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月》羽禾三三

13、暴脾气

　　青天白日，天光浩荡。
　　恒禄院正厅里，所有人都坐着只有陆白月一人站立，如同在对她进行公审一般。陆白月站得笔直，轻扬下颚，身姿优雅而高贵。恍惚间，大家似乎看到了真真正正的林家嫡女，而不是乡间长大的粗鄙村妇。
　　陆白月的一句话问得所有人都哑口无言，曲弦站在老夫人身后，偷偷的看着陆白月，替她捏了把汗。她不明白，明明昨晚还好好的跟陆白月在落梅院中秉烛夜谈，为何今天陆白月就被贬去锦隅阁，自己也被送回老夫人这里。虽然跟着陆白月的时间不长，但她打心眼里喜欢陆白月这个主子。她们回到恒禄院后，歌桐还偷偷的哭了一场，甚至不愿换回原来的名字。
　　不得不承认，陆白月是一个极好伺候的主子。和和气气又大方随意，她的身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亲和力，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跟她亲近。其实自己现在不舍的心情连她都觉得不可思议，只不过一天时间而已，她怎么就会对这位三小姐产生这么深感情？
　　被陆白月问得哑口无言，王氏也明白自己说错了话，赶紧笑起来遮掩尴尬：“林琅啊，三姨娘我说错了话，但老夫人心像明镜一样，这事我本不想说。谁知道你四妹妹觉得委屈了我，竟然跟老夫人说了。”
　　陆白月认真的听完王氏的话，认真的问道：“既然如此我还是那个问题，既然跑来告状为什么不把你们当时辱骂我的话也一并说出来？更何况，是你们嘲讽、辱骂我在先我才反击的。”
　　陆白月一口咬定林瑶音骂了她，把林瑶音气得想打她，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冤枉，大声道：“你简直痴缠不讲理，我何时骂过你？”
　　陆白月拿出小姑娘吵架的姿态，大声道：“你进了我房门后第一句话就是骂我是烂泥呀，你忘了我可忘不了。”
　　“我没有，我根本就没骂你。”
　　“在我的屋子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你不是骂我是骂三姨娘吗？”
　　“我谁都没骂，我根本就没骂人。”
　　“你现在又这样隐晦的骂我不是人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进了屋就没说过话，怎么就骂你了？”
　　“用看烂泥的眼神看着我，难道不是你吗？”
　　“我看了也没骂出来了，哈哈哈，你自己说漏了吧？我根本就没骂过你，单是用那样的眼神看你了，那跟直接骂你是两回事。”
　　陆白月随即闭口不言，微笑着退到一旁。
　　林瑶音完全被气昏了头，见陆白月退后一步，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往前上一步大声指责道：“祖母，您也听到了，我根本就没骂她，是她自己说的。就算我用看烂泥的眼神……”
　　“闭嘴！”林老夫人大怒，王氏同时拉住林瑶音捂住她的嘴。
　　陆白月轻声道：“我是不会故意在府里招惹是非的，祖母和母亲明白我。”
　　明白，当然明白。她是皇帝派出来的密探，出宫替皇帝办事的，又不是跑来她们府里跟妇孺吵架，惹是生非的。从这一点上，林老夫人和林夫人都是相信陆白月的。可是，即使明白也不愿意由着她压制自己家人。
　　林瑶音猛的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什么，刚刚被陆白月激怒，她完全乱了方寸，只想极力为自己辩白。也难为她只有十岁，心智上毕竟还不成熟。
　　老夫人阴沉着脸，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林瑶音一眼，然后面色不善的看向陆白月道：“乡下长大的没学好规矩，就算是方嬷嬷也没能调教好你。林琅，你要记住你是将军府的嫡女，无论如何也不能骂人是猪狗知道吗？说出这种污秽之词，有失你的身份。更何况她们是你的妹妹和姨娘，如此大逆不道，也不知道你像了谁。”
　　陆白月淡然一笑：“祖母说得是，我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谨记祖母的教诲，以后如果三姨娘和四妹妹再来招惹我，我便不动口了，会尽量手下留情的。”
　　说着狠话，陆白月的表情已经非常阴沉。她理解林家一家人互相袒护，但不等于她借住在这里就要被欺负。既然如此，还不如把狠话放在这，如果能让这些女人以后不进锦隅阁一步才好。
　　王氏和林瑶音都看清了陆白月阴冷的神情，不由自主的一阵发冷，心生怯意。
　　老夫人怎么会不明白陆白月的意思，气得眼睛都立起来了，冷笑一声道：“林琅，看来你缺少的不只是教诲。回锦隅阁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外出也不准任何人探望。”
　　这样的结果正是陆白月想要的，谁也别来扰她，反正她有出入自由的权利，也没打算把时间都浪费在林府。陆白月转身就走，把一众幸灾乐祸的人扔在身后。林夫人赶紧从后面跟上来，悄悄往她手里塞了一个荷包，朗声道：“你这脾气也是要改改，听你祖母的话好好思过。”
　　虽然被无缘无故责备的一通，不过结果是好的。从今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人来她的锦隅阁闹事情了。陆白月回到院子赶紧打开荷包，里面是两定银锭子。有了钱心情立刻阴转晴，以睡午觉不许进去打扰为理由，打发了话梅，迅速卸了妆容换上男装，从东侧门溜了出去。
　　东侧门外是一条窄巷，阴暗的很，根本没人经过。从窄巷出去便上了正街，正街路面宽敞整洁，能并行五辆马车。临街的商铺格局规整、干净。陆白月满意的点点头，京城的市容市貌体现了一个王朝的荣衰，虽然那色魔皇上人品不怎么样，但城市建设搞得还不错。
　　路上人流密集、熙熙攘攘，孩子们嬉笑打闹，商贩们吆喝声此起彼伏。陆白月摸摸兜里林夫人给的银子，想着先去哪消费一下，感受感受大淮京城的物价。
　　盛夏的太阳如火球，烤得人心里发焦。陆白月经过一家小店，买了一把折扇，边扇边继续前行。热是热了点，但这种探险的心情是无以伦比的。
　　过了两条街转过一个弯，来到一条全是茶馆饭店的街上。在这条街上晃悠一圈，陆白月朝一家叫送星楼的茶楼走去，这条街上的店名，她最喜欢这个。
　　送星楼上下三层，飞天檐雕花窗，古朴优雅。茶楼内人声鼎沸，陆白月在一楼找了个散桌坐下，立刻有人过来招呼。点了茶，开始听周围的人闲聊。有人聊政有人聊商，有人聊哪家的千金嫁人哪家的公子逛青楼。正听的热闹时，茶楼里突然安静下来。陆白月不明所以，四处查看，以为是什么大人物来了。结果却看到一名少女，身着月蓝色曳地望仙裙，抱着琵琶从珠帘后走了出来。青色面纱遮住了少女半张脸，露出的一双眼睛，眼眸如水波般光亮灵动。陆白月忍不住感叹，当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
　　少女走上一楼中央的圆台，缓缓落座，开始演奏。
　　第一次现场听琵琶演奏，陆白月忍不住朝少女走过去，站在圆台旁，目不转睛的盯着少女灵活的手。铿锵的旋律，铮铮之音，如同带着人走上烽烟四起的战场。
　　正当她听得痴迷的时候，三个锦衣男子突然走过来，一把推开她翻身跳上圆台。女子吓一跳，惊叫着站起来，退后躲开。
　　享受音乐的时候被打断，让陆白月的火气噌噌的往上冒。就见那三个人围住少女，□□着道：“杨姑娘，本公子可是等了你好几天了，这几天跑去哪了？难不成，你真的以为能跑出本公子的手心？”
　　另一个人接话道：“上次让你跑了，这次可不行了。”
　　陆白月气得眉头直跳，侮辱演奏者侮辱音乐的人不可原谅，二话不说跳上圆台，一脚踢飞了一个，两拳打飞两个。楚林琅的记忆虽然只有片段，不过她的一身好身手陆白月可是都记得。再加上这个身体是打斗中练出来的，打人都是条件反射。
　　陆白月站在圆台上，把琵琶少女护在身后，轻蔑的看着躺在台下哼哼唧唧的三个人。见他们没有再冲上来，转身上下打量琵琶少女：“伤到没有？”
　　突然，一阵劲风袭来。陆白月下意识想躲避，可是想起琵琶少女就在她身前，如果她躲开琵琶少女很可能被误伤，立刻放弃躲避，用肩膀顶向那阵劲风。
　　砰的一声，陆白月应声飞起，面朝天的飞了出去。心中忍不住吃惊，竟然有人比楚琳琅的力量还大。后背结结实实的砸在桌子上，桌上的茶壶茶杯应声而碎，几片碎片扎进她的皮肉里。
　　忍着疼立刻翻身而起，她怕自己倒下，琵琶少女就要吃亏了。刚站起来，就看见一个魁梧的男人，像山一样站在她的面前，右手成爪朝她的脖子抓来，嘴上骂道：“就是你个畜生欺辱莺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