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夜精灵的集市（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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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麻——此地的名声在大陆之差，恐怕仅次于长眠着黑巫师涅格罗斯的深渊与睡着恶龙的孟克玛山脉。
当塔克知道自己即将跟随着芒一起去这里之后，年轻的吟游诗人觉得天都要塌了。他十分后悔自己的莽撞，这种后悔在老杉勒也被牵扯进来，决定跟随自己的继子一起前往这个是非之地后变得更加强烈。
是的，当天色大亮之后，科目马酒馆的老酒保顶着恐惧和周围人的窃窃私语，非常镇定的（至少比一般人或者塔克镇定的多）来到了塔克家徒四壁的（真-家徒四壁）屋子。他是个样貌丑陋而心思细密的人，在耐心的了解完前因后果之后，这位安格略戴的前任骑兵队长考量了一下，就决心为眼前这位自称为‘芒’的女士和自己的继子做马车夫，跟随他们去远在大路另一头的汉麻城。
“你们总是需要一个马车夫的吧。”杉勒用自己粗糙的大手抹着自己的额头和脸。这个粗中有细的男人粗声粗气的说：“塔克并不会赶车，实际上他什么都不会，不过既然已经得到您的青眼，这个缺点自然也变成了他的荣幸。”他用自己浑浊的眼睛看着芒，略带恳求的说：“如果您再雇佣一个马车夫，谁能够帮您尽心尽力的照顾他呢？一旦有失，那么您就丧失了一颗价值连城和宝石和一个喜欢的歌喉。而我曾经答应他的母亲，要亲眼见到他结婚生子才算完成任务。只要您乐意，我可以让他随时唱歌。”
听到了这话的芒欣然同意了杉勒的提议。她交给了这位前任酒保和情报贩子一袋黑珍珠。作为购买车、马，他的健康和承诺、以及余下的生命的报酬。老杉勒面色不改的将这袋子东西手下，拍了拍身上的皮革围裙，沉默的去准备东西去了。
现在，塔克和芒就正坐在他准备的马车上。那是一架小巧的黑色钢骨架木质厢式马车，板材厚实，两侧封闭仅有小窗透气，非常适合低调的长途旅行。在马车前方有两匹漂亮的杂色骏马拉着，老杉勒正坐在延伸木檐下方的座椅上驾驶着它们。马车门在他正后方，这个雕花的黑色艺术品现在被拉开了，还带着暖意的秋风吹进车厢，里面坐着的两个人，正是抱着琴在唱歌的塔克和正用两根粗针织着银丝的芒。
车行驶出安格略戴的下城区后，正巧经过了一大片野外的月素花。此时塔克歌声中天火降临于汉麻那一晚景色与它们的艳红简直算得上是照相辉映。
于是芒来了点兴趣。
她停止了这歌声，斜着脑袋向上有点狡黠的望着英俊的年轻人，手指上正在编织的银线并没有停止，白色的珍珠正在上面发着柔光。
“没想到你看书还挺快啊。”这位女士说的正是诗人伯格罗斯的精灵史诗《夜精灵的集市》。为了让自己的小金丝雀能够在旅程中唱出自己想要的歌声。芒将这本书交给塔克背诵，还给了他许许多多的乐谱。
“你可以自由发挥。”她的原话是这么说的：“我并不在意什么原曲，只要是优美的歌曲我都喜欢，你会努力的是吧。”
塔克点头如小鸡啄米。
可能是潜意识里对这趟旅程的担忧和抵触，他首先选取了几段和汉麻有关的诗词，之后挑选了一首忧伤的谱子为它们编织出了歌。现在这位吟游诗人创作的音乐正在被接受检验。
“对汉麻，你知道多少？”芒问塔克。
年轻人想了想，他准备说什么，之后又摇摇头。
经过短短几天的相处，塔克已经开始逐渐摸清这位女士的一些性格特点，比如她喜欢说话的时候可以说个一天没有完，而不说话的时候经常接连好几天都是沉默的。不过大体上，芒称得上是健谈而幽默的人。所以当她兴致勃勃的开始某个话题的时候，最好听她说。
因为这样她的心情会变得非常好。
就像现在，芒开始对着自己的宠物普及知识。
“你知道，【汉麻】在不久前是个好地方。”说完之后她补充：“我说的不久前大概是三百多年前。”
“——那时候的汉麻还挺漂亮，住了许许多多的混血种和侏儒。在它周边有个巨大的矿洞，里面满是月光石，如果能找到成色好的就非常漂亮。我曾经从那里得到了一颗拳头大的七十四个切面的宝石，每个面的颜色都不一样。你见过东部海域有雾气的时候吗？那儿的雾很薄，像烟一样飞在黑色的海水上。当满月的时候，月光明亮，照耀在海面和雾气之中，在波光里诞生出的颜色。当你用眼睛看它的时候，就好像掉进了梦里面。”
芒满足的，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侏儒也不能造出同它变幻次数相等的彩光，只有远古的、纯粹的力量才能拥有这种美满的流转。在汉麻的土地下面埋藏着许多大大小小的宝石，我的这颗就是其中一个。如果你去挖，说不定也能弄出来不少呢。不过，当然没有我的成色好。”
就连坐在前面的杉勒也开始被芒所讲述的故事吸引了。
而这位女士一旦开始细数起藏在汉麻的宝物，简直滔滔不绝。
她开始顺着同宝石埋在一起的珍贵书籍说起了比矿洞还要古旧的事情。
在更加远古的世代，彼时汉麻是真正的魔法的起源地，整片大陆上所有寻找力量的人最终都会来到这里。现在被尊为‘魔法之城’的贝纳丝与汉麻相比，简直就是学徒比照着魔法导师。
这里紧靠着大陆最东面的海洋，从汉麻的海湾出发，向东往前进入海的更深处，如果有幸越过神灵降下的由彩虹织成的网，就可以来到高等精灵和次神们居住的岛屿。在那里你能获得自己想要的所有——财富、力量、智慧以及永生。在如今的很多传记、神话、诗歌以及秘密知识中，汉麻这次词汇除了代指这座已经被废弃的城池之外，还具有‘桥梁’或者更高处的‘连接点’的意思。因为正是自这里开始，欲望、人性与物质的世界开始在海与天的边际处逐渐崩塌和分解，精神、觉知、没有形体的力量或者可以称之为神灵的，则逐层次增高，直至天国。
汉麻本是圣地。
这个地方的荣耀与一个种群无法脱离关系。说他们是种群其实并不严谨，不过大陆上的人通常都这样称呼他们。
人同精灵的爱情结晶，或者，你可以称他们为月光精灵——这个名词曾经专指那些在远古时期就一直生活在汉麻这座城市的第一代高等精灵与最早黄金人类的混血，而不是现在的含义——在他们身上，即保存了最多的高等精灵的魔法天赋，也保留了最多的人类的灵魂力量。这群人是天生的魔法师，无论是贴近自然的魔法或者需要使用人类精神的元素魔法均可以信手拈来。
但最重要的，也是为他们赢得名声的则是‘月光魔法’。
“历法其实就是月光魔法里的其中一种，被遗留下来。”芒看着塔克有点不可置信的表情，漫不经心的说：“它是最早的月光精灵按照月亮与潮汐编制成。”
塔克感叹了一句：“那挺厉害。”
这个从小在安格略戴长大的年轻人除了记日期外，其实并没有和‘历法’这种东西有更多的交集，不过他曾经从自己母亲的做法那儿懵懵懂懂的明白当施行魔法时，这个历法极其重要。
“他们最厉害的当然不止历法。”芒用手里的针在已经编织成形的银网上挑着花。“是文字。”
在神话里，当第一批精灵降临陆地，神给予这群最早的生命、纯粹的造物自己的文字，让他们使用。现在遗留在大陆上的精灵虽然已经同高等精灵完全不同，但他们至今仍然使用一种无法被任何除了自己和神灵之外族群读、写、认出和学会的文字。正是这个文字携带着力量，让精灵们能够随心所欲的与魔法在一起。与精灵们相比，赤裸着身体降临于世的人类的文字十分粗俗，仅仅只是由读音发展出来的、约定俗成的符号而已。这些符号并不具有其特定的含义，仅仅表示声音。它们携带的力量很小，容易变形和被遗失。人类无法通过这样的文字来携带和指挥力量，所以在很久之前的时光里，人类和其他族群根本不会使用魔法。这种情况持续到月光精灵们创造性的思考出了【安洳】之前。
【安洳】是一种专注于表达秘密和携带力量的魔法符号。月光精灵们窃取了神的威能，并将它们与人类不灭的灵魂力量编制在一起，形成了在这个世界上最系统性的语言。
从此以后，只要学会了它，无论是住在泥巴洞里吃着生老鼠的地精，还是圣林里大树下出生的高等精灵；无论是躺在深渊底整日哀叹不停的恶魔，还是徜徉在海洋深处的人鱼；都可以用自己的想法编织独属于自己的魔法。安洳曾经差点成整个物质世界中的通用字，和月亮历法一起，撑起力量支柱，将神灵远远的隔绝在天幕之外。
不过就像所有在传说里的傲慢人物一眼，月光精灵们同样也为自己的想法和动作付出了代价。
一夜之间，这群优秀的魔法师们全部消失了，没人说得清楚他们究竟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根据神话诗歌中的描绘，现在的人只知道汉麻城中最大的图书馆被天火点燃了，那座缀满刻画着安洳文字的宝石塔轰然倒塌，并深深的陷入了熔岩之中。
——它被消灭了。
这门语言成了不解之谜，仅遗留下来不多的字符。
而这段正好就是塔克在马车上唱出来的。
一声巨响之后，
我的睡眼惺忪。
正看见流星从天穹下降落。
火焰燃起，岩浆如同河流般在城市的街道里蔓延。
我站在山岗上，望着这惨象。
想起在花园里饮乐的亲人，
如何在这场灾难中逃生。
在巨大的光明中，
道道霞光喷射而出，
一见它，我不禁心惊胆战。
犹如个一心想要赢钱的赌徒，
命运却要我输光身家。
我忐忑不宁，痛哭流涕。
就在此时，
有个人向我张望。
我看他矗立在荒凉的巨石
不禁开口问：
‘你是一个幻影吗？’
‘不论你是什么，能否怜悯我。’
‘你曾经见过我的安格列吗？’
‘他是否还活着？’
他却并不答话。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夜精灵的集市（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