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月》羽禾三三

5、下跪

　　那个漂亮的少妇再次出现在陆白月的脑海，为了母亲吗？陆白月问自己，如果现在有人告诉她只要肯杀人，她的爸妈就能活过来，那么她作何选择？仔细想想，她的爸妈应该不会允许她做出杀人越货这等事情，所以她明确了自己的选择。但是楚林琅不一样，她还是个孩子，三观没有完全成型。在这样扭曲的环境中，她很可能选择追求心中那一点点的温暖和美好。楚林琅的选择触动了陆白月的内心，她何尝不想活下去，她有她要报的仇，有她要找的人，她必须找到办法回到那个世界，亲手送凶手上法庭。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陆白月抬起手臂，双手成爪，握住丑老头的手腕，左右用力拧。突然脖子上一松，身体像风中落叶一般摇摇欲坠，跌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充盈几乎要萎缩的肺。
　　大脑渐渐清明，就听到丑老头干瘪的声音，冷冷的问道：“这挫骨手你倒是熟练，终于找回以前的你了？林琅？”
　　陆白月感受到楚林琅那带着寒意和痛楚的复杂内心，她决定接受楚林琅的选择，。
　　看着陆白月清醒过来，用力的呼吸，眼神恢复了曾经的执着和冰冷。丑老头冷笑着道：“林琅，很高兴你终于想起曾经的自己了。”
　　陆白月点点头，嘶哑的嗓子回答：“我也很高兴。”
　　丑老头似乎很满意陆白月的回答，扔了一个瓶子给她，说道：“擦在伤疤上，小半年左右能恢复，那疤痕留着并不好看，一会我让人给你送一碗汤药，喝了嗓子也能恢复。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再安排你面圣。”
　　丑老头转身走到门口突然站住了，他拧着眉转头问陆白月：“开爬梯是什么意思？”
　　陆白月楞了一下，想起刚刚自己确实说过开party，便哑着嗓子回答：“就是很多人一起玩玩乐乐的意思。”
　　丑老头站那半天，一脸迷惑，似乎怎么都无法理解这个词。说道：“你倒是学会很多稀奇古怪的词，只不知跟谁学的？”
　　说完，抬腿就走出屋子，似乎这问题并不需要陆白月回答。
　　丑老头走后，陆白月静静的坐在铜镜前，从药瓶里挖出雪白的药膏涂抹在脖子上，平静的看着镜子里的人。这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着楚林琅这张脸，大大的眼睛上挑的眼尾，难过时也带着三分笑意，暗哑的肤色根本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孩子，高挺的鼻梁小小的鼻头，一张小嘴让陆白月立刻想起小说里描述的樱桃小口。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孩，怎么能做出那般杀人不眨眼的恶事？
　　她知道楚林琅的无奈，所以为她心疼，为她不值。那个女人根本不可能再回来接她，因为那女人的眼中只有绝望和死气。如果不是自己将死，哪有母亲舍得跟孩子分开？
　　为了永远不会回来的母亲，一个三岁的孩子竟敢奋起举刀杀人。该说她勇敢还是愚蠢？可是陆白月无法谴责她，因为自己也不确定，如果不是在那个世界生活得平稳，而是像楚林琅一样悲苦的挣扎求存，自己是否也会选择与楚林琅相同的道路。
　　现在她作为楚林琅，以后或许会有很多机会，让她清楚自己的选择，如果自己被逼迫到不得不举刀的地步，她会不会杀人，这件事陆白月非常抗拒也有些好奇。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丑老头再次出现。艾明跟在他身后进来，手中捧着一套粉色的衣裙和精致的盒子。陆白月沉默的看着他们，丑老头说道：“换上衣衫，妆点下容貌，陛下让你直接出宫。”
　　“出宫？”陆白月惊讶又欣喜，最近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事，没想到幸福来的这么快。
　　丑老头点点头说：“陛下说今日是最好的时机，这样也不会被人怀疑。”
　　“最好的时机？”
　　“不错，今日辅国将军林烽北和夫人正好回京述职，即刻就进宫。陛下叮嘱你记着，你姓林名琅，今年十三岁，是十三年前林将军丢失的女儿，自小在乡下农家长大。今次林将军回朝途中，正巧救起受伤的你，看到你身上的胎记方才认出。林将军找回女儿甚是欣喜，今日回京便顺便向陛下报这喜讯。”
　　陆白月想起楚林琅手臂窝上，那形状类似海马的暗红色胎记，这皇帝倒是会编瞎话，连这小小的胎记都用上了。不过，她还是有一点不明，所以道：“这说辞需要林将军和夫人配合啊。”
　　丑老头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反问道：“林将军早已接到陛下密旨，明了此事，上次你觐见陛下时，陛下没与你说？”
　　陆白月心想坏了，要露陷。可是这时候她也不能多解释，只能摇头，不说是皇上没说还是自己忘了。这样含糊一下，兴许还有点退路。
　　就听到丑老头冷冷一哼，不高兴的道：“还不是你让陛下失望，才没告诉你这些。既然现在想通了，那就好好配合林将军完成差事。”
　　陆白月心中失落，本以为出了皇宫就自由了，没想到又被将军监视。
　　陆白月匆匆换上衣服，任由艾明往她脸上扑妆。艾明不太会化妆，只是往陆白月的脸上扑粉，让脸色看起来好些。陆白月不满意的看看铜镜，这楚林琅年纪小长得漂亮，可惜太精瘦，浑身气质又太凌厉，眼尾上挑像狐狸一样，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孩。她拿过胭脂水粉，开始往脸上上妆。陆白月会化点舞台妆，毕竟曾经没有什么名气的时候，演出根本请不起专业化妆师，所以干脆自己试着上妆。如今，也算是得心应手。
　　不一会的功夫，楚林琅带着冷涩笑意的凌厉双眸，变成圆圆的杏眼，眼尾上挑的没那么明显，那凌厉劲就减了很多。两腮轻轻扑了点红妆，显得脸型圆润一些，嘴唇太过苍白干裂，稍微装点一下，显得嘴角上翘，嘴唇也薄了些。
　　陆白月满意的看着镜子，艾明都惊呆了，丑老头得意的点点头道：“这些年学易容，数你学的最好。只是简单的装点一下就像变了个人，这样看着，跟林夫人倒是有几分相似。甚好，甚好。”
　　说着竟然笑起来，不过这丑老头笑也丑，一脸褶子简直没法看了。
　　跟着丑老头走出大院，两个靓丽的小丫鬟在院门外等着。这两人的穿着装扮跟这个院子里的人完全不同，她们看陆白月的时候也不像艾明和香莲一样，一脸的崇拜，明显不是这院中人。陆白月跟着两个丫鬟走了，丑老头却没跟去，站在院子门口直到陆白月走远，才轻轻关上门，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陆白月见过璀璨的维也纳金色大厅、见过恢弘的克莱斯勒大厦、见过雄伟的哈利法塔等等现代的伟大建筑，可是这古代的宫殿依然让她十足的震撼。
　　红砖金瓦，朱门玉柱。金玉交辉的大殿，殿前用白玉砖铺设地面，直通殿门前的白玉台阶，台阶分左中右三个，围住宫殿的白玉围栏在阳光下发出淡淡的华光。
　　陆白月站在左侧的玉阶下，低头研究台阶之间间隔的白玉石面雕刻的腾龙，那是五爪龙，腾云驾雾，似乎要仰首冲天又似乎是向着宫殿内仰望称臣。
　　看够地面再仰头望向这座恢弘的宫殿，眼前宫殿分上中下三层，上层为圆形，暗红色外观像一个大亭子；中层金色八角圆形的飞檐各坐卧一只金灿灿的神兽；下层长方形的屋檐下，笼罩着的整个下层宫殿有百米宽。
　　两个丫鬟把她带到殿前便退开了，一个胖乎乎的老太监见人来了赶紧入殿禀告，让陆白月在玉阶下等着，不一会，那个胖乎乎的老太监走出来，高扬着下巴，眼高于顶，根本没看陆白月一眼，朗声道：“宣林琅觐见。”
　　陆白月拾阶而上，低着头跟老太监走了进去。金色宫殿开了三扇门，陆白月从左侧的殿门进去。低头紧盯着地上的白玉砖，边走边想，也不知道这些白玉砖是不是真玉，如果是真的，她敲下一个角估计都能卖不少钱。在现代，玉可是有市无价的好东西，她不懂玉石，不过听她爸念叨过，成色好的白玉千金难寻。
　　走在老太监身后，老太监站定她也站住，正想抬头看看上面坐着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就听到老太监低声喝道：“贱婢，还不跪下。”
　　跪？陆白月心里十分憋屈，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跪过人。可是心里也清楚，现在境况不同了，她已经不再是什么著名的钢琴家。
　　双手提起裙子慢慢跪了下去，但心中的委屈越来越浓烈，高傲倔强的内心似乎产生了一道裂痕。这个世界，是要将人的尊严毁得粉碎。
　　陆白月实实在在的跪了下去，双手撑地，头一点一点的低下，额头抵在冰凉的地面时，眼眶酸了又酸，颤着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朗声道：“平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