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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情之所起 ...

  •   那单薄的两扇竹门,与其说是被封阵一脚踹开,不如说是被道疾风破开。饱含凉意的秋风迎面而来,还夹杂着丝丝冰凉的雨水,星星点点洒在面上,让人不禁打了个冷颤。两扇竹门仍挂在门框之上随风来回摇荡,“吱呀吱呀”唤个不停。

      水灵烟望着门口那个渐逼渐近的身影,不敢再有丝毫懈怠,戟手唤来搭在竹椅上的红嫁衣,利落甩在肩上,跳下榻侧急忙整理好。

      “回答我,你的那个同门师兄,究竟是何人?”

      身前袍衫胡乱理了两下,暗中也不知穿戴整齐了与否,着急忙慌间只闻封阵在身后咄咄相逼,水灵烟只好不耐烦道:“六师兄,六师兄,六师兄!可以了吧?”

      这句话刚落地,水灵烟也未有回头,封阵也未有任何回话,却只听周遭风雨飘摇,门扇晃动之音。良久,才听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之中似带着阴寒,又好似按耐着某种莫名的情绪,沉沉道:“他······他在你心中,是个怎样的人?”

      闻声,水灵烟双手于身前停止忙碌,只觉颈也僵直背也僵直。往昔画面倏然浮现于脑海,如走马灯般一一经过眼前。他曾经的言行举止,嬉笑怒骂,身姿绰影,都仿佛是在昨天,历历在目,铭心刻骨。

      水灵烟双眼一阂,动容道:“我只知道,他是个孤独的人。因为我时常猜不出也看不透,他心中到底装了什么,又隐藏了什么。就像,巍峨山巅之上的青竹,孤孑傲然笑对苍生,外表坚韧顽强,却又内府中空。他白衣胜雪,剑峰星眸,韬略经纬,无一不涵。但他脸上却总是寡淡无味,无论遇到任何事情,是良景抑或是风浪,甚者是弥天大难,依旧我行我素,一副天下与我何干的风轻云淡。虽然他看起来永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每当身边人遭逢劫难,他又总是不会袖手旁观,临危不惧,刀山火海也要拼上全部身家。他时常笑我苯,骂我蠢。如此想来,他又何尝不是呢······”

      说道最后,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又携有几分黯然与伤感。封阵心中一紧,眸光愈发阴沉,幽幽凝视着她的背影,耳边有千万个声音劝他不要询,不要问,就算是知道了答案,徒增烦恼,空留遗恨。那些声音如鬼厉盘绕,扰得他头痛欲裂,呼吸急促,他却仍是开了口。

      “那他待你,如何?”

      水灵烟深深一叹,“他曾多次救我于危难,脱我于苦海。我时常在想,此生,他若是未曾遇见过我,现在,应该会是个正气凛然的侠义之士,仗剑天涯,乐哉逍遥,无忧无虑。想看山便看山,想戏水便戏水,也不会因为我,堕入深渊,万劫不复。我,欠了他太多,这辈子······不,下辈子,下下辈子,乃至永生永世,我都偿还不尽!”

      “如此说来,他对你而言,怕是无人能及罢。”

      水灵烟再次长长叹息。这些回答皆出自肺腑,此中所指,全都是身后站立之人,又全不是。她连连摇头感叹,今昔不复昨昔,往事红尘尽付东流,一切都无法再回头。可令人矛盾之处就在于此。共具一副肉身,天差地别的两个灵魂,一个心系光明,一个身赴黑暗。通过那同一双漆黑透亮的眼眸,洞察世间,所见所观,却仍是亘古永恒的万类苍苍。

      水灵烟每当正视那双深邃无边的眼眸,清清楚楚映出她自己的面容,就总觉得,时间仍旧停留在昨日,一切都未有任何的改变。所以,她不知如何答复于他。

      正在她惶然凝思间,一道凄寒的夜风突兀闯入屋内,伴着甚有盛涨的雨声,撕扯着两扇竹门撞击风雨,“咣咣”作响。

      她缩了缩衣领,转身朝门口行去。在她二人出神谈话间,地面早已被风雨淋湿了大片。迎着风雨敲打,她匆匆合上两扇竹门,一手顶在门前,一手将门闩扣好,以防风雨再次破门而入。隔绝了室外天地,嘈杂的声音霎时转小。周遭突然陷入了沉寂,却听到几滴水珠拍打着地面,清晰作响。垂眼一看,原来是关门时被风雨所淋,垂鬓袖口等处沉甸甸。

      捋了捋留在衣袖的冰凉雨水,她望了眼封阵,只见他仍旧定在原地以背影相对。她只好道:“外边突然风雨大作,你还是······”

      未等言尽,封阵冷冷打断,“那我呢?”

      水灵烟微微愣怔,“你,你就先留在这屋内歇······”

      封阵猛地转过身来,“我是说,我在你心中,又是怎样一个人?”

      水灵烟不知这二者之间有何关联,遂脱口而出,“一方霸主,魔界至尊。”

      “你在敷衍我,我要你认真回答。”说话间,便朝她身前靠近。

      见他再次步步紧逼,水灵烟稍一侧身,灵巧挪移到他身后,“你就是你,就算我能说出几个词,对你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封阵寻着她的目光紧随其后,道:“为何没有意义?”

      “又为何有意义?”

      封阵突然捉住她的手腕,一字一句道:“因为,能够让我双手奉上真心的,不是旁人,是你!”

      “怎么,怎么会?难道,难道不是惜人?”在弄懂了他话中饱含深情的余味之后,水灵烟大脑苍白一片。回避他幽深难测的双眸,定定平复了片刻,转而想起封屠裂为了江山霸业所对他的嘱咐,继而坚决回道:“你定是在骗我!”

      “我要如何表述,你才肯相信?自我在春色满园外第一次见你,便觉得你与这世间任何人都不同。你对着我哭,对着我笑,对着我忧,对着我怒。牵着我的手窃窃自喜,寒毒发作抱着我时扭曲痛苦,又在通界桥上逃婚摔冠坚定不移。你看着我的眼睛,仿佛在看一整条星河,璀璨熠熠,光耀夺目。当下每个瞬间,都足以将我半世所驻守的心房撼动,又是揪,又是痛,直至散落荒原,再也溃不成军。遇到你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一人能够像你这般乱我心曲。而每当你出现在我面前,我想,我总在想,我发狂地想······”

      他的眼波深不见底,同时兼具错杂了众多情绪与含义,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水灵烟百感交集万分莫名,刚想开口道“你究竟想怎样”,却被他双臂用力一圈,紧紧揽在了他温热的怀中。

      封阵独有的,如清泉爽罄,此刻又携几分深沉的嗓音贴在耳侧,幽幽响起,“像这般,将你拥在怀中,静静感受我的心跳。可你心中总是记挂着不知所谓的狗屁竹竿师兄,着实让我更加发狂······”

      这最后一句,听起来分明是紧咬着牙根蹦出。自古以来,男女之间这种特有的,让人肝肠寸断又欲罢不能的情感,总容不下第三者的插足。哪怕是这第三者轻拂衣角了无痕,一方也会终生铭记在心底,山雨欲来风满楼,时不时地翻出来抖上一抖。

      而她此刻才有所知觉,封阵种种言行举止,无不很好地阐述了这个真理。饶是如此,她仍是觉得脑中轰然一片。心中顿时乱哄哄道:“不会吧?他当真?不会吧?苍天啊!我该怎么做?女人全靠一双耳,男人全凭一张嘴!信他?不信他?”

      水灵烟脸面贴在他肩头,像根木头般直挺挺杵在他怀中,封阵全然不介意,一手拂向她脑后,一手揽在她腰后,仍不罢休道:“在你心中,我与他,谁更重要?”

      砰!砰砰!砰砰砰!

      不知是不是封阵的心跳出了差错,耳边与身前所贴之处,像是有双鼓槌在疯狂敲打,大有坐阵军前的架势,惹得她也随这道强有力的鼓点,心脏乱跳一气。

      “你与他一样,一样的。不,我是说,你们同属······”

      “呵!你这个女人如此歹毒,竟然同时贪慕着两个男子!”封阵倒吸一口凉气,“有总比没有的好。也罢······”

      在他叹息之时,一口气喷在她的颈肩肌肤,又热又急促,她有些不适。但如此密切相依,又觉得万分不妥,于是她双手搭在他腰间稍一用力,便借势与之分离。可身前方空了有许,她的手也刚刚回落身侧,腰间突然传来一股力道,脚尖轻点,将她重新送到了封阵的面前。事发仓促,她不禁抬手向前推去,垂眼一看,掌心正巧贴在了他微微起伏的阔挺胸膛之上。

      罪过罪过!

      她心中一惊,举起双手迅速向后退去,谁知腰侧力道更为强固,又再一次将她嵌固在他的身前。她微微蹙眉,向上怒道:“快撒手,不然,我要念水符了!”

      封阵对此只宠溺笑了笑,“可以,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拦你。但唯独你心中所念,此刻,我要将他化繁为简。”

      “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封阵眼中一沉,俯身一吻,便将她所有疑问封住唇间。他的吻来得轻柔,又来得迅猛,不同于早些的温柔缱绻,更多了几分攻城略地的劲道。几番毫无空隙的厮磨之后,水灵烟只觉天旋地转,脚下开始发软也随之站不稳妥,于是双手攀上他的后颈,全力迎合。封阵似是有所感应,复贴在她唇间更为全情贯注。

      室外暴雨轰然倾泻,震天彻地的响声将竹屋小天地尽数吞没,无声无息。

      这一夜短暂又漫长,却无法用任何语言来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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