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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前仇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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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何故,三六九与惜人自打醒来以后,只见悬崖边棋盘前,水灵烟与风一栚石杵般牢牢定在那里,一动不肯动。
青逸仙人对着棋盘自说自话了一番,戟手施了道法术,她二人便凭空消失了!
当下,三六九与惜人惊恐万状,同时又忧心忡忡,担心自己这一妖一魔恐有不测,于是抱作一团,海风中瑟瑟发抖。
“她竟然能在胶鬲之困的结界中,冲破封印,引出剑阵?想来,此人定不简单。”千瞳思忖道。
青逸仙人二话不说,看了眼玉如意下心惊胆战的来客,戟手念诀,将二者送入了崖边的玄门之中。
“千瞳,近日来,你可有过梦魇?”
千瞳如实道:“有。梦中山火肆掠,绵延千里河山,连烧数日不止,鸟兽四散,百姓流离。”
青逸仙人微微沉吟,随后起身近至崖边,瞭望一望无际的海面与满天星斗,星月交辉,风清月白。滚滚海浪翻涌不止,波澜壮阔的海,星罗棋布的夜,虽渺远苍厚,却深彻地摸不见底,探不清真正的虚实。
他向身后挥了挥长袖,道:今夜起,老夫要闭关数载。九玄宫中的事物,暂由你来掌管。至于长腿帮,每月例行授课,你梦见何事,便授何事。除了梦魇。”
在他的印象当中,青逸仙人闭关的次数寥寥无几,但此刻竟然将长腿授课之事也交与自己。他心中虽然没谱,但知其心意不可抗阻,只能应到:“千瞳,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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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玄门重回人间后,惜人落地一看,竟然是来到了第六界天的入口,彼岸花海之中!通界石桥对岸,一队魔兵察觉到了动静,便立即将她押往寰宇去了。
封屠裂冷眼看向座下之人,甩手运出一道黑气掐在她颈处,逼问道:“你为何自己回来?说,圣女如今在何处?”
惜人悬于半空,惶惶恐恐,窒息边缘只好将这些日来的经历,完完整整地讲述一番,才得以落回了地面,大口喘息。
封屠裂消化片刻,朗声道:“身为婢女擅离职守,以至圣女下落不明!来人!即刻将她押往通界石桥,打入业火红浆!”
身后一队装甲魔兵已将她架起,惜人突然想起一事,狂声喊道:“尊上饶命!奴才知晓一事,与前圣女有莫大关系!”
“等等!”封屠裂眉头紧蹙,沉声道:“若有半分欺瞒,便让你吃尽苦头!”
身后魔兵听令卸下压制,惜人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忍痛道:“那长生子,如今还在金炉派山上······”
封屠裂对此半信半疑,道:“是与否,且随我一道前去探个究竟!”
此事真真假假,但苦于多年未有任何线索,封屠裂不得不就此一试。若是真,那便罢了。若是假,便当场将她劈个四分五裂!
绕着金炉一脉的各个山头寻了多时,当他耐心就要消磨殆尽时,惜人指着远处一座瘴气缭绕的山头,便再次咬了咬牙根,乘黑云奔了过去。
进入一方石洞,先是徒手斩杀了不计其数的邪物,而后在洞中深处见到了传说中的长生子。
长生子见洞中再次有生人闯入,早前淡定与坦然的神情,瞬间荡然无存。想起十八年前那个历历在目的血腥画面,只觉两腿一软,险些跪了下去。
虽然面貌大相径庭,但慌张之举此地无银三百两,封屠裂心下明了,便是他了!
“长生老儿,你可知这些年来,你害我找得好苦!”封屠裂脸上青筋暴露,一手揪起他的前襟,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即将他大卸八块。
长生子哆哆嗦嗦抢道:“只要你放过我,我说!我什么都说!”
封屠裂魔性骤现,红着眼吼道:“害她夫妻二人者究竟是谁?”
“龙剑派掌门!玄珂!”
“什么?”
竟然是水启丞的亲师!封屠裂做梦都未曾想过,他也更应早该料到,正道中人善于做那大义灭亲之举,并为之乐此不疲。并美名其曰,我为苍生,舍我其谁也!
此血海深仇必定要除,而手下败类,亦万不能再留他活口。他抬头看了眼正前方,烈火熊熊阳气充盈的金丹之炉,还不知究竟有多少生灵因此而断送性命。他虽不是什么正气浩然之辈,但此长生邪火一天尚存,这三界无一幸免其荼毒!
无论是其人还是其炉,都分外扎眼,遂反手甩开炉门,另一只手趋向身后,欲将手中之人投向炉中。
长生子惊魂未定,匆忙疾呼:“我这里有一上古秘闻,可助你魔界重整山河,颠覆乾坤!”
封屠裂冷冷发笑,“若信你言,等同中邪!”
感受到身子自他手中抛出,长生子眼疾手快,两手死命扯住其双肩,“此炉中火非人间之物,信与不信,你将手探入炉中一试便知!”
封屠裂匆匆一瞥,轻蔑道:“不过是颗火灵石,有何稀奇?”
“非也,乃是魔界的的玄幽业火!”
玄幽业火只在第六界天当中存在,人间与魔界诸多迥异之处,如此狭小一山洞,岂会有玄幽业火?
而从外看去,这炉火确实不像人间正经之物,并非单单是因火灵石这般简单。实在过于蹊跷,于是缓缓近至炉前,一手擎人,一手试着探向炉中。
炉中之火方触及掌心,封屠裂霎时愣怔半晌,震惊之余询道:“你最好如实交代,究竟这是为何?”
见他眼神警惕地看着旁侧之人,封屠裂便甩手将惜人哄退,命其在洞口守着。
“可以说了。”
长生子紧紧闭上双眼,沉重叹了口气,缓缓道:“此事,还要从上古天神蓝钿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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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剑派,浮沉峰上。
龙剑派的得名,源于上古流传至今的一个典故。传说,上古四大神兽之首的青龙,为了人间太平,与一上古声名狼藉四处作恶的魔神,曾在人间大战了三百回合。二者法力不相上下,难分仲伯。青龙眼见体力耗尽,却又不想放虎归山,再次残害世间生灵,便以血咒将其封印,化作一座巍峨青山,将其永世镇压在人间。
几千年后,一位道人途经此山,发现此处山峰剑指南天,气势长虹,正气凛然,是块风水宝地,便一念之下创立了龙剑派。
几千年中,龙剑派诞生了无数浩然正气之士。太平中修身养性传道授业,乱世中下山除恶济世苍生。曾在百姓眼中,无私无畏,是天地间真正的勇士!
清心寡欲,远离尘嚣的仙山之上,夜风总是要比寻常人间的要苛刻一些。好不容易挨过了数九寒天,冰河开封,银龙宣泄,飞鸟灵啼,百兽奔驰,春日一派盎然复苏之气。
而此刻,对于玄珂真人来说,温暖初春与寒冬无异。
宋师兄双手端一铜盘,看了眼山水屏风后人的投影,恭敬道:“掌门真人,药已煎好,请掌门真人服用。”
玄珂真人盘腿座于榻上,双目微阖,淡淡道:“多谢。先放下吧。”
“掌门真人,此药需要趁热服下,凉了,恐怕药性有损,还是······”
“我的身体我清楚,你先出去吧。”
自打从茨山回来之后,不但神器没有寻到,反而玄珂真人的身体却每况愈下,最近,竟然连门中事务也不能打理。他疑心,或许是为了救那魔界圣女,被苍崖真人的锁灵钟伤了身子,以至于整日盘坐于屋内,调理气息。
他默默将药搁在了桌案上,再次回望屏风之后,见玄珂真人仍是无动于衷,便心想,待会儿再来查看一番。随后,出了屋外,将房门轻轻地合在了一起。
房门关上未过多久,一道夜风突袭屋内,悄然落于屏风前,房门再次被合在了一起。
玄珂真人艰难抬眼,微弱烛光下,屏风前映出一个瘦小的身影,正与他四目相对。他轻轻叹息,道:“终于,还是将你等来了。”
水灵烟不知他话中含义,心中有无数个疑问困扰,令她百思不得其解。她不愿相信,更不敢相信自己的一番大胆揣测。但是,这个念头就是无端跑了出来,让她不得不前来想要对质。千头万绪,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想了片刻,屋内一股浓烈的汤药传入鼻息,便询道:“你受伤了?”
她突然联想到茨山上的一幕,急道:“可是因为救我?”
“深夜造访,定是有事相询,老夫愿意为你一一解答。”
一种不想的预感涌上心头,她不禁心跳加速,颤声道:“当年······”
玄珂真人双眼一闭,开始回忆往事,“当年,你的父亲,也就是老夫最后一任关门弟子,水启丞,是龙剑派门下千年不遇的奇才。他三岁能文,五岁聚气,七岁便开始御剑习道,仅仅用了十几年,便完成了普通修道者需要耗费百年才换来的功业。如此旷世奇才,震惊龙剑派上上下下,众人莫不以为,这下一任掌门,非他莫属。老夫也不能免俗,骄傲之余,更多的是对将来的期许。龙剑派大局在他手中掌控,或许,超越万宗,重登巅峰之位,指日可待!”
天妒英才,自己的父亲当年竟然如此了得,怎么上天就不肯多给他一些机会?
听到喉咙都堵,鼻子发酸,她又道:“那,后来呢?”
玄珂真人重重地叹息,颤抖着吸了口气,才道:“后来,老夫令他下山游历,只不过想让他增长些见闻。谁知,他却因此机缘,遇上了魔界圣女,也就是你的母亲,封珊。短短数月,他二人便私定了终生,不顾正魔两界的反对,寻了一处青山绿水,做了那亡命鸳鸯。而老夫通过某种途径,了解到那魔头封屠裂,想要收买人心,试图拉拢你父亲堕入魔道,为其效命。如此惊世奇才,短短十几年便修到了璇玑策的第九境,若是被魔道利用反而对付正派,后果不堪设想。老夫是决计不能让此事发生,恐后患无穷。便痛定思痛,乔装前往金炉派,取了两枚九转逆魂丹,在那魔头之前寻到了他夫妻二人,哄骗此乃生元益气丸,亲眼看他二人服了下去!”
水灵烟听过后,只觉痛苦万分,千般愁思化作两行热泪,在面颊之上滚滚翻涌,仿若决堤之洪,倾泻不止。
又有谁能通晓她此刻的心境,感同身受她的不甘与委屈?他夫妻二人只不过想携手共此白首,无问江湖纷争,可江湖就像天罗地网,只要一线缠身,便再也难以置身度外,逃出生天。
怀璧其罪!水灵烟多么渴望,他二人只是最普普通通的村夫俗子,目不识丁,只会扛起粗钝的锄头,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迷头血案天下大白,真相如此坦诚赤裸,竟让人道不清孰对孰错!
“你,可有曾后悔?”
“没有一天可以安稳睡眠!”玄珂真人重提一口气,求道:“老夫时日不多了,锁灵钟已替天行道,算是一命抵一命。前仇旧事,乃老夫一人所为,莫要归罪于龙剑派上的任何一名弟子。”
“老夫,在此,求你了!”
锁灵钟?难道说,真是因为救她而受的伤?
怨恨与愧疚交织,只听山水屏风后,“哐当”一阵响动,便不见了榻上人的身影。
水灵烟倒吸一口凉气,颤着身子向屏风后走去,只见玄珂真人低垂着头颅,竟是跪在了地上。
“玄珂真人?”
轻轻唤了几声,并未有回应。一手哆哆嗦嗦去探他的经脉,已然无任何跳跃的痕迹!
还未来得及震惊,只听房门打开的声音,随后身前屏风被人一脚踹翻在地。
“来人啊!魔界妖女夜袭掌门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