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来谁染霜林醉》水墨清心

78、智救如玉

　　当林萧然看见有人把长针一次一次地刺进苏紫凝和陌如玉的手指，逼迫她们醒来时；当看见有人扒开陌如玉的眼睛，强迫她观刑时；他明白了一个事实，凝儿说得没错，他们是故意的！要用这种极端的行为来刺激他，让他失去理智，只要他一冲动，他们三人就万劫不复了！凝儿正在用眼神传递这个讯息，所以绝不能上当！
　　林萧然不知道自己吐了多少次血，反正内衣的袖子已经湿透了，还好外衣宽大，遮住了里面的血渍……他练的是纯阳内功，最怕动气，吐血会伤及心脉，所以他从小练就了超乎常人的自制力，今天却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了内心的伤痛，伴着一次次地吐血，他的内脏已经受损了……
　　陌如玉在一次次昏倒之前，又被长针一次次刺醒之后，心里咬牙切齿地发誓：“你们等着，你们给我好好地等着……只要我不死，只要等我逃回了家，我必回来！我必为紫凝姐姐报仇，我要把你们一个个地拆皮扒骨、挫骨扬灰！还有林萧然，你给我等着，只要我不死，只要我能逃走，我必回来找你，我要让你偿还！我要让你后悔今天的决定！我要让你尝一尝什么叫‘生不如死’！让你好好地偿还我跟姐姐的‘情债’……”
　　林萧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到最后那一刻的，只觉得自制力已经达到了极限，他的指甲已经深深地掐进了手心的皮肉里，掐出了一片血污……看着苏紫凝最后闭上了眼睛，他的心在淌血，脸上却要装作波澜不惊，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找到那个敌人，抓住那个害死凝儿的‘内奸国贼’！
　　然后，他看见慕容熙从校场外走了进来，满脸的泪水，手里拿着一条洁白的布单，轻轻地盖在了苏紫凝身上，遮住了那惨不忍睹的尸体，可能她刚才不忍心来观刑，现在听人说结束了，才赶过来的……她向林萧然走了过来，对他抱拳为礼道：“王爷，虽然王妃她……请您节哀！”
　　林萧然稳了一下心神，故作淡然地道：“慕容将军，苏紫凝叛国，已被处死！照理说我应该弃之不顾，但毕竟夫妻一场，我是个重情义的人，想带她的遗体回京，恳请将军回禀大帅，望大帅允准，不知可否？”
　　慕容熙略思忖了片刻道：“王爷，现在虽是初秋，但天气依然炎热，此时回京，恐怕……我在秦州北郊有一座千年冰窖，可保遗体不腐，若王爷不嫌弃，可将王妃的遗体先安置在那儿，等到严冬时节，再送回京城也不迟，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哦？如此甚好！”林萧然听到这个消息很意外，也很欣慰。
　　“请王爷随我来，护送王妃的遗体过去。”慕容熙邀请道。
　　“好，就依将军！”林萧然瞟了一眼依然被锁着的陌如玉，知道她会被押解回牢房，反正此刻救不了她，等把凝儿的遗体安置好，再回来救她也不迟！他这么决定……
　　千年冰窖位于秦州北郊，有重兵把守，是慕容熙用来练功的地方，随行而来的还有军中专门整理仪容的女兵，她用白色的麻布将苏紫凝破碎的身体裹好，帮她一件件地穿好衣服，重新梳好发鬓，为她插好那根唯一的簪子，把她安放在冰床上……
　　林萧然坚持遗体不做‘防腐处理’，是因为他心里还报着一线希望，等陌如玉回家以后，利用她那个世界的高科技和医术，说不定能让凝儿‘起死回生’，所以他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里暗暗发誓，今晚送走陌如玉之后，就着手调查那个暗藏的敌人，绝不能让他逍遥法外！一定要为凝儿报仇血恨！……他很感激慕容熙，考虑的如此周到，为保存凝儿的遗体找了这样一个好地方，他日有机会一定要重谢她！
　　等安置完苏紫凝，从北郊回来，林萧然才发现大牢里没有陌如玉，大家都说她在被押解回牢房的途中逃跑了，逃进了温泉汤池，然后就不见了……
　　不见了？是真的吗？林萧然很难确定……有可能是真的，玉儿从某个他不知道的通道逃回家去了，但是万一不是呢？林萧然总觉得没那么简单，玉儿回家的通道一定是特定的，不可能到处都有，在汴梁只有皇宫御花园，在这个偏远的秦州，她初来乍到，怎会凑巧就有通道呢？万一有人把她藏起来了呢？万一她还没有逃走呢？林萧然觉得自己绝不能冒这个险，在没确定玉儿真的逃走之前，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回来……
　　林萧然就这样整整地找了两天，走遍了秦州的大街小巷，几乎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却一点儿线索都没有，陌如玉真的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他也去过温泉汤池，那个传说她消失的地方，一切如旧，什么也没发现……难道那丫头真的回家了吗？林萧然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他决定从周围的人着手，看能不能查出些蛛丝马迹……
　　第三天下午，他装作漫不经心的到处走走，把秦州所有将领的住所都扫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路过慕容熙的院子时，抬脚走了进去，就见慕容婷正站在院中的树下发呆，林萧然有些惊讶，从长安接她回来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二小姐……
　　慕容婷见到他似乎也很意外，马上意识到王爷是来找她姐姐的，连忙弯腰施礼道：“王爷，可是来找我姐姐的？她恰巧出去了，不在……”说着，不知道为什么，脸有些红了……
　　凭借敏锐的观察力，林萧然总觉得她有心事，平日里他才懒得管这闲事儿，但今日不同，他不能放过任何潜在的线索，于是笑着说：“慕容小姐，可愿陪我四处走走？”
　　慕容婷显然没料到林萧然会邀请她，有些喜出望外，马上说：“好……当然好……”
　　二人一同出了小院，往温泉的方向走去，林萧然就问她：“刚才我进门的时候，看见慕容小姐好像在想心事，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这……”慕容婷欲言又止。
　　林萧然慢慢地靠近了她，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盯着她的眼睛道：“但讲无妨，我很希望有机会能帮到你……”慕容婷在他的目光下陶醉了，其实林萧然这辈子最不屑用‘美男计’，他知道自己对女孩子的影响力，平日里都是躲着她们，不愿意招惹，今天刻意接近慕容婷，就是觉得她有些异常，说不定知道些什么？为了套她说真话，只能被迫施展一下自己的魅力了，所以他笑得格外迷人……
　　果见慕容婷有些扛不住了，红着脸喃喃地道：“我只是偶尔看见墙上有三个字，不明白什么意思？所以刚才一直在想这件事儿……”
　　“三个字？哪三个字？你说来听听，我帮你想想……”
　　“黄花地……那三个字就是‘黄花地’，王爷您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黄花地？”林萧然觉得有个炸雷在脑海中炸响了……他猛然记起，十五年前，第一次带陌如玉离开百花谷，去外面闯江湖的时候，玉儿跟他约定，说万一她被绑架了，就以‘黄花地’为暗号，让他去救她，这三个字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真正的含义……
　　他装作若无其事，轻轻地拉起了慕容婷的手，那小女子的脸立刻绯红了，像个熟透的樱桃，好像呼吸都不畅通了，林萧然又靠近了她一些，柔声道：“我倒是听说过，不过不能确定，你是在哪里见到的这三个字的？能带我去看看吗？”
　　“我……”慕容婷在他温柔的目光里彻底地迷失了，喃喃地道：“好……当然可以！请随我来，我这就带您去……”
　　慕容婷带他去的是后山的温泉汤池，进门一看，一切依旧！只见她走到浴池边，转动了一下放水的莲花阀门，满池的泉水便宣泄而下，慢慢地露出池底……林萧然这才明白，原来池底有机关，难怪他看不出来，平时有满满的一池水压着，根本就想不到，也看不到……
　　谁知等池水全部放干净了，露出了池底，却没有暗门之类的迹象。只见慕容婷走到水池中央，把那个莲花样的纹饰给拔了出来，然后往卧室的方向走去……就见她把这朵莲花放进了墙脚的一朵莲花凹槽里，转动莲花，那面墙立刻向上方无声地滑去，露出了藏在后面的一个暗门……
　　林萧然暗叹这机关设计的巧妙，谁也想不到钥匙藏在水底，不放完水，在水压的作用下，谁也不可能把那把莲花形的钥匙拔出来，还有卧室的这面墙，本就时以莲花为图案，装饰而成的一大片浮雕，相同的莲花凹槽很多，没有人能想到‘暗锁’就在墙角那个最不起眼的地方……
　　暗门打开了，他们弯腰钻了进去，里面很黑，是个极深的甬道，充斥着潮湿发霉的气味，走到尽头，有一个锈迹斑斑的大铁门，上了锁。林萧然伸手拧断了门锁，拉开铁门，就看见里面有一个小小的牢房，果见霉迹斑斑的墙上歪歪斜斜地刻着三个大字‘黄花地’，而陌如玉则被五花大绑地拴在一根铁柱上，眼睛上还蒙着一块黑布，最糟糕的是：她的脸……她的脸已经血肉模糊，竟然被刀给划花了……林萧然别提有多心痛了，暗怪自己来晚了，没有保护好她……
　　他急忙上前摘下她眼上的黑布，崩断她身上的绳索，没想到陌如玉看到他时神色异常惊恐，好像之前经历了什么难以承受的苦痛……林萧然也顾不得那么多，抱起她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跟慕容婷说：“她是我的朋友，我要救她走！等会儿你把这里的一切恢复原样儿，千万不要让人知道你带我来过这儿，然后你就回屋去等我，我送走她，就去找你！”
　　“好，我知道了！”慕容婷答道。
　　林萧然抱着陌如玉直奔温泉门口，打了呼哨，他的‘火龙驹’便飞驰而来，他早已做好了准备，把马喂饱了，要带的东西都放在马背囊里了，一旦找到陌如玉，立刻带她逃走……
　　他抱着陌如玉飞身上马，翻出背囊里的大麾，穿在身上，把陌如玉裹在里面，让外人看不见她，然后策马出城，路过城门的时候，出示了令牌，卫兵都认识他，立刻放下吊桥，他飞驰出城、策马而去……
　　林萧然在马背上一边帮陌如玉的脸涂治伤的药膏，一边问她：“告诉我，你要去哪里？我马上送你去！”
　　没想到陌如玉的舌头好像受伤了，呜咽着说不清话，林萧然暗骂那些恶人手段太残忍，对这样一个小姑娘也能下此重手，看来苏紫凝说得没错，世间险恶，根本就容不下陌如玉这样简单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马上送她回家！
　　陌如玉用手指在林萧然的手心里写了‘长安’两个字，林萧然心想，如果判断的没错，陌如玉回家的最近通道，就是长安‘亥时之约’，他初见陌如玉母亲的那间小院……他的‘火龙驹’是大宛进贡的汗血宝马，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只要中途适当休息，明日傍晚就可抵达长安……
　　一路上，林萧然一直试图问陌如玉‘是谁伤了你？’，得到的答案却是‘不知道’，伤她的人蒙着脸，只看出来是个男人，其他的一概不知，何况陌如玉伤了舌头，不能说话，只能用手指在林萧然的手心里写字，她好像受了极大的刺激，不愿多说，所以林萧然只能不问，相信她只要到了家，以‘笔境主人’的身份就能洞悉一切，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在被敌人截杀之前，立刻送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