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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美人图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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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呼回首不知名,背立东风几许情。
莫道画师元不见,倾城虽见画难成。
――《背面美人图》
奇珍异兽阁内
这日,书生正悠闲煮茶,三遍水过,执茶欲饮。
小貂哼哼唧唧的叫唤。
他笑笑道:“貂儿怎么了?”
“咝咝”(那儿)它极力的供着头:“呜呜咝”有一幅画)
“画?画怎么了?”
“咝!”它伸平前爪,做出飞翔的姿势。
“飞走了?”
“咝咝!”(对,对。)
“你打开了。”书生似笑非笑地问道。
“呜,呜呜。”它抬起眼睛,迅速地瞄了眼睨着它的男人(闯祸了。)
小貂想了想,四爪团在一起,将身体蜷球样,滚到了书生脚边,半立起身,又伸出爪子挡着自己的眼睛,从爪缝中偷偷地打量着面前的书生。
书生忍着笑,装出十分严肃的样子,啪的一声放下茶杯,走到窗边,负手而立,装作生气的样子,可余光分明留在小貂身上,一幅你闯祸了,我生气的模样。
“嘶嘶咝!”(我错了)
“呜呜呜。”
它再次蜷成球样,滚到他脚上,抬爪抱着他的脚踝,仔细注意着书生的神色。书生轻笑了一声:
“你闯祸了,那幅画里的人可是个厉害的角色。”
“咝!”
“《背面美人图》,明高启所画。传言之,一美人,背影风姿绰约,行时弱柳扶风,惊鸿照影。唤之,美人回眸,一笑生百媚,再顾倾人国。回家中提笔画之,无可以线条显之色,后辗转反思,故画背影,有犹抱琵琶半遮面之感,引人遐思万千。”
“咝,吱吱。”(美极)
“可是,小貂儿,你可知那美人儿是谁?来自何处?”
“呜呜。”它呜呜地解释,表示不知道。
“青丘之国,其狐四足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
书生看着小貂,貂脸上尽是颓唐的神色,他伸手安慰着它,眸色温和:那背面美人图所画之人便是那九尾狐,那段缘分,持续千年的缘分。
于尘世中开始,便于尘世内结束吧。
高启的表妹刘茜茜最近得了一幅画,她兴冲冲地来见高启跟他展示。
“怎么样,表哥,这是不是你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高启忽然想起他表妹给他介绍对象那件事,他从未想过要找女朋友也无意去找于是随意地找了个借口说那人不够漂亮。话未说完,立马激起了茜茜的好胜心,她嚷嚷着要找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子来叫他见识见识。
自那之后,她便执着于找寻美丽的女子,明星,模特……
直到前几天不知从哪儿寻了这幅画来,找他品鉴。画中女子只得半个背影,却恰到好处地给人无限遐思,他脑中默默浮现一个女子的形象,良久才觉得画家用意之深,果真是举世无双的美人。
高启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书生,咳着血,身体极弱,是油尽灯枯之相。当时他路过一片树林,听见前方有隐隐约约的婴儿哭声,急切且绝望。
寻声而至,入眼处是一只雪色的小狐,右脚深深地嵌在捕兽夹中,不能动弹,血液汩汩流出,看到来人全身毛发倒竖,作出攻击的姿势,嘴里呜呜地发出警告。
他出口安慰:“别怕,我不是来捉你的,别怕。”
“呜呜”
他小心翼翼地一手抚摸着受伤的小狐狸,一手解开捕兽夹。
忽然间,他“嘶”地一声,倒吸了口气,手上多了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
狐狸狠狠地咬了了他一口,想要吓退他,可是书生只是抬手摸了摸狐狸的头,并未管自己流血的伤口,拿出药草,仔细地给它上药……
早上七点,他醒来,揉了揉脑袋,奇怪于他为什么会梦到一只狐狸?便开始洗漱,八点准时到公司。
“高总早。”
“嗯,早。”
“高总早。”
“早。”
时间一转眼便过去,很快又到了晚上。
他今天一天脑中萦绕不散的是那幅背面美人图和其他从未见过的场景。
画家的名字也叫高启,乃是明代的诗人,但下场凄惨,被明太祖朱元璋处于腰斩。每当看到惨这个字,他脑中也是浮现一个模糊的人影,从身体中央被斩成两半,拖着半具身子,艰难的笔画着什么……
这是魔障了。
他揉着太阳穴给刘茜茜打了个电话:“喂,茜茜,那幅背面美人图能借我几天吗?嗯,好,我去你哪里拿,嗯,明天见。”
刘茜茜挂断电话,对着身边的女子开口:“我表哥明天要来拿走你,你要跟他走的吧!”
那女子微微地点点头,璨然一笑。
刘茜茜夸张地大声尖叫:“你别笑,你这一笑我就忍不住,拿手机拍你。啊啊啊,太美了,简直就是狐狸精在世啊,梁笙真是义气,把你交给了我,哈哈,我果然是福运高照!”
她默默点了点头,面不显色:“我是只九尾狐,只是如今却只有八尾。”
“嗯?八尾狐。”
“你不怕?”
“为什么要怕?万物皆有灵啊,况且,你长的这样漂亮,说说你跟高启的事儿呗,不是说两世情缘吗?怎么来的?”
“我与他相识于青丘之南的一个树林,当时我被捕兽夹夹着,他救了我,我却咬了他一口……”
高启躺在床上,闭目安睡:一只雪色的狐狸跌跌撞撞地跟在一个书生身后,书生停,它停,书生走,它也走。
“你要跟我到几时呢?”
“吱”
“你是狐狸。我是人,要回家的,不能带着你。”
“吱吱。”
“回去。”
它站在离他三步距离处,毛茸茸的尾巴一甩一甩,很是无辜可爱。
他狠了狠心,头也不回地离开,它也偷偷摸摸地跟在他身后,可是还是被发现了,它低着头停在原地,似在认错那书生蹲了下来,揉了揉它的脑袋,它抬头蹭着他的手心,没有人会拒绝毛皮光滑且漂亮的动物,果然下一瞬书生将它抱入怀中,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对它说:“小狐狸,你真的想同我回去?”
它抬头望着他,目光坚定,摇了摇尾巴。
看着那双单纯的眼睛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我命中孤苦,病痛缠身,算命先生说我活不过二十,如今我已有十九。只得一年可苟活,你这狐狸分明是只幼崽,你的一生应当是健康快乐的,何苦跟着一个将死之人图添痛苦?你走吧。”
它将头埋在他的怀里,爪子紧紧地抓着他的衣领,不想走。
良久听到他出声,语气透着疲惫:“也罢,将死之前能有你相伴也是极好的。”
他稳稳地将它抱起:“看你皮毛无半分杂色,不如就叫小白吧。”
接着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小白,我们回家。”狐狸乖乖地卧在他的怀里,哼哼了几声:回家。
书生将狐狸带回了他的小屋,一人一狐从那之后便一直在一起生活,书生久病成医,屋外便种满了药草,只是那些药草他任由它们自生自灭。
将死之人何必徒增烦恼。
狐狸看见那些药草便每天用爪子刨土,一颗又一颗的拱,小心翼翼地刨,刨完还会用嘴含着水,一次又一次地浇。
做完这些它就会去河里将自己洗干净,唯恐自己身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连累书生。
一个月,两个月,狐狸一直坚持着,它以为书生不知道,可是他静静地立在它身后,看着这一切。
书生似乎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花开花落,时间很快就流转到深秋。那是它刨完土刚刚洗干净自己,浑身湿透,水渍连串地坠落,它站在寒风里瑟瑟发抖,书生急步而来,看不出什么表情,忽然蹲下身将它抱在怀里,它挣扎不过,便乖乖地待在他的胸膛一动不动。
良久,它觉得自己身上的毛都差不多干了,于是出声,他还是紧紧地抱着它。
忽然一串串水珠接连不断的坠落,它想大约是下雨了。有一颗滴到了它的鼻子上。
它伸出舌头舔了舔,咸的。
“呜。”狐狸抬起头拱了拱他的胸膛,你为什么哭呢?
……
很快的两年便过去了,春天来了,繁花似锦,山里的景色焕然一新。这天书生似乎精气神特别好,抱着狐狸去山间游玩,那是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树林。
狐狸“吱”的一声从书生怀里跳下,奔跑在林子中十分开心,它边跑边回头,书生示意它自己玩。它快速地冲向远方,身后低沉的嗓音响起:“小白,去那边的石头旁给我摘朵花儿来,嗯?那边的花开的极好。”
“吱。”它高兴地甩着尾巴前往目的地,要摘一朵最漂亮的回来,它再次回头是书生温柔的笑脸,眼神里带着某种它不懂的东西。
狐狸离开后,书生剧烈的咳嗽,唇边不住地淌血,支开它不过是为了不让它伤心,当初就不该带回小白,他强撑着身子,你这一生究竟是为何?为何连一只狐狸都不放过?他呕出一口血,终于支撑不住重重地倒在地上,小白,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