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月》羽禾三三

18、来找茬的

　　又一日朝阳如火，晴空万里。八月的天气，早晚丝丝凉爽，晌午炙热难耐。
　　送星楼里，说书先生还是那件蓝色长袍，惊堂木一拍，口若悬河。
　　“今日咱们说说京城最近的趣闻，都有哪些趣闻？上月尉王回京，据说经过多年苦寻，终于找到起死回生之法。”
　　台下众人一阵惊叹，起死回生啊，如果世间真有这法子谁不想要？
　　“日前辅国将军回京，寻回十三年前丢失的女儿。”
　　台下众人一阵唏嘘，林将军为国为民，英勇奋战，抗强敌斩逆臣，终于得天怜悯，寻回女儿。
　　陆白月低下头，心中默念：不是我，不是我，你们说的不是我，骗人的是色魔皇帝不是我。
　　“然而，这些奇闻都不如接下来的这一件。”
　　众人捧场，追问是哪一件。
　　“那位道长要来京城！”
　　台下众人一片哗然，陆白月丈二和尚，什么道长来京让大家惊讶成这样？
　　“今日，咱们便说一说那位道长。要说，那位道长的道号，如今世上估计只有灵安寺主持，皆明大师一人知晓。那位道长云游四海，身上奇珍异宝无数。偶尔遇到有缘人，也会变卖几样珍宝。据说，这次来京，那位道长也准备一样奇物出售。”
　　“不过，要说买那位道长的珍宝的，可都不是一般人。您问我为什么？因为那位道长开价并不一定是银钱。听闻那位道长曾拿一只普通的玉簪子要别人用一只眼珠来换，众人都说他是混人，可那位道长说，那只玉簪拿来送人，收玉簪者将夜夜梦见送簪人。”
　　台下一个中年男人朗声问道：“这么说，我若买了那簪子送给那菁沚公主，菁沚公主便会夜夜梦到我了？”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你想送物件给菁沚公主，公主也得收才是？”
　　众人立刻笑着应和。
　　陆白月却有些心动，如果这说书先生说的是真的，那位道长真的有这样的异能，那么会不会从他那里得到自己如何穿越来又怎么回去的原理？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大声问道：“请问先生，在哪里能见到那位道长？”
　　“呦呵，小兄弟也对那簪子感兴趣？”有人寻她开心。
　　陆白月不理，只盯着说书先生。
　　“这位小公子问得好，何处能见到那位道长？都说那道长来无影去无踪，只有他见你没有你寻他。但是，这世间仅有一处，你若有恒心必然能等到他。众位肯定要问何处？那便是京郊仙女山的灵安寺。那位道长与皆明大师相识多年，天道之法、武功招式多次互相讨教，亦敌亦友。三年前曾来过一次京城，便是住在灵安寺。”
　　陆白月追问：“那么，那位道长何时到京？”
　　“那位道长飘忽不定，只听闻他要来却不知何时来。另有一说，那位道长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几十年前开始四处云游，至今都不曾见他衰老。众人都说他有长生不老之法，单凭这长生不老，就足以让人为了他的宝贝趋之若鹜，争个头破血流。”
　　长生不老？开什么玩笑？这东西不是当权者最喜欢的吗？他要真有这本事，早就让各国皇帝弄去了，还四处云什么游？
　　陆白月在附近饭馆吃午饭的时候，听到不少人都在议论那位道长的事，也有不少人在讨论她的事。林烽北在大淮是最得民心的将军，他时隔十三年找回女儿，必然成为舆论的焦点。陆白月忍不住心里发苦，如果将来她的身份被拆穿，会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那色魔皇帝可不一定保她，没准还赏她个欺君之罪斩了。
　　下午回到送星楼，果然等来杨莺莺，她看见陆白月坐在离圆台最近的位置，微微红了两颊，清浅的笑着走上圆台，开始弹奏。
　　陆白月双眼发直的盯着杨莺莺的手，十指灵动，随着她手指铿锵有力的弹奏，抑扬顿挫的旋律激荡而出，陆白月觉得自己的心灵得到了抚慰。她对音乐热爱超过世间任何事物，尤记得三岁时第一次接触钢琴，别人都因为练习音阶枯燥而抱怨或放弃，她却总是保持着高涨的热情，每一次手指一动就会有好听的音符响起都让她无比兴奋愉悦。她始终觉得，演奏者就像魔术师，让乐器演奏出美妙的旋律的魔法，带动着听众的情绪跟她一起喜怒哀乐的魔法。
　　在送星楼呆了小半个下午，听了杨莺莺的三首曲子。弹琴的瘾被勾了出来，陆白月直接跑到袅音堂，二话不说的借过兰苕的瑶琴弹揍起来。一首首名曲，一段段旋律，如同要把心中所有的负面情绪和对音乐的渴望都宣泄出来。
　　那场爆炸依然历历在目，被烈火灼的烧疼痛还清晰的刻在灵魂上，父母生前的宠爱和死后的惨状，一桩桩一件件。
　　直到兰苕忍不住拉住她的手腕时，她才回过神来，十指钻心的疼。看见兰苕满脸的泪痕，她以为自己哭了，摸摸脸却发现依然干爽。
　　“公子，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哭出来也未尝不可。这里只有兰苕，兰苕绝不取笑公子。”说着，兰苕又哭了起来。
　　陆白月忍不住苦笑：“你哭什么？”
　　“兰苕不知道公子经历过什么，可是公子的音律让兰苕难过，难过到想要恸哭。”
　　陆白月伸手轻轻抚去兰苕脸上的泪水，柔声劝道：“好姑娘，你是善良的人，不要哭，我没事。”
　　随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笑容灿烂的道：“我妈说哭会让幸福溜走。况且，世间没有什么事是大不了的，都会过去。明天一定会更好，只要相信这一点，人就一定会得到幸福。”
　　兰苕擦干眼泪：“公子说的是，兰苕以后也不哭了。”
　　“这才乖，对了，我给你弹两首我自己写的曲子，你若喜欢就在袅音堂弹吧。”
　　离开袅音堂时，陆白月真真正正的觉得自己释怀了，她要回去，要抓到杀害父母的凶手，这是人生目标，但绝不能成为让自己消沉的理由。至少她很幸运的找到了袅音堂，可以在这里随意弹琴，认识兰苕这样的知己，认识了杨莺莺这样的琴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回到林府刚换完衣服化完妆，就听到话梅过来禀告，说张氏带着方嬷嬷来了。陆白月苦下脸，那方嬷嬷不会又来教她礼仪吧？
　　两人走进来，目不斜视。张氏不像王氏那样攻击性很强，只是淡淡的传老夫人的话：“明天是三小姐的十四岁生辰，老夫人决定为三小姐办宴，请了京中贵女来，请三小姐准备一下。以后，方嬷嬷每日来教习三小姐礼仪。”
　　“生日宴？不办不行？”陆白月原打算明天一早出发去仙女山上的灵安寺，见见那皆明大师。
　　“自然不行，三小姐回府如今是京中大事，也要与贵女们相识，为三小姐正名。”
　　陆白月放弃挣扎，做好林府嫡女是色魔皇帝的任务，她必须完成，毕竟还吃了色魔皇帝的毒药。
　　二姨娘走后，方嬷嬷留了下来，翻箱倒柜的给陆白月找衣服搭配首饰，当发现陆白月都是黑色衣服时有些不满，不过也没说什么。最后选了一件玄色紧身荷叶袖上衣，下罩玄色百合花裙，腰间用银丝软烟罗带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衣服选完，开始选发饰首饰。
　　“三小姐您没有耳洞，所以耳饰怕是不成了，日后老奴为三小姐扎耳洞。”
　　陆白月无所谓的摆摆手，优哉游哉的翘着二郎腿：“不用了，我不喜欢带那些饰品，耳洞更不用扎，怪疼得。”
　　“三小姐听老奴一言，三小姐大婚时需要带耳饰，这是规矩。”
　　“我暂时不打算结婚，等结婚的时候再说吧。”
　　女儿家何时成婚，可是父母说了算的，岂是你说不想便不想？方嬷嬷也不愿跟她磨嘴皮子，无奈的叹口气没再说话。选了一支蝶钗和一支步摇，还有几支花钗让陆白月选，看来看去，陆白月随意指了下蝶钗。随后又开始选手镯和佩饰，陆白月打着哈欠，表示她无所谓，让方嬷嬷看着办。
　　转眼第二日，陆白月在方嬷嬷和话梅的陪同下，来到二门迎客。宴会场所定在后院的芊花园，所谓宴会也不过是弄点吃食，让各位贵女们来认识一下陆白月，然后一起吃吃喝喝说说乐乐，毕竟不是及笄，不会搞得太隆重。
　　形形色色的闺女们络绎不绝，穿着色彩缤纷，简直比花园的花还鲜艳，陆白月看着一院子的“花蝴蝶”忍不住叹气，她虽然是一个表现欲望很强的演奏者，但并不擅长应酬，尤其是跟陌生人应酬。
　　主持生辰宴的是二姨娘，老夫人和大夫人只露了个脸，算是给皇上个面子。陆白月倒是不介意，依她的意思干脆就不要办才好。
　　“灼华郡主到！”门口迎宾的小厮高唱。
　　林瑶音第一个跳起来，欢天喜地的冲到二门口，看见迎客的陆白月高高扬起下巴，笑得实在挑衅。陆白月连余光都没赏给她，只是站在那如木桩，心想着什么时候结束，好想回去睡觉。
　　话梅站在旁边，每来一个人就小声帮陆白月介绍：“这位是朝阳公主的女儿，闺名王攸宁，刚出生皇上就赐为灼华郡主。”
　　“朝阳公主不就是三姨娘哥哥的媳妇儿？”陆白月想了想问道。
　　“正是，灼华郡主是四小姐表姐，两人关系很好，三小姐您当心些。”
　　陆白月了然，怪不得林瑶音这丫头这么激动。
　　远远看到软轿走到门口落轿，一个小女孩从轿子上下来，个子小小，穿着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头发散在身后，在脑后随意的束了发髻，浅蓝色水晶杏花发饰从额头顺到脑后。说实话，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来说，陆白月觉得她的一身装扮实在太老成了，影响了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天真美。女孩子眼睛不大，下巴尖尖，长相很是刁钻。
　　灼华郡主高傲的仰着下巴，搭上林瑶音伸过来的手，用眼角扫了陆白月一眼道：“这就是那个村妇？”
　　陆白月一愣，村妇？来找茬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