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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夜未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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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炳神色不明的出了严府,招来李青低声询问:”城外的马车截住了没有?“
李青飞快的摇了摇头,”兄弟们赶到时,马车竟不见了踪影。“
”那还真是邪门了,“陆炳冷笑一声,弯腰进了轿子,“别找了,反正他徐阶是赖不掉了,咱们还是想办法再给严世蕃加把火吧。“
李青快步跟上,小声询问道:”大人这话怎么说?现在火还烧的不够旺?“
“严世蕃这位仁兄,还真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了。“陆炳冷哼了一声,”往日行事嚣张肆意,如今倒爱惜起名声了。”
他挑开窗帘,看了眼隐入黑云的半弯月牙儿,眼神冰凉,“不过也没关系,毕竟夜还很长。“
”今夜的星子,真是稀疏的很那。“徐阶独自站在庭院中,背着手望天,喃喃低语道:“恐怕是要变天了。“
管家吴二捧着件披风匆匆而来,飞快的给他披上,“老爷您怎么又只穿了件里衣啊?这可是十月的天了,不比以前暖和的时候。“
“也不是很冷,“徐阶笑着任他唠叨,”偶尔吹吹凉气也好,免得犯糊涂。“
”唉,谁会想到一向正直的杨政大人竟也……真是人心不古啊!“
徐阶笑着摇了摇头,”他大概也是无人可托了。“
”就算如此,才更应该明说了,“吴二愤愤不平道:”要不是老爷恰好碰上了严府的下人闹事儿,真让那两姐妹住进了别院,以后还怎么说得清啊?“
“如今也不一定能说清,“徐阶低声问:”她们怎么样?“
”按照您的吩咐,找了户隐蔽的农家,先住下了。“吴二得意的笑了两声,”我家老四一向靠谱,老爷您就放心吧。“
”你去账房再支点银子给他,万不能让第四人知道了。“徐阶转身回屋,“尤其是严家人。“
可千防万防,也防不住爱开玩笑的老天爷,碰巧就让吴老四遇上了回京述职的锦衣卫,又碰巧被陆炳拿出来,给严家人投石问路了。
不过,现在要说最头疼的是谁,那显然就是严世蕃了。煽风点火的陆炳潇洒拂衣去片叶不沾身,被煽动成热血战士的便宜爹,更是摩拳擦掌什么也听不进去。
严世蕃脱力的靠在椅背上,茫然四顾,虽然这个明朝时间线混乱,可是该发生还是发生了,自己真有办法阻止历史的走向,留住夏言和曾铣吗?
就算留住了又会怎么样?夏言手中握有前身的案底,随时都可以搞死自己,还有陆炳这位特务头子,可不是好相与的主,再说徐阶、高拱、张居正等等治世能臣,又是否能顺利登上历史舞台?
这可真是进一步杀机四伏,退一步万丈深渊!
严世蕃自暴自弃的眯了会儿,才撑着椅子站起来,缓缓的走出正厅。夜深如泼墨,银勾似的月牙纠缠于晦暗的云层里,正是剪不断心更乱。
孟七小声提醒道:”小老爷,夜深了,您就回去歇会儿吧。“
他话音刚落,就突来了一阵夜风,卷着廊灯左右摆动,显得前路愈发的影影绰绰。
严世蕃蓦然抬起头,完好的左眼亮的让人心颤,孟七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让开路,呆呆的望着他一步步走远,莫名有种风萧萧兮壮士不还的错觉。
”嘁,我可真是被鬼迷了窍,“他好笑的揉了揉眼睛,快步跟了上去,”锦衣玉食妻妾成群,只差学螃蟹横着走的小老爷,悲壮个鸟儿蛋啊!“
夤夜,城外西郊的一片荒地上,一个细瘦的影子费力的扛着一个一人高的麻袋,鬼鬼祟祟的四处绕了圈,确定没人后,飞快的将麻袋卸到枯树旁,散开口从里面掏出一个锄头,开始吭哧吭哧的埋头挖坑。
此地树木稀疏人迹罕至,噗噗的挖土声也只是惊飞了几只不知名的鸟儿。
半晌,土坑约莫挖到五尺长两尺深时,挖坑的人便惰懒的停了下来,一手撑住锄头,一手抹了把热汗,弯腰拱背的呼呼喘气。
突然,昏暗的月光下多了条影子,悄无声息的朝他移动过来,挖坑之人歇了半天,低骂了声什么,恨恨的扔开锄头,打算去拉麻袋。
谁知刚一回头,却发现身后多了个黑漆漆的人影,头皮顿时一麻,大喊一身跳进了自己刚挖的坑里,奈何坑实在太浅了,藏头就要露尾,他只得一边捂住脑袋自欺欺人一边后悔没再挖深点儿。
黑衣人冷眼旁观,任凭他折腾了半天,才开口道:”“柳大木,幼年丧母,由父柳老汉靠卖唱养大,后娶同村的李桂花为妻,妻悍厌父,便将老父赶出家门……”
“不是的!”柳大木悄悄挪了挪捂脸的手,窥见了黑衣人的影子,慢慢恢复了点胆气,赶紧爬出给自己老父亲挖的坟墓,反驳道:“我没有赶走我爹,是他自己要走的。”
黑衣人波澜不惊,仿佛没听到他的话,继续道:“柳老汉重拾本行卖唱为生,五年前他收养一个乞丐为义女,唤作柳娇儿,却在今日横尸街头。柳老汉得到百两赔偿金,本打算为义女买个好棺椁,却被你夫妻二人撞见,起了歹意——”
“不,不,不是的!”柳大木惊慌失措,“我们没有起什么歹意,没有……”
黑衣人冷哼一声,缓缓拔出腰间的佩剑,柳大木双腿一软,瘫软在地上,冷汗淋漓的大呼:“大侠饶命啊!饶命啊!小的认罪,小的这就认罪啊……”
锵的一声,利剑出鞘闪着银色的冷光,黑衣人漫不经心的弹了弹剑身,“你认什么罪?”
柳大木抖得像筛糠,哆嗦着嘴吭哧了半天,半天才发出了点声响,“是……是我爹……”
“很好,”黑衣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义妹被人强取不得,推下茶楼摔死,罪魁祸首却只赔了点银两就想了事。你父不从,妄想伸冤却被喽啰强暗中打死了,身为独子,难道你不该为父报仇吗?”
柳大木满脸茫然:“啊……”
黑衣人飞手挽了个剑花,锋锐的剑尖瞬间抵住了他的咽喉,“鸦有反哺之义,羊知跪乳之恩,你堂堂七尺男儿,却不敢为老父伸冤?”
“该……该该!我爹就是冤死的,我明个儿一早就去报官,大侠……你,你的剑——”
”都察院的杨政御史,为官正直最喜为民请命,你明日可到玉兰巷去寻他,这位大人肯定会为你伸冤的。“
柳大木连连说是,指天发誓一定要为父报仇,黑衣人这才将剑收回鞘中。
柳大木颤巍巍的抹了抹湿透的额头,正想爬起来,黑衣人却又开口了,”你儿子柳柱今年五岁了吧。“
柳大木大骇,一把抱住黑衣人的腿,大哭道:”求大侠放过我儿子啊!放过我儿子!“
”你何时为你父亲伸冤了,你儿子自然就会完好无损的回家了。“
黑衣人陡然抽回身体,转身离开,黑色的衣角在柳大木眼里划过一道暗影。
啪嗒,一声轻响,柳大木循声望去,一个方形的木牌从黑衣人腰间滑落,埋进了枯叶里。他张了张嘴,却没出声,飞快的喘了口气,握紧汗湿的掌心。
黑衣人仿佛毫无察觉,飞快的消失在了黑夜里。
柳大木又等了会儿,才抖着手把那个木牌子挖出来,就这暗淡的月光勉强看清是个‘徐’字。他咬牙把木牌揣进怀里,扛起麻袋,拔腿就朝家跑。
李桂花正等的心焦,一听敲门声就连忙迎了出来,却一眼看见了鼓囊的麻袋,不高兴的啐了句,”你怎么又把这个死老鬼给弄回来啦?“
柳大木什么也顾不上说,将麻袋她朝身上一扔,就往里屋跑,李桂花低呼了一声,愤怒的扔掉麻袋,骂骂咧咧的也跟着进了里屋。
柳大木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抖着手掀开帐子,本该睡着儿子的木床,空空如也。
”柱子尿尿去啦?“李桂花伸着头也朝床上看了眼。
柳大木回身就是一巴掌,”你这个蠢女人,在家呆着也能把儿子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