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月》羽禾三三

16、贵客临门

　　鸟啼声清脆，风吹枝叶沙沙。
　　寂静的夏日时光让人懒散又惬意，不过此刻的陆白月可不觉得惬意。伤口又开始阵痛，整个后背灼热，让她想起生日那晚被烈火焚烧的痛楚。
　　处理完伤口，换好干净的衣服，把带血的衣服打了个包，下次出门的时候找地方扔掉。正趴在软塌上休息，就听到话梅的声音，似乎引着什么人进来。陆白月十分奇怪，她不是被禁足了吗，怎么还会有人来看望她？
　　听到敲门声，陆白月说了声请进，话梅引着人进来，是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姓李的嬷嬷和曲弦。
　　陆白月慢慢起身，扬起笑脸道：“欢迎光临！”
　　对面三人都是一愣，曲弦似乎有些习惯了她的“疯言疯语”，笑着道：“三小姐，奴婢奉老夫人之命来给您送些东西。”说着，把怀里抱着的大包裹放在小茶几上。
　　“替我谢谢老夫人。”
　　李嬷嬷环视一圈房间，见这里如此简陋，不忍的道：“三小姐，您好好跟老夫人赔个罪，兴许老夫人就原谅您了，那落梅院可是老夫人亲自为您打理的，这么多年了从没间断过，如今何苦非要搬到这么个破地方来？老奴探过老夫人的口风了，只要您同意搬回落梅院，老夫人就原谅您，还把曲弦和歌桐两个丫头还给您。”
　　李嬷嬷话说完，曲弦噗通一声跪地，含泪道：“三小姐，奴婢还想跟着三小姐，您就别跟老夫人置气了，搬回去吧。”
　　陆白月听得莫名其妙，仔细想了想终于明白，原来老夫人是说自己不愿住落梅院，她一时生气把自己赶到锦隅阁来的。这个由头倒算是合理，只是，知道实情的她怎么可能回去落梅院？
　　“对不起曲弦，你快起来。我有我自己的理由，所以无论如何也不会回落梅院的。更何况，你跟着老夫人不是比跟着我更好嘛。咱们以后还是朋友呀，你和歌桐没事了可以来看我。”
　　李嬷嬷见陆白月已经下定决心住这锦隅阁也不再劝，叹口气带着欲哭的曲弦走了。
　　陆白月打开包裹，里面是几匹布料、做好的成衣和饰品，还有一些银两。显然，这些东西是老夫人给她这个皇上的密探最大的照顾了。不过仅仅是这样陆白月已经很感激，衣服布料都是黑色，显然是林夫人知会过老夫人。衣料材质都不错，整匹的布她可以自己做点什么。
　　陆白月偏爱黑色，不过还有另外一个理由，她觉得自己至少要为父母守孝，那些鲜艳的衣服无论如何都不想穿。三件女装和两件男装，老夫人倒是想得周到。其实仔细想想，林家对自己已经不错了。毕竟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人家还肯送衣服送银子，她也就放下了老夫人偏袒王氏母女的不快。
　　话梅端着晚膳进来的时候，正看见陆白月借着夕阳余晖坐在桌边画着什么。陆白月看见她进来，笑着冲她招招手。话梅把膳食放到一边走过去：“三小姐在作画？”
　　陆白月自嘲般的道：“就凭我这点本事还作画，你也太瞧得起我了。话梅，你会做衣服吗？”
　　话梅走到陆白月身边，歪头看看陆白月的画，是一件有着两根细带和衣身却没有袖子和领子的衣服，十分好奇和不解：“三小姐，您画的这是什么？”
　　“这个叫背心，夏天穿着方便又凉快，还可以当肚兜来穿。你看这样子，能不能做出来？”
　　“这个看起来十分简单。”话梅断定。
　　陆白月从曲弦送来的布料中，挑出一匹有些弹性的料子，面料柔滑摸起来柔软凉快，适合夏天贴身穿，她把料子递给话梅，又解说了一遍平角短裤的做法。话梅很快明白了自己主子想要什么，表示这种衣物虽然没见过，但是很好做。
　　话梅果然是厉害，吃过晚膳不久，陆白月正趴在软榻上用废布料缠木炭作成的炭笔，话梅捧着衣服进来了，一件背心和一条短裤。如果不是背上有伤，她肯定跳起来立刻试穿。
　　话梅抖开衣服给陆白月看：“三小姐您瞧着，是不是您要得样子？”
　　“没错，就是它，话梅你太棒了！过来，姐赏你个吻。”
　　话梅闻言，小脸通红的后退了一步，低声道：“奴婢……奴婢……”一时间，竟然羞得说不出话来。
　　一想到古时候人都矜持害羞，她没事捧着男闺蜜说啃一口就啃一口的人，实在太不矜持。
　　“跟你开玩笑的，别怕，姐不亲你。你再给我做个几件，我换着穿。”
　　“好嘞。”话梅欢快的应着，“三小姐，这衣物很是省料子，那一匹布能做不少件呢。”
　　“话梅，有你真好，你就是我的知心人儿。”
　　话梅红着脸掩口轻笑，看见陆白月手中的木炭好奇的问道：“三小姐这是在做什么？”
　　“笔，炭笔，比毛笔好用又省事，携带方便。”
　　“炭笔？奴婢从来没听说过，三小姐真厉害，知道这么多稀罕的东西。”
　　陆白月无所谓的摆摆手道：“这是时代的差异，也是人类的智慧，我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话梅一点都没听懂，出去的时候还在嘟囔巨人。
　　这一夜伤口的刺痛使得陆白月根本睡不安稳，稍微动下身子就被疼醒。
　　晨光熹微，陆白月已经起床。推开木窗，清晨的微风徐徐，清新的空气立刻充斥了整个房间，驱散了血腥的味道。昏昏沉沉的头，被风一吹清醒一些，可是一股寒意袭来，陆白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摸摸额头，确定自己发烧了。心里明白，这样不行，伤口必须上药，她也要吃些汤药，否则很可能因为伤口感染死掉。
　　透过镜子检查伤口，果然几个伤口已经红肿，看来靠自己那点匮乏的知识，并不能挽救小命，至少盐水消炎这事不能太过信赖了。话梅似乎还没有起床，陆白月换上衣服迅速离开林府。除了早餐铺子大多数商家都还没有开张。一路打听，找到一家药堂。来到药堂的时候，陆白月觉得自己已经要晕倒了，脚像踩在棉花上。
　　药堂里的伙计明显刚刚睡醒，脸还没洗，见陆白月东倒西歪的进来吓了一跳，赶紧请出坐堂大夫给陆白月把脉。大夫是一个留着花白胡子的中年大叔，给陆白月把完脉，边摇头叹息边轻叱：“年纪轻轻怎么这么不懂得珍重身子，再晚一天来就不用找老夫了，直接找棺材铺的伙计吧。”
　　陆白月只记得这句话，接下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趴在一个简陋的屋子里，后背已经没那么疼了，烧似乎也退了。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名布衣少女端着药碗走进来，见陆白月醒了笑着道：“姑娘你醒了？我师父说了，如果你醒过来，喝了这碗药就可以走了。他给你抓了几服药放在堂里，你离开时一并带走就是。”
　　陆白月道了声谢爬起来，接过药碗一口闷了下去，口中苦涩散开，苦得她五官皱成一团。少女递过来一颗蜜枣，陆白月摇摇头道：“不用了，这苦味正好让我长点记性，以后不这么乱来了，受了伤第一时间找大夫。”
　　少女掩口一笑，随后突然又沉下脸道：“我师父还说，你中了毒，只是这毒很怪，他暂时解不了，不过是慢性毒你也不用急，他尽量制出解药，你没事就来我们百药堂走走。”
　　陆白月点点头，又道谢。
　　少女见陆白月没有一点惊讶和慌张，问：“姑娘知道自己中了毒？”
　　“知道，不过我自己也没有解药，如果你师父能帮我，那实在是感激不尽。”
　　“不必道谢，我师父常说，医者以善为先。”
　　陆白月直道佩服，又问少女的名字。
　　“小女子姓连，单名一个莲，师父叫我小莲。姑娘贵姓？”
　　“叫我白月吧，以后如果有事我直接来百药堂找小莲姑娘可好？”
　　“那是自然，带足银两便是。”说完，小莲俏皮的笑起来。
　　陆白月拎着药付了银子，离开百草堂时才发现，她迷迷糊糊的出来，穿得竟然是女装，头发也没梳，披头散发的，也不知道早晨有没有吓到百药堂的伙计。幸好昨晚忘了卸妆，没有顶着“真面目”出来。
　　回到锦隅阁的时候，发现话梅正焦急的站在门口转圈，陆白月也不隐瞒行迹直接走过来问她在干嘛。
　　话梅一见陆白月赶紧迎上去，眼睛通红几乎哭出来：“三小姐您可算回来了，一大早的去哪了？刚刚老夫人遣人唤您去前厅，发现您不在屋子里，找了您大半天。现在估计全府都知道您不见了，这可如何是好？”
　　陆白月把手里的药递给话梅：“我没事，只是早晨起来觉得不舒服，就出去买了些药，一会我去跟祖母解释，不用担心。”
　　两人走进屋子，话梅还在紧张的追问她到底哪里不舒服。陆白月只说是半夜睡醒看看夜景，结果忘了关窗，着了凉。
　　“既然病了便唤奴婢来伺候您，何苦自己去买药？”
　　“我一个人照顾自己习惯了。”陆白月无所谓的回答。
　　却不想，听到这话，话梅却哭了起来。
　　“三小姐，您这些年受苦了，咱们府里这些个小姐公子的，哪一个不是一群人围着伺候着长大的，哪有像您这般。”
　　陆白月被她哭得怕了，好言好语的，半天总算把话梅安慰好了，帮她束发换衣去前厅见老夫人。
　　辅国将军府是三进三出的院子，分前院、中堂、后院。奴仆小厮都住在前院，将军府的两个少爷住在中堂，女眷住后院。前厅位于中堂，是用来迎接贵客的地方；前院也有一个待客厅，是接待各府传话送礼的仆人的地方；后院的待客厅是接待各府重要女眷的地方。女眷没有允许，不得出后院大门，如今老夫人叫她去中堂的前厅，显然是有重要的事。
　　丫鬟们一个个行色匆匆，看见陆白月眼神都有些怪异，甚至忘了见礼。陆白月被话梅引着朝前厅而去，远远的李嬷嬷看见陆白月来了，赶紧迎上来，低声问道：“三小姐这一大早是去哪了？”
　　陆白月微笑：“嬷嬷见我院子里的那棵槐树了吗？”
　　“见了。”李嬷嬷莫名其妙。
　　“早晨起来晨练，累了就在那树上睡着了，你们找我我都不知道。”
　　李嬷嬷惊讶得差点吞了舌头，絮絮叨叨：“我的三小姐呦，您怎么能上了树呢？摔倒哪没有啊？”
　　说着，又前前后后的看她。
　　陆白月见李嬷嬷是真的担心她，心里暖烘烘的，挽住李嬷嬷的手臂：“嬷嬷不用担心，我从小在农家长大，爬树上房都是常有的事。”
　　话梅听到陆白月说谎也不揭穿，低着头三缄其口。
　　李嬷嬷先进去告诉老夫人陆白月来了，并且解释了陆白月在树上睡着她们没有找到的事，老夫人一点都不在乎，让陆白月赶紧进去见贵客。
　　“三小姐，老奴给您提个醒。里面这二位是贵客，您千万注意仪态和言语。”李嬷嬷出来引着陆白月往里走，低声提醒。
　　“什么客人？”
　　“两位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