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就遇见了你》歪歪歪O啦

16、16

　　没过几日便是长安一年一度的灯会。城中央会摆满各式各样的纸灯笼与玻璃灯，放眼望去，净是张灯结彩的光影，是难得一见的风景。许多外地游子都不远千里慕名而来，就只为一见这万家灯火的景致。因此，这灯会也成为了长安城最热闹的节日，年年都是人头攒动。除了简单的赏灯之外，长安的灯会还有一个有趣的习俗：所有人一定要穿新衣，戴面具前往。且面具可以自己戴上，但却只能由他人摘下，绝不可自己摘下，否则会坏了这一年的运气。不论是情人还是友人，都不能结伴同行，必须独自前往。传闻说，若是情人在灯会上相逢，那便是注定的一世长相守；在灯会上新结识的佳人，也必是此生的有缘人。因此，才子闺秀们都十分热衷于去灯会，有相好的寻相好，没相好的便抱着邂逅佳人的憧憬前往。因此，每年的灯会倒也成就了不少“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佳话。

　　虽说灯会关于什么有缘不有缘的传说也不是人人都信，但大家还是很愿意去凑这个热闹。这个大家，包括孟府的三人，也包括长林府的三人。

　　因着灯会的传统，丝绸布料，新衣面具是春末时卖的最好的物件。灯会从晚上开始，百姓们一般都会在灯会当天的白天出去添置新衣与面具，晚上便直接前往灯会，找寻有缘人。

　　从晚间戍时开始，街上已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街上没几个人是不戴面具的，满街的青面獠牙与飞禽走兽脸，倒也不显可怖，许是因为有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灯笼摆挂在街旁，琳琅满目，流光溢彩，在各色光影的映衬下，奇奇怪怪的人面也都显得可爱了。四月的夜，长安城街边的槐树都开了花，微风拂过，扑面而来的都是沁人心脾的槐花香。春风本无酒意，只奈槐花香醉人。
　　此景正是：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好不热闹。

　　映月一人百无聊赖地在鱼龙灯舞与汹涌人潮之间穿梭。的确是极好的光景，奈何自己心事重重。住进长林府已一月有余，除了与凌云秦明两人混得熟了时常插诨打科之外，关于密道入口的正事仍是没有一点进展。再加上一直没有孟府传来的消息，有一个人的名字在她心口积郁，相思成疾。
　　她今日着了一身桃色裙装，一改往日素锦青衣的打扮，更加显得明艳动人。即使带着面具，也已有不少公子主动向她搭话。
　　突然，迎面走来一个人，高大的身影，身着一席玄色长袍，脸戴青面獠牙的面具。好熟悉的气场啊。那人缓步走到映月面前，停下了脚步。四周仍是人来人往穿梭不绝，那人却与映月相对而立，相距不过咫尺，俩人在人潮中就这样站着。映月突觉心跳加速。
　　难道是……
　　“俊逸？”映月喜上眉梢，欢喜地踮脚伸手将眼前人的面具摘下。
　　面具后的脸最先露出的是一双凤眼，然后便是凤眼下那颗标志性的泪痣。
　　竟然是……
　　凌云。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映月呆住，讪讪自己的唐突，好在并没有人能看到她藏在面具后尴尬的神情。
　　凌云挑眉：“怎么？看见我很失望？”
　　“咳……怎么会呢。”
　　凌云重新戴上面具，俩人便一起走在街上走马观花地赏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映月时不时会驻足在一些花里胡哨的灯笼面前，一拿起就爱不释手。映月满心都是孩童般的欣喜。戴面具真好啊。凌云看不到她欢喜的神情，却依然一言不发地将她拿起的灯笼全买下了，说是要放在府里长长烟火之气。映月歪头，望着连戴的面具都如此冷色的凌云，不禁想道：秦明啊，这次算你赢了，你的阿云，的确是个知人冷暖的浪子。
　　“发什么呆呢！”凌云没好气地拍了一下映月的头。
　　“没什么。走吧！”映月脑门吃痛，内心嘀咕：这个人还真是不经夸。

　　街的另一头，小白手上已拿满了灯笼。又看到一个钟意的！可惜手上已经拿不下了，要是少爷在就好了！小白郁闷地想。转身的瞬间看到身旁有一人走过，小白大喜，喊着“少爷！”。那人却没听见，一转眼就被人潮隔开。小白顾不得那么多，把手上三四个灯笼往地上一放，就推开人群朝着那人刚才走的方向奔过去，推推搡搡四处张望了半天，才又见那个身影。小白赶紧跑过去紧紧拽住了那人的衣袖，另一只手捂着胸口喘气，抱怨道：“你走那么快干嘛！”
　　“啊？”被拽住的秦明一脸莫名其妙。
　　小白这才觉得有些不对，摘下眼前人的面具，发现是张完全陌生的脸孔。
　　“啊，抱歉，我认错人了……”
　　“无妨。”秦明笑，也伸手摘下了小白的面具：“相逢即是缘，在下秦明，头一次来长安看灯会，这儿可真是热闹啊。”
　　“是啊！秦兄唤我小白吧！我虽不是头一次来长安，却也是第一次来这看灯会呢。”
　　小白与秦明很是投机，就着在长安的新鲜见闻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

　　孟瑞对这些灯笼并没有什么兴趣，大致看了看这流光溢彩的街景后，在脑中构思了一幅画，想着回去画出来。可他并没有离开。不论关于灯会与姻缘的传闻会不会灵验，他都想在灯会上找到小白。因此在灯会的街道上来来回回反复走着，只希望能撞见那个干净清瘦的身影。突然，他的右肩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孟瑞喜出望外地转过头，望着眼前的人说：“找了你一晚上，可让我好找！玩的差不多了可以回府了吧？”说着便牵过眼前人的手往孟府走。
　　等等，这手的触感怎么好像不太对？
　　孟瑞停下，慌乱地转身摘下这人的面具。
　　靠。
　　只见江俊逸仰面勾着眉，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孟兄不是找我找了一晚上么？这又是怎么了呢？”
　　孟瑞又气又恼地甩开他的手：“你就别闹我了。”
　　“啧啧啧。”江俊逸晃着脑袋叹气道：“枉我今晚一门心思地寻找孟兄，好不容易寻着了，孟兄一门心思想寻的却是别人。”
　　“你一门心思寻我？可别折煞我了，我怕哪天就被映月用辛风阁的毒药暗杀了。”
　　“……”江俊逸无言。“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先回去吧？王兄不一会儿也就该回去了。”
　　孟瑞摇摇头：“你先回府吧，我再找找他。”
　　江俊逸微惊，打趣道：“你就那么信那个一世长情的传言？”
　　“那传言有什么可信的。”孟瑞道，“我只是不想丢下他罢了。”

　　答应了不会丢下你，又怎么会让你一人置身于这汹涌的人潮中呢。

　　小白与秦明边走边逛地聊了半个时辰。不知不觉夜色浓重，已近亥时，大多数人已经回家，街上只剩稀稀拉拉数十人时，秦明琢磨着林云那么没耐心的人，想必早已耐不住回府等自己去了，便向小白告辞，约了改日再同游，回长林府去了。
　　小白结识了一个相谈甚欢的知己甚觉欢欣。那时他不知道，秦明住的府邸，便是他们千方百计想攻破的长林府，而秦明，就是他们绞尽脑汁想下手的凌云身边最信任之人。秦明更加不会知道，这日新结识的小白来长安的原因，就是为了从长林府入手，在这长安城一搅风云。如果他们知道，那么这夜的谈话必定是貌合神离各怀鬼胎。所幸他们都不知，才得了这良辰美景笑语盈盈的一夜。

　　直到秦明的背影远去。小白才一拍脑袋想起来：啊呀！刚刚买的灯笼还放在那里没拿！于是只好哭丧着脸往来路跑。
　　街上人都已走得差不多了。孟瑞长身玉立于树影绰绰灯火阑珊处，心中既无万家也无灯火。
　　小白瞥见这个身影，抹了抹眼确定没看错后才高兴地奔去，扑到那人的身上。
　　孟瑞无趣了一个晚上此刻终于笑的山明水秀，因为他终于等到了那个他心心念念，想要与之相守一世长相思的明媚少年。
　　孟瑞拥紧了怀中的人：“可算是找到你了。”

　　此刻街上最后仅剩的几个人影也已远去，灯火都灭了。几个时辰前长安城的繁华烟火气息，此时已湮灭得寥寥无几，只剩头顶月色朦胧，槐花暗香浮动。
　　以及街头相拥的两人，一人眉眼温润笑比朗月风清，另一人眼波清澈立如芝兰玉树。

　　“走吧少爷，带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