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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死活不论”这是阿斯兰的命令,他没有明说,但乃颜做他手下这么久,很清楚他上司话里的意思。

      直白一点来讲就是,来人逮活口,而苏娆,最好能“死于意外”。

      然,就像当初对闻蝉的于心不忍,乃颜对苏娆也是如此。他当然不信苏娆接近阿斯兰是毫无目的的,他是实诚,但不是傻。只是暗中观察苏娆的举动,他也不觉得她对都尉有什么坏心。他不忍就让她这么香消玉殒。

      所以他给江三郎递了消息,所以他看着江照白在乱战中将苏娆带走也未做阻拦,他只要把那伙来历不明的人捉住带回去就好了。

      既然上头没有下死命令,他也不算违抗命令。

      他还是一个诚实守令的好乃颜。他甚至有些得意起来。

      ……

      夏风微醺,蝉声阵阵。

      苏娆喘息着被江照白拉着奔跑在乌桓简陋的街道上,她脑子里却似乎什么也想不了,先生为什么会在这里,那些人为什么要抓她……这些问题她也都无暇去想。

      她心跳剧烈,所有的知觉都在两人紧握的双手的温度上。

      不想放开,贪恋这个温度。

      她只知道,她身陷重围,无计可施。千钧一发,郎君奔来带着狼狈,却宛如天神降世,救她于危难。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聒噪得不像话,她感觉到身体又充满了力量,足以令她劈开眼前的囹圄。

      自离开会稽,这不是她第一次经历生死。她身手矫健,有勇有谋,少有能为他所救的机会。只他不管自身安危地冲进来,就比以往任何一次获得帮助都叫她雀跃。让她觉得,她对他很重要。这喜悦来的不合时宜,却令她的心怦怦跳,刻骨铭心,无从遮掩。

      也许阿依娜说得对,不去试试,怎么知道。

      这个温度,她不想放开,她想拥有,她甚至想要独占。

      她想哪怕片刻也好,她要放纵自己,依赖他,靠近他,拥抱他。

      两人跑出很远,对方似乎没有追上来的迹象。他们在一堵矮墙边停下,平复呼吸的喘息交织在一起。

      没有劫后余生的忐忑,苏娆方才想通了许多事情,一双眼睛晶晶亮着看着江照白,夺目如天边的星子。

      然而那真正的星河却不知何时破开一道裂缝,有一道道星芒垂洒而下,流动着,蜿蜒着,闪耀着,宛如挂在天边的一道流光垂幕,美的惊心动魄,波澜万丈。垂幕之下,女郎形容狼狈,脸上的笑容与清亮的眉眼中蕴藏的情意却足以令天光失色,穹野无声。

      江照白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她,仿如被神话中走出的精怪蛊惑了一般,指尖滑过她泛红温热的脸庞,看她清澈的眸中满满地映着两个他,只有他。他俯下头,虔诚地贴上那浅浅翕动的红唇。

      女郎眸中染上媚色,却倔强地回望着他。

      这个大胆的小娘子。

      他略带惩罚地轻咬她的下唇,近乎命令:“闭眼,阿娆。”

      女郎终于闭上了那双多情的水眸,顺从地任他于索于求。他感受她的配合,越发深入,一点一点,不放过她星点的甜美,她软了身段抱住他的颈项,少女的气息叫他几欲失控。

      可他有一丝不满。女郎两年间与他朝夕相对,早就沾染了浓的华不去的他的味道。可眼下,这味道都淡了。缱绻时刻,这分毫的不满被酝酿放大,他放肆地汲取,像是惩罚她,有更似沉沦。

      女郎毫无经验,全凭郎君带领,可他又能好到哪去,他本是清心寡欲的贵族郎,有的也不过一段说不上动情的短暂经历,而今面对着心尖上的女郎,也不过交给本能罢了。可纵然如此,女郎与郎君,笨拙地,专注地,交换着这个初次的亲吻。

      心意相通,本就不需太多言语。

      他控制不住轻重,将她咬的疼了,女郎嘤咛一声,睁眼看他,水濛濛的眼写着委屈,含娇似嗔地控诉他的粗暴。

      清冷的郎君,柔软的唇瓣却越发热烫。

      “阿娆,我心悦你。”

      这一句话,掩藏在心中已是许久。

      郎君声如润露,女郎笑靥如花地看他,娓娓动人。

      “阿娆,莫再离开我……”

      女郎踮脚扑上去,郎君清润的尾音淹没在她热情的唇舌间。

      “先生,我的先生……三郎。”

      在这荒凉的极北之地,在这宏大的星河垂幕之下,在这面破败的灰墙边,芝兰玉树的郎君终是吐露了心声,他心上的女郎,缱绻的回应他,寸寸销魂。

      ……

      两人终是回到了落脚处,便是互通了心意,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他们儿女情长。危机四伏,江三郎与苏娆互通情报之后,决定尽快离开蛮族返回长安去。

      阿斯兰见到回来的苏娆并未多言,不过眼风扫过一旁的乃颜。乃颜心虚,悄悄地退了两步,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

      阿斯兰似乎也急于回去,于是次日一早,一行人便打点行装启程回蛮族。

      苏娆其实是有些好奇的。阿斯兰不是来搞事的吗?这就么风平浪静的回去了?

      江照白与苏娆一致认为,与苏娆那日遇到的那伙人恐怕不无关系。在苏娆与他说了那些人有陇西口音后,江照白寻思几番,对此事便有了一些头绪。那伙人的目标,当是阿斯兰,只他们将苏娆当做阿斯兰的宠姬,想绑走她套些情报……

      回到蛮族的一程竟是风平浪静,再无事端。

      是以,也到了该告辞的时候了。

      苏娆去同阿斯兰辞行,这个蛮族的左大都尉意味深长的将她看了一阵,方淡声道:“先前确是我令乃颜袖手旁观,欲顺势除去你,但你既福缘深厚逃过一劫,我便也不会再为难于你。只是你要清楚,回你大楚后,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苏娆之前便隐隐有所觉,此时听阿斯兰坦荡地讲出来倒生不出多少怨怼之情。想来他所谓的不能说的,便是与闻蝉有关的那些吧。她虽不清楚阿斯兰为何这般关心闻蝉,但她感觉得到,他并没有坏心。她虽有诸多考量,但她愿意给阿斯兰一次机会。

      苏娆微笑以对:“都尉恐怕有些误会,小蝉是我的朋友,伤害朋友的事情,我不会做的。”

      郝连离石果然早就带着阿依娜离开了。苏娆私心还想与阿依娜道别。另一边,情理上,江三郎应郝连离石之邀而来,离去之时自然也应去与之辞行。加之江三郎还有一桩心事想要去个地方,无论如何,也要再往西边去。

      惊闻两人要走,郝连离石与阿依娜惧是不舍,到底两人去意已决,挽留无用。

      阿依娜见苏娆眉宇间少了郁郁,又见两人细微间的互动,晓得两人关系已变,也是诚心为苏娆高兴。

      此一去,天高水远,族邦之隔,恐永生不得再会。豁达如阿依娜,也是不禁红了眼眶。再多离愁别绪无法诉诸言语,只离别终是到来。

      两人的归程虽未刻意保密,但也极为低调,却依旧遭到了阻拦。来者不善,显然不是要留客,而是意图索命。

      如此一路惊险颠沛,两人终于既望长安。

      将近三年,他们又回到这笙歌靡靡的繁华之都,万千感慨掩在心口,难掩的是跋涉的疲惫与形容的风尘。

      夜凉如水,寒虫啾鸣。城门已闭,只好等翌日再行进城。

      江三郎立在城外仰望着这座巍峨的古城,一别三年,它可还是原本傲慢的样子?他离开这个国家的中心太久了,有太多事情要尽快掌握。

      只是心中却无激动之情。他不敢对长安期待太高。

      苏娆是没有江三郎的急切的。三年来她也牵系着长安,只真的到此时此刻,似是近乡情怯了。她有些不知要如何去面对阿姊了。

      此去三年,长安城中也有太多变化。陛下病重,宁王再度进京。定王还是娶了程漪,李信回会稽带着李家私兵荡寇,闻蝉追到会稽去了,陈莹嫁人了,苏妤也终于生了宝宝。似有诸多感慨纷至沓来,然一时竟似生不出感慨来了。

      苏娆近乡情怯,在江宅硬是缩了几日才鼓起勇气去了陈家。

      姐妹见了面,未语先红了眼眶。苏娆本以为迎接她的会是长姊的一顿训诫,苏娆却深深将她望着,语重心长道,平安回来就好。

      这就是亲人啊。

      她逗着玉雪可爱的小外甥,听阿姊拉家常,只觉无边温暖。

      陈莹嫁人了,嫁的又非史青游,苏娆也不敢想是不是同她有关,阿姊现今又有了孩子,无暇分心照顾她,苏娆越发觉得阿姊提出让她住在陈家的建议不合适。

      江三郎问及苏娆将来的打算,她其实也还没什么打算。她倒是像往南边去,只是如今同那边通信都困难,遑论想顺利地进去人。

      她决定接受江三郎的建议,留在江宅。

      与江三郎的关系苏娆并没有如实告诉苏妤。只说自己做了江三郎的侍女,如此也有理由住在江宅了。其实,他们是什么关系呢,成就姻缘是很困难的,江三郎也从未提过,他们的关系本就难以准确揣摩。她想她照顾先生已经惯了,继续给他做侍女也挺顺手,应是也不比府中原本的仆人差。但江三郎却不同意,他心里有别的算计,不愿她做他侍女的身份以后被拿来做阻绊。在蛮族时可以当做权宜之计,毕竟这里不会有人知道,但回来了,就不行。

      然苏娆拒绝无所事事单纯地做个客人。最终折中的法子,苏娆做了江照白院子的管事。不过江宅的仆从都是有眼色的,苏娆在江宅的几日,他们都看得出,这个苏管事在他们家郎君心里的地位可不是一个管事,是以对苏娆皆恭恭敬敬的,叫苏娆也有些懊恼。但江三郎很忙,这些琐碎的窘迫,她也不欲给他知道。

      江三郎确实很忙。甫一回来,有太多事要做。长安还是长安,江三郎已经被它遗忘了。他写了关于蛮族的折子,洋洋洒洒,巨细靡遗,却投效无门。朝廷内,公子们忙着争权,世族个个使尽解数明哲保身,百姓疾苦,无人问津。

      长安确是未变,一如既往地傲慢与腐朽。

      与会稽那边的通信几乎完全切断,江三郎也联络不上李信。他叹息,只好先去普通民众居住的地方看看。

      他欲帮助被水困住的百姓,但只凭江家的势力终究九牛一毛,近日他都在走访旧交。他邀过苏娆,但苏娆并未与他同行。

      那些世家贵族会让她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自两人互通心意之后,她越发对这种事敏感起来。她不是自卑,只是不愿让这些东西时时来提醒她,他们之间存在的诸多问题。

      她知道这样不好,但她忍不住。她自嘲的想,自卑确实算不上,逃避是真的吧。江三郎没有说,她也没有去问过,对于他们的将来,他有什么打算。她自己也逃避去想这个问题。而且她再有主意,这种事毕竟不是女郎能主导的。

      如今,她在他身边,只有她,她想,这就足够了。

      ……

      江照白今日走访了几家故交,同他们商讨了他欲修桥的事情。果然没有太多奢望是对的。一如当年他上书设国学时一般,他的这般行径依旧被当作世族的异类。不可名状的疲惫感涌上来,让他感觉这许多年的执着与努力都像是徒劳。他不后悔选择了这条路,只是看不清前路的征途还是不免令人沮丧。在旁人眼中,确实很像一个傻子吧。

      他挥退下人,揉着眉心,推开书房的门。暖融的灯光中,有聘婷女郎伏案浅眠。听着她平稳有节奏的呼吸,看着她莹莹素婉的睡颜,那些不断滋生的怨艾又仿佛自动消弭了。

      唇边牵起一抹温暖笑容,这条荆棘之路,他还有她。他并不孤独。

      江三郎没有叫醒苏娆,轻手轻脚地跪坐在书案对面静静地注视着苏娆。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静谧的独处时光了。

      女郎的底子很好,近两年又长开了,越发有了美人的样子。先前在蛮族缺乏保养虽蹉跎了些,归来这些时日总归是慢慢养回来了,颇有些楚楚动人的味道。

      苏娆心里装着事本就睡的浅,某人的视线又专注得不容忽视,更主要的,她感觉到仿佛有什么羽毛样的东西在扫她的脸,轻柔的,微痒的,扰人清梦。

      女郎眉心一皱,缓缓醒来,发现哪有什么羽毛,是一只修劲的手……看向始作俑者的眼神还带了点委屈。

      江三郎轻哂。原来是还没清醒过来,这副小女孩的模样在她清醒时可看不到。

      江照白觉得有趣,也不出声,长指轻轻在她脸颊边流连,引得女郎越发不满,甚至嘴都嘟了起来,像个被人抢了糖果的孩子。

      她的脸上还有趴着时压出来的印子,脸蛋红彤彤的,一双剪水的眸子湿润迷离,嘟起的红唇像饱满的红樱桃。他的指尖不由地抚上那丰润的唇瓣,浅浅摩挲,柔软温暖,诱人犯罪。最终还是抵不住欲念,起身凑过去,以唇代之,品尝这一方甜美。

      女郎尚未清醒,迷蒙中却识得郎君的气息,本能的迎合起来,却激得江照白越发热烈。苏娆被吻得呼吸都有些困难,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也仅仅是一瞬,马上又被卷入江三郎的热情之中。

      苏娆被吻得头晕脑胀,昏天黑地,迷迷糊糊地也只想到先生居然也会做偷香窃玉这种事,真是太……不端庄了。

      实在是……莫名叫人心动。

      两人难分难解了一阵终于分开。偷袭的人倒不见分毫窘迫,一本正经地问起来:“阿娆怎的在这里睡着了,小心受凉。”

      要不是绯红的气色出卖了他,苏娆简直要相信方才亲她的人不是他了。苏娆真是从没见过江照白这样的一面,觉得新鲜有趣又有些甜蜜。

      这样的先生,是她的。

      所以她决定不跟他计较方才的偷香,才不是因为她也想亲他呢。

      她笑得眉眼弯弯:“我在等先生回来呀。”

      江三郎心猛地跳了一拍。

      她一定不知道她现在有多诱人。暧昧的光,淡暖的香,还有女郎被极尽宠爱后慵懒娇艳的模样。

      还有这样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宛如疏夜等待良人归家的妻子。

      心里同身体的悸动令他微微颤抖,亲吻已经远远不够,他想抱住她,感受她,紧紧地,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永远,永远都不放开。

      可是还不能。他不想吓到她,也不愿她不安。他认定了她,再无旁人,只何时才能尘埃落定,谁也不能断言。他只怕,他的女郎不肯等他了。他努力压下那份悸动,深邃的眸望着她,一字一顿:“阿娆,你要相信我。”

      信他?

      苏娆一头雾水,她何时不信先生了?她这样想,便如此说了:“我一直都相信先生啊。”

      她没明白,江三郎微哂,没关系,现下也不必解释,即便没懂,有她这句相信也足够了。

      心情又开朗了一些,他觑了一眼她手边尚未卷子的竹简,浅笑道:“所以阿娆在我的书房就为了等我归来?”

      他的书房,轻易是不叫人进来的,就连日常的清理都只叫固定的小厮来,有闲暇的时候甚至亲力亲为。但苏娆不一样,他愿意同她分享他的世界。他的书房,她可以随意出入,甚至在他在的时候也不用通报。

      这样的恩宠前所未有,就连早年差点同郎君议亲的程五娘子也是没有的,也难怪下人们都在隐隐猜测他们三郎何时才会将苏娘子纳进房里。

      是了,纳,谁也不会觉得他们之间会有嫁娶关系,她再得宠,也就是个体面的宠姬罢了。

      苏娆少时便开始在市井中讨生活,察言观色手到擒来。下人们从不多嘴,她却也能对他们的想法窥视一二。只是她既已决定放纵这份感情,便已抱了不问前程凶吉的念头。

      苏娆听江三郎问起,终于也拾起她在这里的初衷。

      “先生繁忙,我也帮不上什么,想来先生还未得空顾及这个,我便自作主张整理了这些,先生且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增补删减之处罢。”

      她边说,边把手边那卷竹简递过去。

      “蛮族左大都尉阿斯兰,本游寇……”

      竟是整理了有关阿斯兰的资料。这些,江三郎确实尚未腾出手来做。李信不知归日,轻重缓急,他便把这事且放下了。

      “阿娆有心了,我替阿信谢过了。”

      苏娆见江三郎唇边挂着笑,就知道他故意提的李信,故而羞恼地怼回去:“先生替李信谢什么,同他有什么干系。先生不喜欢我替先生排忧,那我以后不做了便是。”

      江三郎也不敢再逗她,真把人惹恼了,他怕是哄不回来。

      ……

      在江三郎的不懈努力下,终是有几家故交参与进了他一些改善民生的工事中。苏娆心疼他劳碌奔波,近日在变着法儿研究吃食。江三郎每日在书房忙至深夜才睡,苏娆自知劝不住拦不了,便每日给他送夜宵。

      这一日晚间,有人悄悄敲开了江宅的门。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表白了!还亲了!还回长安了!故事的轨道又回到原文之中了。
      所以谁来了,大家知道的=。=
      其实我还没想好要两个女郎怎样交锋,但程漪这个问题是最先要解决的。
      那么,下一章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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