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clover怡

16、京城五

　　他刚想爽快地应下，邻座的杜思华却看着他，微微摇了下头。
　　但他意已决，还是一口爽快地答应了。
　　没想到杜思华在一边也跟着道：“我也去。”
　　这倒让李小泉意外了下，难道他又被“佳酒”二字诱惑了？他暗笑，谁给他酒就跟谁走，这可让人非常担忧啊。
　　崔茹接道：“杜公子也肯赏脸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两人如期赴约。
　　远远就能望到齐王府那气派的门面，李小泉内心不由感叹道：“铺张，浪费。”他大概是过惯了穷日子，已忘了自己当年的府邸并不比其差多少。
　　他刚想迈步往前，却发现杜思华停下了脚步。他回头道：“怎么了？”
　　那人犹豫了下，没说什么，就跟着他一起往齐王府走去。
　　齐王果然是备了许多的小菜，吃完一叠上一叠，似乎那美食是无穷无尽的。有美食，自然有美酒。有美酒自然也有美人。这天晚宴，齐王把京城内最红的舞姬和琴师请到了府内。在一片歌舞升平中，有一茬没一茬地话着家常。
　　“殿下这次找在下来是有何事？”见该扯的也扯得差不多了，这王爷总是不进入正题，李小泉也没了耐心。
　　那主人靠在华贵的座椅上，一双眼饶有趣味地往李小泉看了过来，他不由打了个哆嗦。
　　“沈公子，可愿意做本王的侍寝？”
　　只听“啪嗒”一声，李小泉手中的酒杯掉到了地上。这王爷刚刚说什么？侍寝？什么侍寝？
　　他不由咳了一声，再次确认道：“请问殿下您方才说什么？”
　　齐王的脸上笑意更深了，他悠悠地又道了遍：“你可愿做本王的侍寝？”
　　李小泉瞬间觉得有点头晕，想他李震堂堂大汉，虽说也没像那武夫般身材壮硕，但好歹也长着一张还算阳刚的脸，怎么就被男人看上了？等等，这王爷是断袖？难道是被压的那个？
　　李小泉清了清嗓，正经道：“不好意思，殿下，在下并没有，嗯，那方面的兴趣。”
　　此言一出引来了哄堂大笑，李小泉顿感莫名，不解地看向了主座上的齐王。
　　齐王边上的崔茹笑着道：“我想是沈公子有所误会了。”
　　见到李小泉依旧不解的眼神，他继续道：“我们殿下其实从小就有个习惯，每天临睡前都要听着人声入睡。”
　　“那是何意？”
　　“只要公子每日能来府在殿下睡前解一段经典即可。”
　　李小泉闻言，立刻爽快道：“区区小事，在下甚是荣幸。”
　　约定从明日开始，这天回客栈的路上，杜思华难得地先开了口：“你为何答应？”
　　李小泉笑道：“此乃天赐良机，若攀上齐王这棵大树，今后的仕途要多顺利有多顺利！”说完，他转头瞅着杜思华，笑意愈深，“放心，等我出头了定不会忘了你！”
　　杜思华没有应他，沉默了晌久。
　　想着今日话题也到此为止罢，李小泉心中还是甚为满意的，毕竟这几日杜思华都会很乖地跟在自己身边，虽然确切来说是跟在可以免费给他酒喝的自己身边。但那也足够了。他和他，就像是当年那上学放学的路上那般，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就已经很满足了。
　　久时，杜思华轻轻开口唤了声：“李震。”
　　那一声，把李小泉惊得差点停了心跳，他刚刚叫什么？
　　在他还没回过神时，杜思华接着道：“你没在想什么危险的事情吧？”
　　李小泉内心无奈，原来他知道自己是谁，至今为止怕是不想给自己引来麻烦，而一直装作不知道。
　　“嗯。”李小泉轻声应着。
　　“齐王，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不知为何，今日杜思华特别多言。
　　李小泉爽朗地笑道：“放心，我有分寸。”
　　“好。”
　　“杜兄，谢谢你。”他勾起嘴角，心里甜甜的。
　　这回杜思华没有应声，他们就一直保持着沉默，回到客栈。
　　那一路李小泉突然有点忐忑……他想起来他们分开之前发生的事情，又想到那天斗酒时他念的情诗，突然就不安了起来。但既然对方知道他的身份，却依然愿意和他同行，就表示对方并不在意了是不是？想到这儿，他偷偷瞄了身边人一眼，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在夜光的映照下更添一分清冷。
　　在齐王府的任职其实没有什么难度，李小泉每日都会给齐王念上一段故事，或是取自《春秋》，或是取自《史记》。齐王也会在李小泉念完故事后，沉入梦中。若是那天齐王精神比较好，在念书前他们还会进行些简单的交谈。李小泉心想这是听取当年那段谋反案的详情的最好时机，他会不经意间地把话题往兄弟方向给带一下。他知道了齐王和赵王从小一起在宫中长大，因为当时他们的母妃正和先帝的母后争宠，导致这俩兄弟和先帝的关系也是异常紧张。先帝是个仁厚的皇帝，在登基之后对待这二位兄弟也是很好。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豪宅宝马，能给到的基本都给到，但尽管如此，在两兄弟眼中，这也不过是一个胜利者由上而下的施舍，徒添耻辱罢了。齐王口中的赵王，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物，也是一个认准了理就不放的人，因此心中一直对先帝有所芥蒂，也一直在暗暗培养自己的势力。齐王总是劝他，都多少年的事了，放弃吧。然而并没有什么效果。可惜的是，在赵王还没起事前，先帝就因病驾崩，太子即位。太子于两兄弟更是没有什么恩情，赵王于是就更加明目张胆、变本加厉，终于酿成了这个不可挽回的后果。在说完了这一段后，齐王长长叹了一口气，表情甚是惋惜，晌久才意识到自己是多言了，这一夜他也没让李小泉念书，而是顾自地躺下了。
　　李小泉出了屋子，齐王的话无懈可击，按这个说法，赵王完全就是自作自受，而自己的父亲就是助纣为虐的一员？
　　就要路过后院之时，忽听院中有两个细碎的声音在交头接耳着。李小泉一个警惕，放轻了脚步，慢慢靠近了过去。他把自己匿在廊柱后，竖起耳朵听着那边的动静。
　　“你说咱王爷是要做什么？”
　　“不敢琢磨。程将军这几个月几乎天天都要来拜会。”
　　“还有徐大人，素来与王爷不和，这些日子倒是走得近。”
　　“是是，徐大人以前连咱王爷都不正眼瞧的，最近对我们这些下人倒也和颜悦色起来。”
　　“我听说啊，徐大人的爹就是被先帝冤枉入狱，然后自尽的。”
　　“赵王爷出事后，我们王爷真是越来越急躁了……今儿也是，小翠不过是摆歪了一个小杯，就被王爷数落了好几个时辰，现在还在屋中躲着哭呢。”
　　“哎……赵王爷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会做那种事呢……”
　　“嘘，有人来了。”
　　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俩丫头离开了后院。
　　李小泉站在廊柱后边，内心有点懵，这是怎么回事？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模糊的往事，在自己还是个六岁的孩童时，李府曾经有一位重要的客人来访。
　　那时他什么都不懂，蹭在父亲腿边，一边磕着手中的果子，一边偷偷瞟着那位好像浑身都发着光的客人。
　　父亲对他特别的客气，三句话必定一叩首。那位大人明明是如此和蔼可亲，幼年的李小泉不太懂父亲大人为何如此拘谨。
　　不知他们在交谈了什么之后，那位大人突然就看着窗外道：“晓风残月，泉水凄凄，寂寥如是。”因那词句的音律极好听，就一直印在了李小泉的脑中。他依稀记得自己的“小泉”二字，亦是取自于此句。而“晓”却变为了“小”，可能只因原句太过悲戚。
　　那位客人，莫非就是赵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