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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黑木雕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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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玩至傍晚,回来后,梁笙独自在宾馆的房间里坐着。
书生给她的卜词响在她耳边:“姑娘命格奇特且强硬,命途蜿蜒曲折,起伏跌宕。所谓奇特是指姑娘命中时时会遇上生死之劫,而后却能化险为夷且无法定论。所谓强硬是指姑娘的命格会与至亲之人相冲。这等命格姑娘应该已经知晓,姑娘的父母在姑娘九岁时相继离世。不过别慌,在下说这么多只是想问,姑娘少时是否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她闭上了眼睛,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是小时候她看见自家床上坐着一个人,自然童言无忌开口:“妈妈,有个白衣服的人坐在床上。”
可她妈妈没看到,当下就斥责她:“梁笙,哪有白衣服的人?”
“爸爸,我真的看见,那个蓝色连衣裙的阿姨在奶奶的额头上摸了摸。”
“妈妈,我不去医院,我没骗你们,那儿真有人!”
……
那时的她以为自己跟别人没什么不同,她眼中的世界能看到其他的东西,她告诉大家,可是得到的却是严厉的呵斥。
那些大路上被撞死的鬼徘徊在空荡荡的街头,桥边的水鬼趴着张望着能拉他人做替死鬼等等。每天都在她眼中上演,她害怕却只能偷偷地躲在父母身后。
人是种神奇的生物,拥有得天独厚的思维。他们喜欢求同,随波逐流。而排斥那些与大部分人有小异的群体,并且认为首先发表大同意见具有一种独特的‘优越感’。
她只能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看见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她很害怕,渐渐的她便不再与他人说起那些事,逼着自己忽略她看到的东西。直到她的父母相继离世,痛哭了一场,她的世界才真正宁静。
一个孩子面对这样一个世界能如此健康的活着实属难得。
‘笃笃笃’
“梁笙你在房间里吗?”
“在,你等等,我来开门。”
门外是全副武装的刘茜茜。
她激动地向梁笙展示她的防身物品:“这是菩提珠,这是护身符,这是黑狗血……”
梁笙无语的抚了抚额。
“梁笙,别发呆了,我们走,已经11点40了,哼哼,很好,争取15分钟走到广陵路,剩下的5分钟就用来体验。”
她靠近梁笙,幽幽的声音响起:“无灯巷的恐怖环境。”
广陵路左拐,穿过一小巷几十米处,即为无灯巷,有传闻言:无灯之巷,灯点则灭,无火无光,扬州十日间屠杀场,死人之骨,垒尸及顶,深夜无人敢至。
午夜时分,只有幽幽的亮光,在黑夜的。她们俩视线相对,借着手电筒的光亮颤颤地走向无灯巷。果然如同传说的一般,无灯无光。
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咽口水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一阵阴风从她们背后飘过,寒从脚起,‘啪’地一声,手电筒从刘茜茜的手里飞了出去,落到地上滚了一圈,灭了!
这下是真正的一片漆黑,乌云也恰在那时随风而来遮住了月亮。两人紧张的呼息,恍惚间身后似乎有一白影闪过,心下暗道:有人!
“梁笙,你,干嘛推我?”
“我,没有推你。”
“茜茜,你,拍我肩膀了?”
“没。”
她们不约而同的拿出手机,没有信号,两人伸手到处寻找着可用信号:“没有信号,信号呢?”
无奈后她们的背紧紧地靠在一起,互相安慰。
据说人身上有三盏油灯,一盏于头顶,两盏于肩上,是谓人身上之阳火,走夜路时,有人唤你名字,拍你肩膀,万不可东张西望,灯灭则鬼招魂,传说为鬼吹灯。
一只冰凉的手缓缓地抚上了刘茜茜的脸庞,手指粗粝,骨瘦如柴,她冷汗直下,不敢动弹,呼吸极重,忽然伸手紧紧地抓住梁笙的手,在她手上划字:有东西在摸我脸。
梁笙心下口紧了紧,回道:风。
她一笔笔写道:不是。
梁笙:鬼?
刘茜茜:是。
梁笙:黑狗血?
刘茜茜:重。
梁笙:……
那种从心口升起的恐惧渐渐浮上两人身体,刻骨之寒。
乌云散开,月光温柔地倾泄在大地上,两人看向身前,是一头怪异之物,身躯为人,黑首从目。那从目直直地盯着刘茜茜,似悲似喜。
背后有来人,为书生,他道:“此物为魅,物老则成魅,性温和,不伤人。”他看着木讷的刘茜茜,启唇:“刘姑娘,它与你一定有所关联。”
魅执着刘茜茜的手,呜呜的出声,是久别重逢的激动,又似失而复得的喜悦。
刘茜茜怯怯地从它掌中抽出手,魅呆滞的眼睛竟是湿漉漉的,它不解,疑惑的表情无辜又天真,呜呜地出声试图唤起她的记忆。
“魅是由物而生,而并非所有物都可生魅,那物需得开灵识,通情窍,它是一块黑檀木雕,三百载历史。在下不知道此物与刘姑娘结下了何种干系。但,冥冥之中是一种缘分。魅生则寻主,主不识则灭,那块木雕无灯巷子已经待了二十年有余,风吹日晒,本体早已破败不堪,能保持到这么久实是不易。”
那魅从竖目中流出眼泪,粗糙的手指一遍又一遍抚着刘茜茜的脸颊,张嘴,一遍又一遍吃力的出声:“小,黑,小,黑。”
刘茜茜皱着眉头,神色凄然,不明所以,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摇头。
旁边两人也是十分焦急。
它急切地想要表明自己的身份,重复的出声:“小,黑,黑。”
那股气流艰难的汇成几个字,用尽了它的一生,它的身体在月光的照射下,开始渐渐的消散,它始终保持着伸手无助地伸着……
小黑?是了,怎么能忘?
主人公终于记起:记忆里是一个小小女孩,自三岁起怀里就抱着一只黑檀木制成的四不像木雕,她常常轻轻地用脸颊摩挲着木雕的爪子,笑着说:“木雕啊木雕,爸爸妈妈都在工作,家里只有你能陪我说话,以后你就是我的家人,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木雕静静地望着她,通体乌黑,不言不语,可是却神采奕奕。
她没有朋友,没有人与她说话,或者说没有人会一直听她说话,只有它,风雨雷雪,春去秋来陪伴在她身边,看她长大,后来她离开扬州,随父母搬去北京,它被遗弃在了广陵,无灯巷的某个角落……
它每天都在无灯巷徘徊,希望有一天能再次见到它的朋友。可是一年又一年,她从未出现。魅是超自然灵体,会影响无灯巷的磁场,于是每当傍晚,电路不稳定便会熄灯。
刘茜茜捂着嘴巴,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小黑,你是小黑啊。”
可它再也听不见了。
有没有一个人曾在孤独的夜晚安慰着你,有没有一个人在电闪雷鸣的日子里默默守在你的身旁,有没有一个人不忘初心在原地枯等成灰?
那个人,深埋在记忆中散成碎片,永恒定格。
书生拾起黑檀木雕喃喃出声:“古人云:不因物喜,不以已悲。那若是物成了人,应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