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月》羽禾三三

8、你才是妾

　　这一日，骄阳普照，显得一切都金晃晃的发亮。炽烈的骄阳下，林将军走在前面，被众人簇拥着，终于走进两年多不曾踏入的家门。
　　老夫人远远看见有人进来了，激动地站了起来，其他人也赶紧跟着站起来。
　　丫鬟赶紧在老夫人跟前放了两个锦垫，给林将军和夫人跪拜用。
　　林将军龙行虎步而来，走到老夫人面前，一撩衣袍，噗通跪地：“不孝子林烽北，拜见母亲！”
　　林夫人跟在丈夫身旁，跪地而拜：“儿媳拜见母亲。”
　　陆白月跟在后边远远的站着，看着跪拜的夫妻二人，再看看那白发苍苍的老者，一时间心情也跟着哀伤起来。
　　老夫人颤抖着扶起林将军，看着这一幕陆白月不免红了眼圈。她这个不孝女还有机会见到爸妈吗？有机会为爸妈送葬守孝吗？从小没跪过爸妈，如今却跪了那个认都不认识的色魔皇帝。早知如此，当初应该把第一跪给爸妈，说不定心里能舒服些。
　　“我儿回来了，我儿回来了。”老夫人边擦眼泪边拍儿子结实的手臂。
　　林夫人上前几步搀住哭泣不已的老夫人，引着老夫人坐回罗汉榻，宽慰道：“母亲莫哭，我们这不是好好儿的回来了吗？”
　　老夫人赶紧拉住林夫人的手，道：“秋桐瘦了，黑了。边疆凶险，女人怎吃得了那苦。这次回来，便莫要再去了。”
　　林夫人频频点头，让老夫人安心。
　　林笺幽适时的走上前，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似乎有水流动，樱红的嘴唇咧着一个可爱的笑，嘴角还有一个小小的酒窝。朝林将军和林夫人跪下，脆声道：“女儿见过父亲母亲，父亲母亲安好。”
　　林夫人笑得合拢嘴，虚扶一把道：“笺幽快过来让母亲仔细瞧瞧，两年不见，这孩子越发水灵了。”
　　林笺幽笑着扶住林夫人的手，笑容甜美的依在林夫人身上，看了一眼陆白月问道：“母亲，这位姑娘是？”
　　陆夫人这才想起陆白月的存在，还没来得及介绍陆白月，王氏就笑得一脸暧昧的道：“这位姑娘生得可真漂亮，乍一看还跟咱们姐姐有几分相似，莫不是将军新纳的妾？这看着年龄可是不大。”
　　王氏话音一落，满屋子的人都一脸惊讶的看向陆白月，陆白月浑身一僵，啥玩意？妾？你才是妾，你全家都是妾。
　　林笺幽的眼中没有惊讶只有鄙夷，显然她一早就认定了陆白月是林将军的新妾。
　　林老夫人本来因为感动而柔和的面容，突然就复杂起来，黑着脸盯着陆白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什么出身？几岁了？”
　　陆白月看了林将军一眼又看林夫人一眼，这怎么着？查户口吗？咱们都是给色魔皇帝办差的，不忙帮解释下吗？
　　林将军也有些尴尬，赶紧道：“母亲……”
　　“你住口！”林老夫人声音威严的打断林将军的话。
　　林夫人正要开口，老夫人一抬手道：“你也休得言语，让她自己说。怎么？想进我林家门，连话都不敢说？”
　　陆白月心想，我倒是敢说，只不过是怕一会各位尴尬。
　　“小女林琅，乡户长大，今年十三。”
　　屋子里一阵吸气声，隐约听到有人说：才十三？
　　林将军赶紧解释：“母亲，她不是……”
　　“不是什么？”老夫人威严的声音打断了林将军的话，并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气恼的道：“不是十三岁吗？”
　　林将军低着头道：“是十三，不过她不是……。”
　　“你给我闭嘴！”老夫人显然动了真怒，运了会气消了火后才语重心长的继续道，“烽北呀，虽说这丫头长得确实标致，只是这年纪也太小了些，你喜欢母亲不拦着，不若这般，先让她做个丫鬟在府里调教一番再给你收房吧。”
　　张氏一听顿时脸都黑了，这林府里的妻妾一共三人，她是最年轻的，如果这个小丫头入了府，那她的优势就全没了。冷哼一声道：“老夫人仁慈，不过这丫头什么出身都不知道，随随便便的野丫头也能入府伺候将军吗？”
　　“有何不可？”张氏端详着陆白月道，“将军的妾室确实少了些，年轻也有年轻的好处，还有时间调教，别等长大了再想调教也调教不过来了。”这话明显是说王氏也同样没教养没出身，小时候没人调教长大了才这般不懂礼数。
　　王氏气得黑了脸，张氏清浅一笑：“既然将军喜欢老夫人也允了，那就让我领回去调教些时日再给将军收了房吧。”
　　陆白月心里一阵发冷，一个十三岁的女孩，你们说收就收，当外卖呢？这辅国将军府的风气还真够邪性的，一个个眼高于顶，不把人当人看，你们将军府门槛儿高，可也不是谁都想进来的。
　　陆白月面上清冷，不等林将军解释便大声道：“老夫人，万万不可。琳琅虽然出身乡野，但也不是没人疼没人爱的孩子。今天跟将军和夫人来将军府是有其他原由，并不是进将军府做妾的。这位美女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说我是妾，实在有点武断了。通过一定的事实基础，发散思维推测出相应的结果这叫推理。什么事实都不了解就擅自下定论，这叫污蔑。我虽然本身没什么文化和教养，不过也不想被人随意编排。”说完，陆白月盯着王氏，“美女，你叫什么名字？”
　　美女这个称呼让王氏楞了一下，随即仰着下巴，拿眼角瞧着陆白月道：“我是将军的贵妾，王氏。”
　　陆白月一乐，道：“原来你才是妾呀。”
　　王氏面容一僵，正要发怒，林夫人接话道：“林琅休得胡闹。”随即转头向老夫人道，“母亲您安下心，林琅不是什么妾，这误会太大了，让孩子受了委屈。”
　　众人一听是误会，全都“哦？”一声
　　陆白月也懒得再跟这帮人嚼牙，解释道：“我叫琳琅，据说是林将军和林夫人十三年前丢失的女儿，上个月在乡间遇到野兽袭击受了伤，被林将军和夫人所救，夫人认出我的胎记，才认下我这个女儿。”
　　陆白月说完，整个屋子安静了数秒，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各异。尤其是王氏，最为精彩。
　　“你凭什么说你是林府丢失的女儿？”王氏率先发难。
　　陆白月清浅一笑：“我从来没说过我是，是将军和夫人说我是。”
　　王氏一愣，林夫人皱眉道：“林琅，回来的路上教过你多少次了？叫父亲母亲，不许叫将军和夫人”
　　陆白月仰头，身姿挺拔，背脊笔直，朗声道：“我觉得，想融入一个家庭需要所有家庭成员的接纳，不仅仅是将军和夫人承认了便是，我琳琅虽然出身贫寒但也不想被人说成攀附富贵之人。更何况，我也不是单方面的请你们接纳我，我也要审视这个家族是否值得我接纳和加入。”
　　林将军沉着脸，低头喝茶，不知道在想什么。老夫人惊讶的盯着陆白月，似乎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林笺幽脸色阴沉，不停的上下打量陆白月。林瑶音紧紧的抓住母亲的手，狠狠的瞪着陆白月。林空名目光柔和，见陆白月一脸的义愤填膺，嘴角抿起一丝浅笑。林空书一脸的好奇，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可是长辈们都没说话，他不敢先开口。
　　张氏用帕子掩口笑道：“这孩子倒是个倔脾气，倒是像将军的脾性。”
　　林老夫人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林夫人的手问道：“当年丢的那孩儿身上有胎记？”
　　林夫人眼神闪烁的点头道：“正是，右手臂弯处有一个朱红色的胎记。”
　　林老夫人眼睛发亮，朝陆白月招招手道：“孩子，快过来让祖母瞧瞧。”
　　陆白月看了林夫人一眼，见林夫人点头才迈步走上去。林老夫人二话不说，拉起陆白月的手腕就撩起袖子，果然见臂弯处有一个形状奇怪的胎记。看了一会，她又用拇指在那胎记上擦了擦，似乎是想看看能不能擦下去。
　　陆白月差点没忍住笑，心想，这老夫人确实谨慎，可是却完全错了方向。屋子里的男仆见老夫人突然撩起陆白月的衣袖，露出一截藕臂，赶紧扭头看向一旁。林夫人第一时间拉下陆白月的衣袖，低声对老夫人道：“母亲莫要激动，以后林琅住下来有的是时间让她跟您亲近。”
　　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女儿家的肌肤，不能随便给下人看了去。不过，心中的喜悦却压倒了所有的情绪，她温暖的手掌握住陆白月的手，笑着红了眼睛，声音哽咽的道：“只道你夫妻二人上战场，出征已近一月才发现秋桐怀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后来听闻这孩子丢在回京的路上，我这心就如同被烈火烧着一般。老天有眼，竟让你们母女相聚，让我们林家孩儿归家，老天有眼呐！”
　　老夫人说着已经泪如雨下，陆白月虽然原本对被人当妾耿耿于怀，对林家人也没什么好感。不过，当看到老人家的泪水，心中实在不忍。不禁心中苦涩，她这个假冒的孙女早晚要露馅，到时候怎么忍心看到老夫人伤心？就怕到时候，或许会恨她。
　　林笺幽眉眼含笑，赶紧上来拉住陆白月的手说：“原来是三妹妹，只听过未见过，如今倒是见着真人了，这些年你可让祖母担心坏了。往后咱们姐妹多多陪祖母，让祖母欢心，可好？”
　　这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演技倒是真不错。刚刚还一脸怨恨的看着她，转眼间就笑得让人如沐春风了。论演技谁没有点？陆白月回握她的手以示友好，笑着道：“姐姐说的是。”
　　林老夫人擦干泪，笑得合不拢嘴，说道：“这连人都没认呢，就姐妹的亲热上了。快过来，祖母带你见过你的兄弟姐妹还有姨娘们。”
　　陆白月心想，这林将军看着道貌岸然，也不知道娶了多少个老婆，看这一屋子的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