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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12章 抄袭者必将伟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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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郑萌就这样匆匆地结束了自己的复读,同时结束了自己的爱情。
生活再度掉回了淹不死人的泥沼,按那句鸡汤来说,事情还没有坏到最坏的程度,所以它还没有开始好,但是总会好的。
“分了?”赵步晓叼着吸管,有点震惊地看向她。
郑萌朝她点点头。
“为什么啊?”
耸肩:“我家里人不同意,就分了。”
赵步晓嘴角抽搐了下,看她好像不怎么伤心的样子,也跟着无所谓起来:“分就分呗,也就是谈谈恋爱,你们异地那么远,能撞上也算有缘,分了也正常。”
郑萌再耸肩,没说话,她咬了口赵步晓买的红豆派,突然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你怎么了?”赵步晓赶紧把餐巾纸递上。
郑萌接过擦了擦,喘了口气:“没什么,就是想到昨晚看的电影了。”
“什么电影啊?”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声音不发颤:“名字不记得了,反正很感人。”
赵步晓心存怀疑,但也不再追问:“没事,过段时间你就能撞上一个更好的了,高富帅,配你妥妥的。”
郑萌把红豆派放到一边不想再碰,她的目光投在那红豆上,她只知道,没有了,再也不会有了。
“步晓,你看过《两小无猜》吗?”
那一部法国电影,男女主分开天涯,彼此都有彼此看似美好的婚姻,另一半都是世俗眼中完美的伴侣,优秀配上优秀。
可他们不过是包裹在一个社会身份的壳子里做着必须做的事,失去了那个灵魂伴侣,失去了那个“你敢不敢”的游戏,他们没有灵魂,被爱情抛弃。
郑萌的千言万语都被止在了赵步晓的发问中。
“《两小无猜》?讲什么的?电视剧还是小说?”
她的话弦拉紧,然后一个音都没有发出来,就那么松掉,垂下去。“没事,一部电影,挺有意思的,推荐你看。”
“嗯嗯,有时间我会的。”
告别了赵步晓,郑萌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刚刚错过了一站公交车,所以她决定先随意地走几个站牌,等碰到那辆通往她家的公交车再上车。
坐公交就是有这样的好处,错过了一站还有下一站,清楚着要 乘坐几号车才能抵达自己的目标。不想有些人,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你想到达他身边,却都不知道朝什么方向前行。
她几乎是漫无目的地走着,她想,如果是张维,他一定能知道她要说什么,她刚刚说出《两小无猜》,他就知道她要表达什么。
这么一个人,她就这么把他搞丢了。
郑萌撞上了一个限速牌,她侧过身,绕过它往前走去,走过自行车道,走到红绿灯旁。
她身后的限速牌扭着头看她,奇怪她怎么了,几个月前她还绕着它快乐地转圈。
急促的刹车声响了起来,司机惊慌地踩着刹车,既而愤怒地探出窗口:“你怎么走路的?!”
郑萌这才发现自己走到了人行道上,对面的绿灯还没有亮,而那片天空,居然那么相似,她曾经和他分享过,她环顾了下,发现这座城市,四处都有他的痕迹,回忆里塞满了他,可他以后再也不会在她身边了。
她突然转过头冲着那个司机大叫:“你撞死我吧!”
司机一愣:“你有病啊!”
后头的喇叭声叫个不停,一辆辆车从旁边毫不留情地驰过,司机探回头重新开动了车子。
“你撞死我啊!我不用你赔偿,你撞死我啊!!”
司机逃也似得绕开她开去,后头的车辆也同样刻意绕开距离远去,任由她站在那里乞求。
杀了她吧,终止她的痛苦,结束这该死的一切。
等在人行道边有一个妇女快步跑出来把她拉了回去:“年轻人什么想不开啊?想想你爸妈,有什么过不去的看开就好。”
闭嘴闭嘴闭嘴!!她心中咆哮着歇斯底里的脏话,她抓着头发抱头流着眼泪转身往远处走。
她知道她是善意,可是她根本不要听这种东西。她要它们都滚蛋,滚开,闭上他们的自以为是,停止他们的滔滔不绝。既然无法感同身受,就请闭上嘴巴!
她快步走着,走在街道上走得飞快,像是此时此刻她走在洪荒中,脚下是黄土沙漠,天边是如血黄昏,她的眼泪掉弃在黄沙中,整个世界只有她在行进,正在被不可名状的悲痛驱逐向悬崖。
郑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收拾了眼泪,跳上了那辆通往家的车,回到了家里,继续吃饭睡觉的生活。
她活着,像一具行尸走肉,只有她自己知道。
房门被敲动,紧接着曹核战开了门:“萌萌,出来晒晒太阳。”
郑萌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中,她戴着耳机,把声音开得很大,因为刚刚曹核战和郑普在前头因为打游戏的事又争吵了起来。
曹核战走进去拍拍她的肩。
郑萌摘下耳机朝她投去疑惑的眼神:“怎么了?”
“今天天气好,出去晒晒太阳。”
“哦,我不想去。”
“萌萌,是不是不开心?不开心和妈妈说,有那种不好的想法要说出来的,有问题的话咱们就去看医生。”
“妈,你能确定我将来还能遇上一个像他那样的人吗?”她盯着她,目光直接,声调平缓,却咄咄逼人得却像是在质问。
在否定之前,你确定吗?你还能帮我遇见一个那般绚丽的人吗?
不确定,她怎么可能确定呢?她又不是神灵……却自比神灵。
“女儿啊,你还小,见过的世面还少,这年头离婚率那么高,多得是因为一时冲动在一起的。你要嫁得那么远,和他过得不好了,受委屈找谁述?”
“所以我嫁得近就幸福了吗?”她还是那样的目光,那样的口吻。
曹核战不想过多讨论这个问题:“好了,过几年家里就会有钱的,那时候妈给你找好的,有钱,本地,长得不错,对你还好的。对了,比你大三岁,算命的说比你大三岁的对你好。”
郑萌侧过脸戴回了耳机,用行动表达了自己不想发言的心情。
曹核战站在那,就是站在那,一言不发,就有着让人烦躁的存在感。
郑萌受不了拽下了耳机,耐着性子和她说:“我知道了,对,你对我最好,我会去晒太阳的,你先出去吧。”
曹核战突然就带上了哭腔,委屈道:“萌萌,你是不是不喜欢妈妈。”
“没有,我喜欢的。”郑萌的烦躁在肠子里烧,压抑着让她喘不过气来,可她还是起身拍拍曹核战的肩给她力量。
曹核战抱住她:“萌萌,妈妈是不是很傻,被人骗去了那么多钱。”
“没有没有没有。”她有气无力地应和着,扭过身去抽餐巾纸给曹核战擦眼泪。
如此安慰,等到曹核战出去,她最后的一丝体力都耗尽了,她瘫坐在沙发里,目光失焦,她想要疯狂地砸东西,她想要歇斯底里地尖叫,可这些都不能做,她不好的情绪会影响到门外人的情绪,当然,最主要的——是她已经死了。
018
“张维!老张!这件事你必须在意,你必须管!”孟绿林拿着一堆纸风风火火地冲进活动室,手中的纸被吹得唰唰作响。
张维正拿胶水注射器粘模型的柱子,桌子上堆满了工具,勾刀、手术刀、笔刀、镊子、PVC板、玻璃板、喷漆、颜色喷漆……总之,数量多而整齐,像是用尺子精算过工具与工具之间的距离,只有地上遍布的废料证明这项工程已经进行了将近两天。
见他充耳不闻,孟绿林喘着气上前在桌案上轻声敲了几下。
张维抬着熬夜到通红的眼看他,全身上下充斥着一股浑浊的恼怒和烦躁,仿佛你再骚扰一句他就会开始发疯地咒骂,甚至攥起拳头来揍你。
孟绿林显然习以为常了,朝他猛烈地抖着手中的纸,又是气又是恼:“你自己看你自己看,朴且这不是抄是什么?他拿了银奖,这本来是咱们的!!”
张维不耐地把注射器放回了一排大小不一的注射器中,他没有转头去看,视线还投在那纸上,就这样准确无误地把注射器放回了中间那个空处,位置连一点弯曲都没有。
然后他一把夺过了孟绿林手中的纸张,那些内容是朴且团队的立面、分析图、模型效果图等等的打印稿。
只是拼凑得再好,渲染得再出色,终究是他午夜醒来翻身下床画出来的构件,是他修复千百遍心心念念的细部,那是从他脑子里出来的东西,扎根在他的思想和灵魂里,却被人不打招呼就拿去嫁接,而且嫁接得那么糟糕。
他急促地翻过一页页,翻回来翻回去,在被心血被偷走的同时还遭受着另一重的打击,他的创意被融进别人的“创意”里,凑出了一堆不伦不类的废品。
在他眼里是那么的生拉硬扯,像把一只即使残缺却依旧向往飞翔的翅膀,装在了一个只想静默的老朽身上,连同那只翅膀都失去了光彩,毁了,全部毁了。
纸张被他骤然握紧,发出了嘈杂的作响,他的拳头都在颤抖,青筋突起,整个人像一只即将发狂的野兽。
孟绿林觉得此时此刻的他有点可怕:“老……老张,你先冷静……”
毕上观也开门走了进来,看到现场就知道自己来晚了,靠在门边无奈:“我说你那么较真干什么?就屋顶和走廊抄了,又不是按部就班地抄,别人说借鉴你能说什么?”
孟绿林听不下去这样的话:“我们知道它是抄的!”
“抄不抄是你说了算吗?这种事讲证据。”毕上观的语气还是平淡着,他指向张维手中的纸,“那叫证据吗?那叫借鉴!你有本事把朴且对着张维设计改来改去的视频拿出来,不然那就是借鉴,你现在这个就是造谣。”
孟绿林的暴脾气压不住:“你别长他人志气行吗?!”
毕上观还是无所谓着:“我说的是实话,不就一个竞赛,你非得得罪了朱教授和校方才满意吗?学校还指望着给他们开经验介绍会增加建筑系名气,朴且还有资格去参加年展。人能听你的吗?到时候没准还说我们是嫉妒、剽窃,人家有钱有势什么不能说?”
孟绿林和毕上观你一句我一句,最终被张维彻底打断了。
他狠狠地掷散了那堆纸,然后转身推动了桌上的模型,纸张飞扬起来,在徐徐飘落中,模型发出轰然的破碎声,巨响中一切熬夜癫狂入魔的心力瞬间变成了废墟,白纸飘扬起好像属于原创的出殡礼。
在孟绿林和毕上观愕然的目光中,张维拿起了桌上的美工刀,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孟绿林完全愣住了,直到张维快打开门才回过神扑上去抱住他:“老张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毕上观,快快帮着我拉住他!”
张维反手骤然推开了他,打开门冲了出去,他的脸是冷着的,他的癫狂大多数时候不展现在他的表情上,可他的行为无时无刻不在证明着,他是个会失控的暴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