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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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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如火，干燥的空气中蕴着丝丝浮躁的气息。
炎夏又至。
来到蛮族也有两年半，江三郎同苏娆终于辗转到了极北之地。
这两年半，他们教会了蛮族人很多，也了解了蛮族很多，许多昔日埋下的疑问也逐渐解开。唯有一事至今进展甚微。
有关左大都尉阿斯兰。
这个人能打听到的消息太少，他们连他的容貌都打听不到。
这极北之地，阿斯兰的地盘，也算是最后的希望了。
经过商议，两人决定兵分两路，江三郎光明正大地拜访阿斯兰，苏娆则尝试应征侍女混进去。
算盘打的极好，但苏娆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勉强算得上熟人的人，一时尴尬无语。
乃颜看着眼前的女郎也是惊讶，让他印象深刻的大楚女郎也不过三个，舞阳翁主，舞阳翁主身边总跟着她的那个侍女，又能打架又会拐弯抹角怼人还能叫阿卜杜尔不痛快的苏娆。
假如苏娆知道乃颜对她的评价与印象如此琐碎与偏颇，她大概会非常愿意再跟他打一架。
她觉得她跟着江三郎这么久，从侍女到护卫再到厨娘一手包揽，总体来说还是一个非常温婉体贴且能干的女郎。所以她也觉得，左都尉这边没有理由不要她这个侍女。
但……
乃颜支吾着措了一下辞：“你不是那个大楚郎君的侍女吗？”怎么跑这来了？
下半句没有说，却用眼神问了出来。
苏娆脑中转得飞快，一撇嘴到：“你不知道我家先生多龟毛呢，整天嫌这嫌那，我到要看看离了我他怎么过，哼！”表情语气皆很到位，演技堪称满分。
耿直的乃颜几乎就信了，大楚那些贵公子们有多讲究他也是领教过的……合着她就是赌气跑来的？
不过倒也不是乃颜嫌她，实在是：“都尉叫我招的是男仆，从不招侍女……”
苏娆：“……”贵府一水儿的糙汉也不怕搞出断袖吗！
苏娆又眨眨眼，忽的飞来一句：“我跟舞阳翁主，嗯，挺熟的。”
……
阿斯兰的亲卫们看着穿梭在帐篷间的青衣女郎，眼睛一个比一个瞪得大。——他们都尉的帐中，可从没有过女郎的影子啊。他们都知道都尉的妻子早就去世了，之后也没见他近过女色，这这这难道都尉这是枯木逢春，梅开二度？
不过这些话，也只是亲卫之间私底下传一传，没人敢在阿斯兰面前说，所以苏娆是不知道的。
但江照白是听说了的。是以近日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沉。
这两年，他与苏娆似乎早已到了心照不宣的地步，只是谁都不曾真正的越过那条线。他仍是先生，她仍是他的侍女。
虽然他不觉得苏娆会看上阿斯兰，毕竟阿斯兰的年纪摆在那里，几乎能给苏娆做阿父了，但他却无法肯定阿斯兰不会看上苏娆。
毕竟这种事不是没有过。
外面的事情，苏娆根本没有余闲去知道。她万万没想到，那句与舞阳翁主相熟的话，竟这样有用。乃颜不但二话不说把她留下，左都尉阿斯兰最近更是天天叫她来说话。
其实她跟闻蝉也没熟到闺中密友的程度啊，阿斯兰的问题琐碎得苏娆想哭。应付完这个不知哪根筋搭错的左都尉，她还得变着方儿的找借口在阿斯兰的亲卫间打听他们家都尉的事。
令她意外的是，亲卫们都很配合，而且说不了三句就要开始夸他们都尉有多么好，末了还要用某种意味深长的眼光深深地看着她。
有点眼熟。
哦对，她想起最早江三郎要她做侍女是那几个蛮族勇士从帐篷走出去时的眼神。苏娆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一定是她最近没休息好，想多了吧。
乃颜也觉得留下苏娆的决定非常睿智。他家都尉终于不整天板着脸问他舞阳翁主的喜好了。乃颜简直快崩溃了。他怎么知道啊！但是他答不上来，他的上司就不高兴，上司不高兴，乃颜就要遭殃，比如被派去招仆从。这种事根本不属于他的职责范围好不好！
于是苏娆的出现，皆大欢喜。
……
过了些日子，清闲下来的郝连离石跑过来这边拜访江三郎。阿斯兰作为“地主”，王子到来自是要设宴招待的。苏娆却在宴上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又令她欣喜非常的人。
算起来，她们已经有一年没有见过了，比起印象中，她少了些张扬，人也丰腴了些。
苏娆宴上都心不在焉，见到那人提前离席，苏娆也悄悄跟了上去。
“阿依娜！”
前边的人闻言转身，并不惊讶于苏娆的出现，反而露出一个笑容来，是苏娆熟悉的，那种神采飞扬的笑。
“阿娆！我很想你！”
两个妙龄女郎，真正像闺中密友一般，凑在一起说起来就没完。最让苏娆惊讶的是，阿依娜竟然跟了郝连离石，并且有了身孕。
但苏娆一直没听到郝连离石娶妃的消息，所以阿依娜她……
阿依娜看出苏娆的疑惑，浅笑道：“是我自己要求的。他不是真心钟爱我，做个束手束脚的侧妃有什么意思……”
不过现下她有了身孕，可能也不大好说了。所以她还瞒着郝连离石没有告诉他。
苏娆想起两年前郝连离石同江三郎离开阿卜杜尔部后，阿依娜缄口不言的神思不属，想来是为了郝连离石了……
想到这里心里也有些酸酸涩涩的，她的这些心事都不同她说。
阿依娜对自己的事不欲多谈，得知苏娆与江三郎还是先生侍女的，发乎情止乎礼的，点着苏娆的头说她没出息。
“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苏娆脸一红还是点了点头。
“那他呢？”
苏娆迟疑了一下，还是道：“也……喜、喜欢吧。”
阿依娜恨铁不成钢：“那你俩磨叽什么呢？”
苏娆被她点得有些委屈，她与先生之间，又不是两情相悦就能皆大欢喜的。横在他们之间的问题，小了说有个程漪，大了说有士庶之别，更大了说，她一个苏娆，永远比不过河山万里，苍生黎民。这些事，他们两个都清楚。
阿依娜哼了一声，有些不屑道：“我就受不了你们大楚人这个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总要把事情算个完整妥帖才肯动手的毛病。等你们想明白了，说不定一场横祸就天人永隔了。想说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顾虑那么多做什么呢？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就像草原上的他们，永远无法知道明天自己会不会还在这里，所以他们这里的男女，彼此心悦就会在一起。
就像她自己。
阿依娜知道郝连离石喜欢的不是她，他似乎在从她身上找寻另外一个人的影子。但是她喜欢他，焉知郝连离石对她的温情某一天会不会变成真心的人？所以她也不要名分绑着彼此，假如没有那一天，好聚好散罢。
……
宴席散的很晚，苏娆同阿依娜“叙旧”后就有点精神恹恹的，却不想这么晚了，阿斯兰还叫她过去。
苏娆倒是没想歪，与阿斯兰相处这些时日，她当然看出他对她这个人半点兴趣都没有。但是传话的亲兵那个“我知道我懂你不用解释”的眼神叫苏娆想踹他。
你懂个鬼！
苏娆走进帐篷的时候，阿斯兰正盯着什么发呆，听到动静，收手把东西塞进了怀里。放在往日，苏娆肯定是好奇的，但今日她心绪烦乱，也没往心里去。
“都尉，您找我？”
“嗯，”阿斯兰点点头，“今日同王子来的那个女郎，你可见到了？”
苏娆怔了一下，意识到他问的是阿依娜，狐疑地点头道，“见到了。”
阿斯兰这个人，脾气虽然有些暴躁，但并不叫人讨厌，尤其比起那个阴晴不定阿卜杜尔，阿斯兰可以称得上可爱了。苏娆也不觉得阿斯兰是对阿依娜有什么企图。
阿斯兰顿了顿，清了下嗓子问：“那你说她同舞阳翁主，有没有几分像？”
哈？
苏娆叫他问的一愣，还是顺着他的思路思考了一下，发现……确实有几分像。尤其是略显深邃的眼睛同挺翘的鼻子。
苏娆如实地说了，阿斯兰轻“嗯”地应了一声。她有一种错觉，阿斯兰仿佛是笑了，尽管他戴着面具。
“行了。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苏娆：“……”您大半夜叫我来就为了问这个？
……
阿斯兰最近很亢奋，精神抖擞，很想跟人打架。但亲近大楚的郝连离石在这里，他不好去找大楚的麻烦，只好去找另一边乌桓的麻烦。
不过他守在这极北之地，对乌桓虎视眈眈这么久，双方其实也没正经的打过几场。阿斯兰倒是没打算正面硬刚，他只是想去乌桓晃悠晃悠。
苏娆本是不用跟去的，但她记得江三郎其实也关注着乌桓的情况，如此机会，失不再来。她脑子一转，去找乃颜表示，她也想去乌桓，能不能叫都尉带上她。
乃颜是个老实人，真的跑去问了阿斯兰。带上苏娆这事儿，也可也不可，阿斯兰嫌麻烦，但乃颜自己跑来求情，阿斯兰干脆丢给乃颜去给苏娆安排。
老实人乃颜于是就这样多了件差事。他后知后觉，感觉被苏娆坑了。原来这丫头早就看穿他上次嫌麻烦的性子，知道她直接去求多半会被驳回……他就说呢，明明近来苏娆见阿斯兰的机会比他还多，怎么还拐着弯求到他这里来了。
哎，要么说他们这些大楚人的心眼儿啊，这是蜜瓜的籽儿一样多，防不胜防啊。可怕，可怕。
苏娆这边说通，到了江三郎那里基本就是先斩后奏了。
他们两个在苏娆去给阿斯兰做侍女后，还没正经见过面。此番决定要去乌桓，苏娆还是要同江三郎说一声的。
苏娆同乃颜说了一声，晚间吃过饭就轻手轻脚朝江三郎的帐篷而去。
江三郎靠在床边，低头看着手中的竹简，听到动静头也未抬，声音清冷：“在下要休息了，阁下请回吧。”
苏娆：“……”穿的这么整齐，骗鬼呢？
苏娆顺着他的话，走过去抽出他手中的竹简，故意笑盈盈地道：“那奴婢服侍先生休息。”
江三郎抬眸觑了她一眼，凉凉道：“我很龟毛。”
苏娆：“……”
她略有尴尬：“先生怎么听见了……”
“路过。”
苏娆讪讪，再迟钝也知道江三郎生气了，看来先生已经知道了。
“时间紧迫，我来不及童先生商量嘛……”
江三郎还是不看她，苏娆越发底气不足。
没时间商量那现在干嘛来的？江三郎确实在生气。但又好像不只在气她先斩后奏。这个女郎向来主意大，决定就去做的事又岂止这一件？想来是他最近郁积太多的缘故。
江三郎叹了口气，他又何曾真的同他生过什么气，她性格如此，也不是他生几次气就能改了的，最后还不是气这他自己。
这般想完，江三郎终于抬头好好看着苏娆，淡声道：“我也去乌桓。”
苏娆动了动嘴唇，最终也只是应了一声“哦。”
她觉得这些天未见，她有许多话要同他说，但这一刻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她心绪烦乱，先前阿依娜同她说的那些话又不时出来侵蚀她的神经，鬼使神差间，她竟真的问了出来：“先生，你喜欢我吗？”
突如其来的一问，叫江照白也是一怔。他不明白，他们顷刻前还在针锋相对，不过一眨眼，怎么就说到了这个问题。江三郎心里是早在两年多前就认了这份感情的，他自认态度上也没有藏着掖着，苏娆这一问，反而叫他略有不安起来，他眯起眼睛，不答反问：“阿娆呢，可喜欢我？”
灯火摇曳，明灭不倦的柔光中，江三郎的样子显得越发俊美惑人。苏娆脸一红，目光飘渺，但只是片刻，她眼神复又清明，脸色转白，声音有些颤抖：“冒犯先生了，先生切忘了吧，阿娆告辞了。”
竟是落荒而逃了。
……
郝连离石还没走，阿斯兰就把人晾在那边，带着几个亲信和两个大楚人悄悄进了乌桓境内。
左右郝连离石是来找江三郎的，现下江三郎也跟他们来了乌桓，郝连离石在这边也没什好待的，约莫不日也该离开了。
苏娆不知道江三郎说要来乌桓竟也是与阿斯兰同行，也不知道他同阿斯兰怎么说的。总之，她见到随行的人中的江三郎时，着实吃了一惊。
江三郎却是扫了她一眼之后，再没看过她。苏娆恍然想起当初在长安郊外的大马场，她装作同江三郎不相识……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乃颜当然晓得他们是相识的，这一下倒是坐实了他们俩在赌气闹别扭的说法。
比起大楚和蛮族，乌桓弹丸之地，偏僻荒凉，这么多年来夹在两国之间，却也坚韧的残存了下来，实则并不能轻视之。
而在他们其后，也有一小团人，悄悄地潜入了乌桓。
这一日天和日朗个，阿斯兰忽然来了兴致要去逛市集，并且很执着地要带上苏娆。于是一刻钟后，苏娆同乃颜一左一右跟在阿斯兰身后出现在了乌桓的市集上。
乌桓处在大楚与蛮族之间，历来有些混居，大楚人与蛮族人在这里倒都不显得多突兀。但阿斯兰脸上戴个银晃晃的面具，后面跟着的两个人还是一个大楚人一个蛮族人，这就有些引人注意了。
但阿斯兰仿佛并不在意这个。他饶有兴致的一个一个摊子逛过去，一边看还一边不时问苏娆喜不喜欢。
事到如今，她当然知道阿斯兰不时在问她的喜好。只是她很困惑，这个蛮族的左大都尉是不是对闻蝉的事，关心过头了？而他明明知道她是个大楚人，乃颜恐怕也不会隐瞒她同江三郎的关系，却还在她面前展露对闻蝉的过分关注……是真的不在意别人知晓，还是……压根不打算留她，甚至江三郎的性命？
她越想越觉得心惊，先前同江三郎的那点尴尬与情怯皆抛到不知何处了。现下她只想找江三郎商讨此事。
她借口不舒服请求回落脚处，阿斯兰晦暗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到也同意了。苏娆一走，阿斯兰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打某出扫过，淡声吩咐乃颜道：“悄悄跟上去，死活不论。”
乃颜一惊，顿了顿，还是恭敬地应道：“是。”
……
江三郎今日晨起后就有些心绪不宁，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往苏娆那边走一趟。结果得知苏娆陪阿斯兰逛市集去了之后更加坐立不安，午饭也没有胃口吃，却始终没等回阿斯兰一行人。
只等来了一条不知谁扔进来的布条。
苏，城西，性命危险。
内容简略，字迹潦草，显是匆忙而成。
江照白的心倏尔收紧，身体的行为先于一切思考与理智。只有一个“苏”字，然他已经笃定指的是苏娆。在他的理想之路上，充满了危险于荆棘，每一个行动都应是经过深思熟路，细密部署的。他知道，他清楚。
可是他赌不起。他披荆斩棘，他一往无前。可那理想的尽头没有她，就会索然无味，甚至突然变得没有意义。
他要她，不能没有她。
他也很清楚，这个女郎有多厉害，然而再厉害，也会有需要人去援救的时候。他要去就她。
皎若寒山雪的郎君，澎湃的心潮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的女郎，在等着他。
……
苏娆知道有人在跟着她。离开阿斯兰不久，她就察觉了。不知是对方故意的还是对她一个女郎掉以轻心了。
起先她还不太确定，便佯作逛街的模样，在城中兜圈子后，方才确定下来。她不清楚对方的目标是谁，她、阿斯兰亦或是江三郎？她也不敢贸然回去落脚之处，便索性朝相反的城西而去。
只她万万没想到，城西竟是这般荒凉，叫她生出些自投罗网的感觉来。
所以当对方一伙人直剌菈出现在她面前时，苏娆并不再惊讶了。
她看看西方尚未完全坠去的金乌，心想，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这些人，不按套路来啊。
苏娆保持一个防御的姿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来人的武力值。单打独斗她大概是不怕的，但这么多人，怕双拳难敌四脚了。
“没想到这蛮族左都尉也好咱们大楚小娘子这一口。小娘子，你配合些，咱们看在同胞的份上，还能对你优待些。”
大楚人。
虽然不用他们自报家门，从形貌上也能判断一二。她装作怯懦，虚虚道：“你们是谁，找我作甚？”
她自然并不指望这样就能问出他们的身份，她只是在用这种下策拖延时间来思考脱身的办法。
只是她听出来了。
他们的口音，是陇西人。
又是那里，真是，阴魂不散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前面有点拖沓了，于是加速了一下。感觉酝酿的差不多了，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章告白，下下章回长安了。
总之蛮族副本快结束了。确定关系之后就要解决问题了。
我是真的不擅长写打斗场面，感觉头发都要抓掉三斤。
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就是过了这么久，原文的内容我都快忘了，囧囧囧。
转眼又是一年，大家新年快乐。
感觉自己又蹉跎了一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