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慕山白》张仙僧

2、第一章：偶遇

　　自北国往南是一马平川，被世人称之为福地的宋国。

　　宋国北与北国接壤，东与赵国毗邻，南靠楚国，西接夏王室，是真正的天下中心。

　　时值腊月岁末，天地一片萧条，唯独宋国犹如初春一般，气候竟有些温和。

　　溪流潺潺，蜿蜒而南，寒风萧萧，旋动如涛。

　　冷清的古道上，零星的走着行人，忽的一匹枣红色的马呼啸而过，三个行人若不是躲避的及时，怕是要被冲撞了。

　　在前面行走的一对中年夫妻看着扬起的漫天灰尘，破口骂道：“他娘的，跑这么快，是急着寻死吗？”

　　这话刚刚骂出，谁知那匹枣红色的马又退了回来。

　　骂人的那位中年男子浑身一个激灵，赶忙低下头。

　　马儿停驻在这对中年夫妻身前，马上的骑士冷哼一声，道：“乡野村夫，俗不可耐。”

　　催马往前，来到后面一个行人前，那骑士打量着这人，只见她穿着薄薄的青色麻布衣，头上包着白色的丝巾，若不是耳上的耳环，还真认不出这是一个女子。

　　骑士道：“抬起头来。”

　　那女子缓缓抬头，骑士一看之下，不由得叫道：“穷乡僻壤，居然有此等绝色美女！”

　　只见那女子脸无半点妆容，可那白皙的面容犹如白雪一般，好似吹弹可破，寒风中扬起的脸蛋透着一点微红，直教人觉得此女是从画中走出来；更甚的是那一双流连顾盼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眨眼中似是跳动的舞姬，摄魂夺魄。

　　骑士不禁再次感慨道：“好一双眼睛，真叫人欢喜。”

　　这位骑士哪里知道，穷乡僻壤当然生不出此等绝色，此女正是从北国雪城一路逃亡至此的雪月公主洛月。

　　洛月自从地道里出了雪城，便将身上的衣服换了，打扮成一个村姑，以避开赵国军队的搜捕，她一路狂奔，花了三天才离开北国，来到宋国边境。

　　本想着就这样一路无事的走下去，还有七八天就可以到达慕山，谁知在这个时候居然碰到了一位来历不明的骑士。

　　她抬头看向骑士，见他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修长的头发高高束起，居然是一个还未及冠的毛头小子，不过他腰间佩戴着一把宝剑，倒也给他增长了几分英雄气概。

　　洛月心想着多事不如少一事，且看看这位骑士有何贵干，她微微欠身道：“不知这位义士有何事？”

　　那骑士闻言呵呵一笑，道：“不仅绝色，还知礼数，妙极，妙极！”

　　洛月心道，对你自然是妙极，对我可是大不妙。

　　骑士收起笑容，严肃的道：“在下想与姑娘做一笔买卖。”

　　洛月心想，从我这身打扮就可以看出我身无长物，有什么买卖可做。

　　她道：“不知义士想做什么买卖？”

　　骑士道：“姑娘看我身下这马如何？”

　　洛月自幼在王宫中长大，虽从未离宫，但对世间事物了解颇多，这都有赖于灵王为她请的几位好老师，识马自在情理之中。

　　洛月端详片刻，开口道：“此马头部稍显长大，鼻梁隆起微呈兔头型，颈宽厚，躯干平直，胸廓深广，体形粗壮，是匹难得一见的好马。”

　　骑士微微一笑，道：“姑娘识货，此马名为追风，随我三年有余，今次与姑娘有缘，在下愿以一金卖与姑娘。”

　　洛月闻言一愣，此马算得上世所罕见，若按市价，恐怕须得五十金，这不知哪里来的贵公子恐怕自己不识货吧。

　　她想若有一匹好马，去往慕山恐怕只需一两天，倒省了她如此这般提心吊胆的赶路，但转念一想，骑着一匹如此好马恐遭来耳目，也是极为不妥，再说，她匆忙逃亡，随身哪里带了钱财，身上这套衣物还是拿首饰交换而来。

　　洛月道：“这笔买卖小女子恐怕是做不成了。”

　　骑士脸色一变，道：“怎么？我以一金之价卖与姑娘，姑娘竟嫌贵？”

　　洛月笑着摇头道：“一金已是天下最廉的价，实则是小女子身无分文。”

　　骑士见洛月展露笑颜，一时间竟痴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道：“这样吧，只要五百刀币。”

　　洛月依然摇头：“一个刀币也没有。”

　　骑士重重叹息一声，抚摸着马头，道：“追风随我三年，我若是一文不取将它卖了，实是对不起它。”

　　洛月心中偷笑，难道你以一金的价格卖它就算对得起它了？

　　这时，忽听得前面那中年男子叫道：“义士，在下有五百刀币，将马卖与我吧。”

　　洛月与骑士不约而同转过头去，却见那妇人使劲的拽着男子，小声道：“你疯了，这五百刀币是我们去中山过日子的。”

　　那中年男子一把甩开妇人，道：“你懂个什么。”

　　走到骑士面前，深深一躬，道：“卖与我吧。”

　　骑士冷哼一声，看向洛月，道：“姑娘以为如何？”

　　洛月道：“这是足下的马，问我做什么，不过既然这位大哥出得起五百刀币，你何不就卖了。”

　　那中年男子立马道：“正是，这位姑娘说的极是。”

　　“哼！”骑士道，“追风若是卖与你等粗鄙之人，怕是要遭不尽的罪，本来不想卖与你，不过既然这位姑娘如此说了，那我卖与你又何妨，然而，你适才出言不逊，我要给你点教训，你若出得起六百刀币，我就将追风卖与你。”

　　中年男子闻言脸一阵红一阵白，默然不语。

　　那妇人此时走上来，拉住他的手，道：“当家的，买不得呀。”

　　中年男子气道：“何有买不得，我偏要买。”当即从妇人的包袱里取出一袋刀币，道：“这里是五百刀币。”又从一袋里取出一把刀币，道：“这里是一百，总共六百。”

　　骑士接过，将六百刀币都放入一个袋子里，下了马，将缰绳送到男子手中，道：“从此追风就是你的了。”

　　男子眉开眼笑，接过缰绳，一把将妇人抱上了马，又对着骑士道：“多谢义士。”

　　骑士冷冷的道：“既是买卖，何必言谢。”

　　男子不再多说，牵着马走了。

　　洛月见此事已了，紧了紧头巾，也跟着往前走。

　　“姑娘慢行。”

　　骑士连忙迎了上来。

　　洛月道：“义士的马既已卖出，不知还有何事？”

　　骑士微微拱手，道：“不知姑娘去往何地？”

　　“慕山。”

　　骑士一笑，道：“那我与姑娘算是同路，不妨一同结个伴。”

　　洛月奇道：“义士去慕山何事？”

　　“姑娘去慕山所为何事？”

　　“寻亲。”

　　“那我也是寻亲。”

　　洛月心中冷笑，若我是去送葬，你难道也是去送葬？

　　“义士请便吧。”洛月重新迈开了步子。

　　“此去慕山路途遥远，这一路若你仍是以义士叫我，岂不生分，你还是直唤我的名字吧，在下楚子行。”

　　洛月默然不语，低头赶路。

　　楚子行一边走，一边道：“敢问姑娘芳名。”

　　“洛月。”

　　“洛月，洛月，”楚子行嘴里念叨了两遍，突然道，“听闻北国有一位雪月公主，名字就叫洛月，不知姑娘······”

　　洛月蓦地停下，一双眼睛直盯着楚子行，道：“义士的话似乎略显唐突吧，天下同名同姓者多如牛毛，况且姓名乃父母所赐，我叫什么，与那公主有何干系？”

　　“是，在下失礼了。”楚子行竟对着洛月行了一个大礼。

　　洛月道：“闲话少说，快些赶路吧，天黑之前进不了城，怕是又要风餐露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