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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从婢女升门生9 ...

  •   夜沉如水,我梦见了那日死时落英缤纷的灼灼桃花树。
      顾景侯提剑走来,那剑锋划在青石板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是一直不敢去看他面目的,即便时隔如此久,到了梦中,他的面容也是模糊不堪,叫人看不真切。
      他的话音泛寒:“你果真不肯入宫?”
      我怕到极点,连牙关都颤起来,他见我默不作声,将剑尖指向我心口:“过了今日,我便是九五之尊,你若是不愿入宫去,便只有死在我手上了。”
      我往后连退数步,他的话音里皆是要将我生啖其肉的恨意:“若是我事败,你作为接应也难逃一死,与其你都是这种下场,不如我送你最后一程。”
      他是如此恨我。
      那剑尖逼近时,我只恍惚见到他如潭幽深的一双眼,他道:“白流光,你可是我最疼的人啊,你千万千万,不要辜负了我。”
      那是草长莺飞的二月天,含朱点翠,天色晴好。我颓然倒地的那刻,苍穹惊起一片飞鸟,他俯身将我眼角的泪擦去,轻轻开了口……

      我从梦中猛地醒来,汗透重衫。
      屋里静静的,能听见院子外草丛里的蛐蛐声,我睁着眼躺了一会儿,总觉得要去见见顾景侯。
      月色几许,我摸着夜路往北苑走,那小门有处矮墙正好翻出去,正有一个黑影从天而降,颇有些震撼意味。
      我却吓得足足退了十来步,想着若是这贼从北苑进了我定国公府,遭殃的头一个铁定是我小侯爷的院子!
      我退着退着转身便撒丫子跑了起来,后头那黑影耍着轻功飙地一声就扑到我后头来,激得我差点一嗓子喊出去,他却势如闪电伸手就捂住了我的嘴。
      这手法,端的是行云流水。
      他低低一声道:“阿柳,可巧是我。”
      我的心从嗓子眼里堪堪要蹦出来的时候,又沉沉地落了下去。我无奈望天:“太子殿下,这都多早晚了,您怎么就飞墙进了这儿呢?”
      他连忙松了手,呵呵干笑了几声,又把我肩头一扶转了个身:“内什么,你别声张,我来这儿是有情由的。”
      我袖手站着,没抬头:“将军莫不是来我们定国公府的后花园瞧景致的?可惜白跑了一趟,这里的湖比不上殿下府上的大,连月亮似乎也没殿下府上的那样出挑。”
      他嗤的一笑:“你倒还生起气来了,飞墙进来的确是我不对,可我只有现在有时间,再说了,我要真是往府里递名帖,你也不会见我呀。”
      自上次他真情流露,我确然在府中当了数日的缩头乌龟,我刻意与他站远了些,道:“殿下此时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他却是默不作声瞅着我,天边一轮圆月正当时,我被他一双月牙眼瞅得心中发毛,转了身道:“殿下若是不说话,我便回去睡觉了。”
      他哎了一声,含笑道:“我只是瞧你好看,一时瞧得忘形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湖绿衫子,是惯常的打扮,面上也未施粉黛,他却又道:“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拍了一下手,肃然道:“殿下,打住,您再这么说下去,咱们这话该是说不完了。”
      我因挂念着去顾府见一见顾景侯,而我委实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何要巴巴儿地去顾府见他,此刻眼前站着夏琅这个眉眼含笑的大活人,我竟也不好如何下逐客令,只得叹了叹道:“太子,您纳妃这事儿,我看哪,还是得请高人指点指点,您一门心思投了我一个,我是何德何能……”
      他目光闪烁地盯住了我:“我今日正是又去了一趟寒露寺,阿柳,你不知,那寺前的两行山路有许多的枫叶,被晚霞染得彤红一片,煞是好看。”
      其时秋霜月冷,我这糊涂再装不下去,便缓缓舒了一口气道:“殿下在寺中可有寻得高人?”
      他的小脸在月色清辉下诡异得酡红一片,我不解其意,他从怀中掏出一方锦盒来递与我,我忙摆手道不敢收,他却笑道:“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权当是讨你开心罢了。”
      话说到这份上,我不收便是我做小了,我只得谢过他,他却是伸手往我眉心轻轻一点,我怔了怔,他又突然凑过来在我面上飞快一触,我骇得不轻,睁大了眼去看他,他身影一闪转身便飞上了那北苑围墙。
      人影跃下不见时只留了一句话:“阿柳,我娶你娶定了。”
      我愣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辰。

      我找了颗香樟树,把夏琅送我的胭脂锦盒埋了。
      夜色正浓,我火急火燎地往顾府赶去。
      他依旧在中庭喝酒,满丛繁盛的木槿花里,他一身白袍刺眼的很,我远远离他站着,问道:“顾公子?您又喝醉啦?”
      他缓缓侧身来瞧我,眸子里一派烟波雾绕,我头一次见他的面色如此安静平和,一时倒不知如何开口,我与他大眼对小眼望了半晌,倒是他先开了口:“阿柳?”
      我被他这一声柔柔的嗓音浸润得快要化了去,不禁打了个寒颤,道:“哎,顾公子,是我。”
      他招手让我过去,我没挪地儿,只是笑道:“不知道顾公子在寒露寺安排了哪家高僧,活生生把咱们的太子殿下蛊惑得非我不娶了,顾公子,这事儿我还是得求您哪。”
      他嗤的一笑:“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只得望了望天,挪了过去,等我又说了一遍,他长长嗯了一声,温热的吐息堪堪拂到我鼻尖之上,酒意正浓。我仰头退了一步,愤愤道:“顾公子,您又在耍我哪?”
      他以手支颐撑在了石桌上,慢条斯理道:“我可没耍你,谁让你那么好骗。”
      我急道:“不是你方才说听不清,我才过来的嘛!”
      他浅浅抿了一口酒,闭眼道:“啊?又听不清了,你在说什么?”
      我收住差点踢过去的腿,笑得是咬牙切齿:“顾公子,我是在说呢,咱们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好不好?”
      他放下酒盏,目光清冽瞧着我,完全不像我记忆中那个狠辣阴冷的顾景侯,他从腰间抽出折扇,道:“你是说,往后你假戏真做你的乐晋侯门生,和我就没有半点干系了?”
      我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连连点头道:“顾公子神思敏捷,并且这太子妃,恐怕也得靠您另择良人了。”
      他摇头道:“那怎么行。”
      我瞪眼:“如何不行?”
      他将手里折扇抛在空中重又接住,跟杂耍玩儿似的,他道:“阿柳啊,我真没想到,你是这么忘恩负义的人。”
      我嘶地吸了一口凉气:“您怎么能这么说呢,当初您为我寻了定国公府的去处,我也没亏待您,每月都事无巨细地和您传消息,这过了足足数月,到了您这儿,倒像是我半点儿没给您好处似的。”
      他道:“你进定国公府这点小恩小惠算是我送你的,我不稀罕你还不还,只是你口口声声称那陈飞一声表兄,我于他的救命之恩,你压根还没报过吧。”
      这次换我哑口无言,我闷声憋了极久,勉强笑道:“顾公子大恩大德,可否告知在下我那陈表兄在您府中何处?”
      他将扇子缓缓摇了摇:“不可。”
      我早料到他会如此回我,便也没有太生气,为了我木雪岛光复,我忍。
      他却道:“上次你趁我醉酒,把我宅子烧了个大半边,就是为了寻他吧?”
      我暗暗咬牙,朝他展颜一笑:“顾公子说的哪里话,我何曾烧过您的宅子,您就是借我十个狗胆,我也不敢呀!”
      他轻声一笑:“你别拐弯抹角地骂人,总之你这陈表兄,我现在还不能放了他。”
      我脑中顷刻闪过无数个陈飞被他抽鞭子抽的气息奄奄的情状,一时急的浑身冰凉,脱口道:“只要你放了他,我便心甘情愿去做太子妃!”
      他抬眼朝我看来,狐疑道:“我又没有加害于他,你突然这么急做什么。”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来,道:“他说他是木雪岛的人,正巧我正得了帝上的口谕彻查木雪岛一案,自然是要等案子查清再送他与你相见。”
      我下意识缓缓吸了一口气,犹如五雷轰顶,哑声道:“顾公子如今查的怎么样了。”
      他笑道:“不瞒你说,那日我巧遇了你,正是焦头烂额之际,见你无处可去,且当时的李进上将军又是最大怀疑对象,这才送了你进府去做奉茶婢子,原先也没指望你有多大能耐,不料你短短数日就成了乐晋侯的门生,倒真叫我大开眼界。”
      我几乎身形不稳要栽倒在地,他勾唇一笑,将我扶住了,道:“只是你这陈表兄在我府上好吃好喝这么些日子,却是戒心太重,问他是谁灭了木雪岛满门,他只说不知,连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我抬眼,目光凝住了他:“顾公子怀疑木雪岛灭门与定国公有关,此话当真?”
      他负手走了几步,望着天际月色道:“大概是吧。”
      我见他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又将这一世与上一世的许多不同联系在一处,连我自己都不确定到底顾景侯是凶手,还是定国公是凶手,抑或是,凶手另有其人。
      却是顾景侯堪堪停下脚步,回身望向我:“哎,阿柳,你说他是你表兄,那你也是木雪岛上来的?”
      我的心惊了惊,瞠目结舌地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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