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月》羽禾三三

4、等娘亲回来

　　红，火红与血红交织蔓延充斥着陆白月的双眼。她一直在哭喊，可是泪还没流出就被蒸发。剧烈的疼痛撕扯着她的神经，在这种痛苦中连死亡都显得没那么可怕。
　　这里已经是地狱。
　　地上流淌的血液被大火烧得翻滚，血红中，陆白月看见一颗长条形的木块，因为爆炸而斑驳发黑，她几乎一瞬间就认出，那是她的钢琴上的白色琴键。她用尽最后的力气，颤颤巍巍的伸出被烧得焦黑的右手，握住琴键的手已经没有知觉。她知道，自己就快死了，也好，黄泉路上他们一家三口不会孤单。
　　突然，被火和血染红的灼热地面渗出了丝丝幽光。那光就像水，冰凉而静谧。慢慢的从淌满鲜血的地面渗出，刺穿火焰。猛的，蓝光照亮了整个房间，火焰仍在燃烧却感觉不到热度。
　　陆白月惊讶的看着地面，那蓝光范围很大，几乎覆盖整个大厅。蓝光在地面像水流一样流淌，形成奇怪的有着某种规律的纹路。陆白月低头看看自己身下，蓝光一丝丝像蓝色的小蛇，扭动变形，那纹路不停变换，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意识开始恍惚，视线也变得模糊，脑袋浑浑噩噩很难集中精神。只觉得身体突然下坠，黑暗和眩晕蒙蔽了所有感官。陆白月想尖叫，嗓子干哑得根本无法发出声音。她用尽全力，猛地，叫声突然钻出喉咙，尖利的声音刺破长空。这一声叫喊让她觉得身体顿时舒畅，接着一阵沁凉的新鲜空气钻进了气管里，呛得她猛烈的咳嗽起来。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林琅姐姐，你没事吧？”
　　陆白月勉强睁开眼睛，梦中的一切是那么的清晰，那是她死亡前最后看到的景象。可是，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确实雕花的木床和一个小巧可爱的小女孩。
　　“林琅姐姐，你醒了，香莲伺候你洗漱用膳吧？”
　　接下来的日子丑老头都没有出现，陆白月除了吃和睡以外，就坐在门槛上看着外面的景物发呆。伤好得很快，伤口一阵阵的发痒。随着伤口恢复，陆白月越发坚定，必须从这里逃出去。她不知道那差事是什么，更不想去办什么差事，她指向找到方法回家。
　　总会梦到那场爆炸和大火，还有火种自己焚烧得惨不忍睹的四肢和最后出现的，那冰蓝色的图纹。陆白月努力的回想图纹的每一处细节，她总觉得，那个图纹是她穿越回去的重要线索。
　　这几日陆白月观察到，这个大院子里住了数十名孩童，都叫丑老头干爹，丑老头似乎在培养他们。也会有死因不明的孩童尸体被秘密处理掉，这是昨晚深夜陆白月失眠赏月时偶然发现的。这些事实都指向一种可能，这些孩子包括楚琳琅在内，都是丑老头为了某种目的培养的。至于这个目的是什么，除了杀手或者间谍之类的也想不出其他可能。
　　陆白月无数次想过反抗，想解救这些孩子一起逃离。可是，实力的差距摆在眼前，更重要的是，她发现这些孩子根本没有胆量反抗，更加没有任何逃出的想法，理所当然的过着这样的生活。想想也是，或许当初楚琳琅有过反抗的意志，最终落得如今的下场。
　　或许还有很多孩子也反抗过，但最终结果都成了为丑老头立威的牺牲品。所谓统治，皆是如此，就如同皇权，一个人掌握天下苍生的生死大权，会因为权力而膨胀而逐渐忘记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朝臣与百姓们，会因为生死被人主宰的恐惧逐渐怯懦而忘记自己也是一个人。
　　安静的卧房里，陆白月摆弄着灼烧得斑驳的琴键，思考着逃出去的方法。她现在最大的念想有两个，一是查明爸妈是否和她一样穿越过来，如果是，那么她要找到他们。二是回到原来的世界，回到那里为父母报仇。那场爆炸是一场谋杀，是针对她的家人的谋杀，她必须回去，此仇必报。
　　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人摇醒。眯着惺忪的眼睛，陆白月习惯性的问候：“Morning!”
　　“猫宁，是什么？”丑老头干瘪的嗓音像砂纸磨墙一样。
　　陆白月一惊，睁开眼睛就看见丑老头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好多天没见过这张脸，这一看又吓一跳。看见这张脸，陆白月就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丑老头看着陆白月脖子上愈合的伤口，满意的点点头道：“收拾一下，是时候去见陛下了。”
　　丑老头见陆白月两个大眼睛转来转去就是不说话，知道她心思多，叮嘱道：“咱们这位皇上可是御驾亲征过的，你那点小心思最好给我藏好。上次陛下见你的时候很是不满意，这次如若你再那般不知好歹，可就别怪干爹护不了你了。陛下的差事约莫也不难，赶紧去杀了该杀的人，赶紧回来，干爹这儿的事还需要你，你心下再清楚不过。”
　　陆白月一听差点跳起来，什么？竟然要她去杀人？就她对楚林琅身体的观察，从身材和完全还没发育的胸部来看，这楚林琅年纪不会太大，身高虽然不矮，差不多十四五岁的样子，可是正常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胸部已经开始发育了，而这楚林琅胸部平得像男孩子一样，怎么看都是光长个子的小孩子。竟然让这么小的孩子去杀人，这人是不是疯了？忍不住冷冷一笑，问道：“林琅今年几岁？”
　　丑老头明显愣了一下，想了想回答：“大概十五岁吧，我接你到身边来的时候，你说你三岁，如今过了整整十二年了。”
　　十五岁？陆白月低头看了看楚林琅的平胸，心想难道过去的女孩子发育的晚？就算是十五岁，那也还是孩子呀，替楚林琅抱不平道：“让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去杀人，你脑子没毛病吧？十五岁，这会儿应该跟同学一起学习，跟朋友开开party。杀人？真想得出来。”
　　陆白月话刚一落音，突然觉得呼吸一紧，脖子就被紧紧抓住。看见丑老头那近在咫尺的丑脸，脸上的褶子因为怒气而微微颤抖，抖得像是要羽化飞天一样。
　　“贱丫头，别以为干爹疼你就不舍得杀你。所有没用的人就等于死人，你是想做死人还是想做有用之人？”丑老头咬牙切齿的问道。
　　陆白月已经第二次被这丑老头勒脖子逼迫，还是逼迫她去杀人，这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的。倔脾气上来，干脆就觉得死了到干净，何必被这种人胁迫？反正也不是没死过。
　　于是，她倔强的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不就是死吗？算上楚林琅一命，前前后后死两回了，这是第三回，都说一回生二回熟，反正自己也就是这结局了。爸妈已经被炸死，她原本也是想随他们去的。只是想起她要给爸妈报仇，才重新燃起生的欲望。如今不知身在何处，自己已经不是自己，这里也不是她所生活的地方。想要完成自己最后的愿望，简直连希望都渺茫。这样看来，活着的意义也没有多大了。
　　肺叶干渴的需要空气，大脑一片空白需要氧气，难道自己又要死了吗？如果死了是不是再没有机会完成那最后的愿望了？
　　突然，一堆乱七八糟的画面出现在脑海中。她站在一群孩子中间，他们整齐的排着队，丑老头站在最前面，面对着他们，大声说：“不敢杀人的站出来。”
　　所有的孩子都站了出来，丑老头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抓住年纪最大的一个男孩，直接斩断了他一根手指。男孩疼得哭喊，丑老头把匕首塞给他说道：“杀了他们其中任何一个，否则再断你一根手指。当然，如果你把他们都杀了，你今天就可以活着出去。”
　　所有孩子都战战兢兢，陆白月感觉到自己身体的颤抖，她明白这是楚林琅的记忆，他们就是在这种恐怖高压之下，一点点被折磨掉锐气和志气，最后屈辱的活着。
　　丑老头又掏出一大堆匕首，每人发一把，继续说道：“你们谁敢杀了他，”他指着那个被断了一根手指的男孩，继续道，“我今天就放谁离开，你们一群人里只有一个人有机会。”
　　孩子们立刻骚动起来，陆白月告诫自己，绝对不可以杀人，哪怕是被人杀也不能杀人。可是她的告诫似乎毫无作用，身体已经冲出去，当陆白月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的匕首已经扎进男孩的脖子里，深深的埋进血肉之中。动脉血管破裂，血液喷她一脸，男孩很快摇摇晃晃倒了下去。
　　丑老头哈哈大笑，弯腰抱起陆白月的身子，用衣袖帮她擦干净脸，赞赏的说道：“好，以后你就是我的门下弟子了，你叫什么名字？”
　　“林琅。”
　　身子被丑老头抱着走出那个满是血腥的房间，很快几个黑衣人冲了进去，接着就听到孩子们惊叫哭喊的声音，还有利器割破血肉的声音。陆白月没有回头，她很想回头看看，记住那个男孩的模样，可是这个身体并不受她的控制。但，心中的惶恐与伤痛她清晰的感觉到了。
　　楚林琅，你到底是为了什么选择走上这样的道路？难道你不知道即使死亡都没有你选择的这条路更恐怖吗？
　　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心底传出：“对不去，对不起，我也不想杀人的，可我必须活下去，要等娘亲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