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死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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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认为草原就是平原地带，旷野千里，那么你就错了。它也有山有谷。这不赶了一整天的路，傍晚的时候就来到了一条峡谷，窄窄的通道，仅容两人并骑，峡谷两边是陡峭的岩壁，直指上天高耸入云，除非正午，否则太阳根本照不进来，不过即使照进来，也只有一线，正所谓“一线天天险”，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若是在这里设伏，那可真是叫对手避无可避。
“真的要走这条路吗？”深知这条路的危险性，我无奈地问他。
“这条路最快，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走出去，这里是克烈部与蔑儿乞部队交界，在这里过夜不安全。”他神情淡定。
唉，两个部都是对头，也只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喽！
幽深的山谷，暗无天日，阴森寒冷。戾风灌入谷中传来幽灵般的哭泣声，令人汗毛直竖，冷汗涔涔。
突然，“嗖——”的一声破风之声传来，一只冷箭射在马前，马受惊长嘶而起，只见两侧山崖上出现了许多火把，整个地把山谷映红了。
“来者何人？”山崖上传来问话声。
“木华黎——”他沉声答道。
“是木华黎？”“是他啊？！”“就是那个继承玄紫宝刀的人？”“那个杀人魔王？”••••••
崖上传来议论声，人数不少。
“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我们山野草莽就不拦了，你们走吧！”同样的声音再度响起。
“原来你这么出名啊！真是令人闻风丧胆啊！”我戏虐地说道。他没有回答，径自往前走，经过那支箭时我突然注意到那支箭的箭羽是红色的，而箭身上有一个小小的圆形图腾，好眼熟！
啊！电石火光之间，我明白了，这不是一般的箭，这是克烈王族专有的红翎箭，相当于虎符！照此看来这些人并非山野草莽，而是——克烈伏军！王罕的计划可真“周密”啊！居然在这里设伏，之前的围堵若不成功，还有另一套方案。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铁木真会这么快召集部队杀个回马枪，而我们会刚好遇上这埋伏。
刚刚觉悟，还没来得及任何行动时，一块大石从天而降，砸向了木华黎，我想也没想，纵身扑向他，将他扑倒在地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伴着“轰——”的一声巨响，顿时沙石腾飞，谷中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到有股急促而温热的气流喷在我的脸上。是他，他离我如此之近，随着渐渐凝息的沙石，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深邃的紫眸，高挺的鼻梁，温润的双唇••••••我压在他厚实的胸膛上，我的唇离他的很近，而且好像越来越近，我的脸越来越热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温润的唇究竟是什么滋味呢？
“啜！”不是亲吻声，而是冷箭射入泥土的声音，这该死的箭，真是大煞风景！我一下子从他身上弹坐起来用手拍拍脑子，该死该死，你这色女、花痴，都什么时候了啊！怎么竟想这些，耽误了最佳战机。
“小心！”一支箭突然在我眼前停住了，原来是被木华黎空手抓住了！我这才正真清醒，峭壁上的克烈兵已经开始发动第二轮攻势。
“木华黎，他们不是一般的山野草莽，而是正规的克烈军，他们要干掉我们，这种地形于我们不利！”我吃力的格挡着密如雨下的飞箭，“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他一把抓住我，把我拉入他的保护圈——由紫色刀气形成的结界，“我会保护你！”
保护？他要保护我？听起来好温暖啊，即使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之下，我看着他严肃的侧脸，手还是牢牢的抓住我。
如雨的箭从四面八方射来，在火光的照射下箭镞发出张狂的红光，一波又一波，他带着我一边格挡一边向谷口退去，谷内满是箭矢，有的斜斜地插入泥土，有的则断成几截，无力地躺着。
快了，谷口近在咫尺。
“噹——”又一支箭在碰到刀锋之后，断成两截，箭头直直地插入土中，箭尾则毫无生气的隐没在乱草丛中，一切归于宁静，我们再一次脱险了！
“走——”木华黎将刀插入刀鞘，拉着我往谷外跑。
我跟着他，看着他的背影，轻松的跑着，他不再是一个人，他的身边有了我，他不会再孤单下去，因为我不会允许他再次孤独！温暖将心头涨的满满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一丝寒意，一种不祥之感呢？
我下意识地回头——“嗖“——银色的箭头，张狂阴戾——射向——
不——情急之下，我挣开他的手，闪到他背后，——“啜”——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心口传来，四肢麻痹地不能动弹！我低下头，一支箭羽赫然没入左胸口，露在外面的箭杆一颤一颤地，是心脏的跳动。
痛，痛得麻痹，痛得害怕，不仅仅是伤痛。
我倒了下去，倒在一副坚实的胸膛里。我抬眼看着他，他的眼里满是悔恨与痛苦，“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他慌张地按住我的胸口，完全失了分寸，血还是不停的涌了出来！他，他在发抖，是在发抖吗？我有些心疼，盖上他握着我的手，尽力扯出一丝微笑，“你•••没事，我就•••放•••心，我•••也•••没•••事••••”我喘着气，每一次呼气都扯着痛。
“你真傻，你真的很傻，我宁愿受伤的是我••••••”我堵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他抱着我，眉头皱的跟铁疙瘩一样。
我觉着好笑，用手熨平他的眉头，“我好像•••还没•••告诉你•••名字啊•••”他痛苦地点点头，“记住•••啊，我•••我的•••名字•••叫•••江•••山•••”
“好，好，江山，江山，我记住了，你不要说话了，我•••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说这便要抱起我！一下子又扯痛了我。“对•••对不起，弄疼你了，我••••••”他的眼里充满了惊恐，显得那么无助。
“没有•••关系，不要•••找•••大夫了•••”露出的箭头抖动地越来越微弱，寒风狂戾地灌入谷里，空谷传响出荡气回肠揪人心魄的绝唱。我突然觉得好冷，冷地瑟瑟发抖。“冷吗？很冷吗？”他焦急地问。
“抱•••抱紧我，可•••可以吗？”我的泪水哗哗的流了下来。舍不得，我怎么舍得离开他呢？可是身体愈来愈没有知觉，感觉轻飘飘地就要飞了起来，又像是要幻化成泡沫消失在这混沌的时空中。
他解开长袍襟口，将我整个地裹在里面，紧紧地抱住！温暖而充满阳刚的气息飘入鼻孔，可是依旧无法将温暖传递给冰冷的四肢和干涸的心，不舍的泪水如洪水溃堤般地涌了出来！“原•••谅•••”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江山，江山，你醒醒啊！你要是再也醒不来，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你醒醒啊！江山••••••”绝望的吼叫声渐渐远去，剧烈的晃动感也渐渐消失。然后一切归于死寂！
“原谅我——”
你醒醒啊，江山！江山！！——有人在叫我吗，声音好熟悉，我极力想睁开眼睛，可是怎么也睁不开。
你不是心疼吗？你不是要改变他吗？你不是说不让他再孤独下去了吗？你的承诺呢？你好残忍啊，你让他感受到了关怀和爱，却又硬生生的剥夺了，你还不如从未给过他。你何时变成一个如此不负责任的人了？他承受了那么多痛苦和寂寞，你于心何忍啊！！！——不是的，不是的，我拼命想睁开眼，我挣扎着呼喊着木华黎，我要告诉他，我从不后悔遇见他，更不想离开他。我要帮助他，给他关怀和爱，又怎么会抛弃他？为他挡箭是害怕他受伤害迫不得已啊，如果可以选择，我有何尝不想和他在一起，即使是面对无止境的杀戮，即使要一直留在这个时代——
突然周围一亮，亮到即使眼睛闭着也能感觉到，亮光刺得我眼皮发胀，然后便是下坠——“咚！”掉在一张木板上，五脏都一震，痛得我龇牙咧嘴的。咦？痛？我有有感觉了吗？
我睁开眼，阳光透过纱窗洒在室中的红木桌子上，微尘在阳光中跳跃。室内的摆设简单而雅致，精致的雕花横栏，亮泽的铜镜，梳妆台上陈列着几只脂粉匣子。一扇真丝双面绣屏风格在床前，床幔纱帐，淡粉的被褥及床单，床头雕着花草虫鸟。
“这是什么地方？与蒙古的室内格局、情调完全不同。”我心里想着，下意识地看看自己——白色的中衣，宽大而轻薄，就像在古装戏里看到的汉人服饰。咦？更奇怪的是心口没有箭伤，也没有疤痕，就像从没有发生过一样。到底我现在是死是活啊？还有木华黎呢？一提到他，我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你醒啦！”声音中略带稚嫩，像是在询问，“你很奇怪！”
啊？我扭过头，一个身着华丽锦衣的男孩站在床边，就容貌来说可算得上是相当俊美，头顶梳着发髻，光光的额头下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透着成熟与稳重，但显然尚未发育完成的瘦小身形透露出约莫十一二岁的实际年龄，我不禁问道：“你是谁啊？”
“我是太守的儿子，我叫张弘范，你还有什么问题吗？只要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他很随和，也很有礼貌地说。
张宏范？这个名字不知道在哪看到过，“请问，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易州。至于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知道，而这个问题正是我要问你的！”他微笑着，很绅士。
咦，他不知道我怎么来的吗，可是总应该知道的比我多吧，比如说在哪儿发现的我。这时，房门开了，从外面进来一个身着彩衣的丫鬟，年龄也只有十岁左右，长得娇小可爱，“少爷，汤药煎好了。”她偷偷看了张宏范一眼，小脸忽地红了，连忙撇过头，向我走来，将药递到我手上，说道：“姐姐，你醒啦！你不知道，你刚刚从天而降，掉到少爷床上，幸好少爷早一步起床，要不然呀，呵呵！可把我和少爷吓坏了！这是安神药，喝了没坏处。”从天而降？我看了看那自称张宏范的男孩，他点了点头，表示此话不假。不过这安神要还是他们俩喝比较好！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张宏范问道。
“我•••我•••”我明明中了一箭已经死了，怎么会从天而降，还有他说这里是易州，以及他们的服饰名字都是说明他们是汉人，难道？不可能啊？！“阿范，我问你现在是什么年代啊？”
他微微一愣，但很快又恢复平静，“金章宗太和六年！”
还是金章宗时代，只是跳过了三年，这是怎么回事呢？我难道又穿越了？
“小纤，给这位姑娘找一套衣服换上。”阿范对刚刚的小丫鬟说道。“是，少爷。”叫小纤的丫鬟颔首退去。
“对了，阿范，我这样叫你不生气吧！这样亲切一点。哦，我的名字叫江山，我比你大好多，你叫阿姨叫姐姐都没有关系。”
“我不要，我的阿姨姐姐很多，不需要再多你一个。”他突然大声地说，好像很生气。
“你•••你怎么啦？生气了吗？”我好奇地看着他，他连忙转过身，长舒一口气，转过来时又恢复了沉稳。他说：“江山，我不要姐姐阿姨，我要的是朋友，你做我的朋友吧！”他说地很诚恳，看来又是一个孤单的家伙，不过他看上去这么温文尔雅的人也会没有朋友吗？“好啊，我很乐意的，有你这个小友，我也会变更年轻的，呵呵！”我看了看他那俊俏的脸，“你是汉人吧！这易州也是汉属地吧，为什么用金朝纪年呢？”
他回看了我一眼，平和地说道：“正如你所说的易州是汉地，但是大宋王朝统治不利，金人大肆攻占汉人领土，就有了后来的南北对峙，各占半壁江山。”他顿了顿，又接着说，“不过大金国的江山也长不了了。”
“咦？什么意思？”
“自从三年前，乞颜部首领铁木真灭了克烈部之后，便更加明目张胆地东征西讨，打击各部，最终统一了蒙古高原。三个月前在斡难河源头举行了忽里台大会，铁木真被推举为大汗，号称“成吉思汗”同时还设立了左右翼万户长，博尔术为右翼万户长，管辖乞颜部中心以西至阿勒泰山东诸千户；而木华黎为左翼万户长，管辖向东到哈喇温山方面的诸千户。这摆明了要继续扩张，而以金国当下的实力是无法驾驭这条崛起的巨龙，不敌便会受制。尤其是成吉思汗颁布了千户制之后，有了明确的编制和分工，军队调度速度快捷，军纪严明，军队实力大增，一路所向披靡，金军溃不成军。而撇开敌我双方的关系不说，我挺佩服这千户制，着使得军队管理更加层次化，便捷化••••••”后面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在意，当听到木华黎的名字时，我的心绪就飘了••••••
木华黎，你还好吗？我没有死，我还会回到你的身边的，你要等我。只有三年，三年而已，一切都不会改变，你我依然同在一个时空之中，同一片土地，千山万水我都会找到你，然后告诉你，我不会再离开你永远不会••••••
“你想知道我的事吗？我可以告诉你！”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告诉他一切，他让我很信任，他或许可以帮助我！他点点头。于是我便将我如何穿越而来，如何在克烈生活，如何遇上木华黎，如何死生的经过告诉了他，他听的很认真，眼睛一直盯着我，时不时流露出惊异与好奇，“你是说你来自未来？”
“是啊，很不可思议吧！这一次又穿越了三年，你要是不信我也不会奇怪的，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还从来没有将这些告诉过别人，你是我的朋友希望你能保密，还有不要把我看成怪物啊！”
“嗯，我相信！”
“你相信？”现在变成我好奇了。
“你凭空出现的出现方式就让我觉得你与众不同，加之家父有位老友，是一位奇人，专门研究奇门遁术，他曾经提及过时间空间逆位的事情，只不过当时我没有在意，现在看来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总之我很相信你，也很高兴你会告诉我这些，把我当朋友！”
“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就帮帮我吧，我想去找木华黎！”
“••••••”他突然垂首无语。
“阿范，你在想什么？听到了没有啊？”
“也许•••你就算找到他，他也不见得还记得你——”
“什么？”
“他已成魔——”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死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