,凌云看着放荡不羁桀骜不驯,一副纨绔公子的模样,实则只是个涉世不深孩子心性的少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