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快来感受我的爱》SAIWEN

4、夜精灵的集市（2）

　　女士显然被这无耻的话语逗乐了。
　　她确实也笑了起来，与此同时，还轻轻将那把匕首划进了洛尔腰侧的肉里。

　　塔克眼见这位可怜的男士脸色发青发白，简直要连皮肤上原本带有的棕色都消退了。

　　“您的脸是那么英俊，眼睛是如此诚恳，漂亮的嘴唇像花瓣，游走在火红心脏里的血液却激荡不出一句真心话。”芒骑在了他背上，姿态就像每对亲密的恋人般，不过深陷在肉里的手指却从没有在洛尔的脊柱骨上离开。
　　她的微笑的弧度越大，里面包含的快意和寒冷也就越多。

　　“您并不惧怕痛苦，这很好。”芒甩动着自己的脖颈，侧着脸居高临下的用无机质的眼睛斜视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混血精灵。“啊。是的。我明白，或许你就是喜欢这个调调。” 她缓慢的、有点漫不经心的说。

　　“喜欢和死亡玩游戏。”

　　匕首从血肉里拔+出来，被白皙的手腕在空中甩出个漂亮的血液的花。然后再一次的开始在洛尔的背上游走——它切割的并不深，只是划破了表皮。比起惩罚，更像是女士正用指尖在这个男人身上游走。
　　带着危险的味道。

　　房间里的气氛让塔克觉得汗毛直立。

　　“别为他担心，这老鼠的颤抖——”为了安抚这位被惊吓过度的小伙子，芒笑嘻嘻的瞥了一眼受惊鹌鹑状坐在旁边，缩着肩膀的塔克，对这个年轻诗人和善的解释道：“可并不都是疼痛。”
　　塔克在睿智的注视下愣了几秒。
　　然后他眨眨眼睛，睁大，显然想到了某些可能性。

　　“我听说只要给恶魔最够的时间，圣灵也能被折磨的发疯。”芒无聊的用舌尖舔舔自己干涩的下唇，对洛尔说：“或许我真的需要向他们取取经，才能从你身上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您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洛尔叹了口气：“我已经将自己的所有一切都交付给了您。”他轻轻的摊开自己的手掌，那里的正中心有个与粉红色的六角星重叠的三叉戟形状，竖直的线条将手掌左右均匀的分成了两半，并一直延伸至手腕处的袖口下。

　　塔克觉得那个标记莫名有点眼熟。后来他才想起，当他的母亲为一些有所企图的人下咒之后，那些不幸中了招的倒霉蛋们手心里都会有这样的小小的三叉戟形状的隐形标记，如果用巫师指尖的血液混合母山羊眼睛揉碎的黏汁涂抹就会出现。

　　“我已经是您的奴隶。”洛尔用自己低沉的声音真挚的解释着：“或许您一时之间无法接受陌生者闯入领地，但是我会保证自己能够为您带来的获益远比您现在的不适和愤怒大得多。”

　　“嗯—— ”芒点点头，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您的付出一向让我觉得倍感伟大。如果被您这样解释，我难道岂不是要感激您？”她大笑了两声，又在瞬间沉下了自己的脸。

　　塔克第一次发现这位女士脸上的没有了笑容。
　　像蟒蛇吐着信子开始如同弓箭般弯曲自己的身体，可以听见鳞片相互摩擦发出的轻轻的、细细的沙沙声；像被巨鹰盯着同时张开了它黑色的大翅膀，可以听见风从每片羽毛间隙中吹过来射出的针尖般的寒冷。一股庞大的力量沉下来，凝结了，静默的好似白雪覆盖的火山，并准备在任何时刻迸发。
　　他已经无法看清这位女士脸上的表情，因为在她周围，光线已经完全的湮灭。
　　塔克不禁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或许您从不相信我。”洛尔在这阵令人后背发紧的气氛中平静的说：“但我并非怀抱恶意。我口所说和我心所想完全一致——”
　　“——我的誓言从没有变换过。”

　　这句话之后，时间凝固了，连绷紧的弦也不再继续蓄力。
　　芒的表情和她周身的气息一起安静下来。

　　她甚至开始微笑，并轻轻扬起右边的眉毛。

　　下个瞬间，塔克的眼前猛地闪现了巨大了光芒。令人不适的强力晕眩袭来，这个年轻人被气浪‘嘭！’的从座椅上扇下来，屁股和背被狠狠的摔在地上。一连串低声念动咒语的声音，它们迅速且含混不清。整间房子都在震颤，而地板仿佛变成了泥沼，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下沉，有什么东西把这里所有的力量都吸走了。塔克只来得及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头，试图把自己团成球，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他能迷迷糊糊爬起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那位现在让人感到害怕的女士就坐在窗户边，正用左手撑着自己的脸出神的望着东升太阳旁边艳丽的橘红色云朵。

　　“你醒了呀。”听见声音后，芒快活的转过头，笑眯眯的对正打量着自己和房间的塔克说。

　　“呃……”塔克颤颤巍巍的保持着自己的平衡，他左右摇摆了几下才终于站稳。“——发生了什么？”

　　房间。
　　已经不能再称这里为房间了。屋顶已经消失不见，而四周的墙壁也好似被什么东西烧掉了一小半。这么说是因为剩余的墙壁下留下了点黑色的痕迹，似乎在上面留下了些焦炭的粉末般。木地板上有个边缘清晰的大洞，塔克刚才没站稳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跌进去。他伸头往里面窥视了下，那是个比安格略戴上城区最深的祭祀水井还要幽深的洞口。年轻人瞪大眼睛抿紧嘴唇安静的向后退了几步，这才敢喘两口气，并腾出按在自己胸口的手抹了抹额头上渗出来的冷汗。

　　“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芒耸耸肩膀。“老鼠溜走了。”
　　她对自己原本抓到的家伙又从指缝里溜走这件事情的发生似乎并没有太多的负面情绪。

　　塔克瞪大眼睛看了看她。

　　芒哈哈笑着，像个活泼又无害的邻家小姑娘似得。她那把连刀锋也是黑色的匕首已经插回了在腰间的皮鞘里。整个人又变回了酒馆里曾经见过的，安静、幽默、有教养的礼貌女士。

　　塔克其实有满肚子的好奇，不过他觉得自己最好一个字都不要提。
　　不过芒看起来倒是很乐意为他解惑。

　　“这没什么。”她竟然开始安慰起塔克来。“魔法经常会弄出这样那样的痕迹，我会照价赔偿给你。”

　　这句承诺并没有让塔克开心。这个并没什么特殊经历的年轻小伙子使劲的摇着自己的双手和脑袋。“不不不，不用，真的不用。您，您。”他吭哧吭哧的说不出话来。要是经此一事还不能明晰这位女士的危险性，那塔克算是白活了二十年。现在他只想着怎样能够让芒带着好心情离开自己的家，远远的离开。但是又担心如果自己说的有哪里不对，反而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

　　芒显然看出这一点。但她丝毫没把塔克的抵触看在眼里——这倒显得很大度（？）。比起那些一言不合就让人血溅当场的具有力量的强者来说，她的脾气真是非常温和。

　　这位脾气温和又讲道理的女士摊开自己的双手：“这种事情需要一码归一码。我借用了你的家，毁坏了你的东西，照价赔偿是必须的。请原谅我的冒昧——”她为自己解释道：“我并非刻意要做这些。如果有其他的选择我不会破坏真正属于他人的东西。但我追了那家伙好几年，这次的机会实在难得。他太能躲藏啦，直到最近我才从别人知道一点点消息。”

　　芒细致的说着：“虽然占卜说他藏身在安格略戴，但是这里的人太多。哪怕选择用禁咒瞬间把这儿夷为平地，也能留给他太多时间离开。相比较而言通过召唤把他揪出来才是上上之选。”

　　说到这里，这位女士看起来有点点遗憾。“我原本期待这次就能抓到他，不过就像老鼠也确实有自己的长处，那只虫子也确实有自己的独到之处，我实在应该刚见面就宰了他的。”

　　“不过也没关系。”芒摸摸自己的下巴，眯起眼睛说。“我有足够的时间等待，聪明的猎人知道等待的价值。”

　　她冲着塔克笑起来：“跟我来吧，小金丝雀，之后我们要赶去东边的汉麻，这段旅途的准备工作可有你忙的了。”

　　塔克指一指自己。
　　女士乐呵呵的点点头。

　　“呃，请问——我是说等等——”塔克举起一只手，忐忑的、好奇宝宝似的提问：“您是在叫我‘小金丝雀’吗？”

　　“是呀。”

　　“您还希望我和您一起离开安格略戴？”

　　“没错。”

　　像每个听到了坏消息的男人那样，塔克尴尬的微笑起来。
　　“当然，我非常乐意同像您这样高贵的，呃，法师在一起行动，不过我并没有什么特长，我是说。”他偷偷的看了眼面前的女士，发现她并没有生气，这才鼓起勇气说：“像我这样的家伙只能拖您的后腿不是吗？”

　　“嗯。从某方面来说——”芒歪歪头。“从很大一部分的程度来说，确实如此。”她用手拨弄了一下窗帘。“不过我对你也并没什么很大的期望，只希望你能活得时间够长。在这段时间里，无论那家伙选择用什么样的方式转移自己，终究都会掉入我的陷阱。”

　　她站起身来，左手插着腰，右手的五根手指上还残留着逃脱者的血液。那双琥珀般的黄眼睛现在微微的眯起来：“或者如果你十分不想离开的话，我也可以选择另一个方法。”

　　塔克已经预感到那肯定不是个好方法。

　　“血脉的追寻总是需要启动的钥匙。灵魂透过眼睛，力量储存在心脏。如果你乐意把这两样东西都交给我，我可以让你一直安稳的‘活’在安格略戴，这对我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芒笑着看着塔克用惊恐的脸摇头。

　　“你看。”她轻声说：“我就猜测到除了巫妖之外，普通人都不太愿意用已经已经死去的躯体生活。所以我花了等价的物品交换你，不是吗？”
　　看着年轻诗人懵懂的表情，芒接着说：“那颗‘红戒’——大师布德得罗的作品。曾经有位国王用十座城池来交换，现在它已经是你的了。”

　　塔克噎住了。

　　“而你，作为交换，成了我的。”芒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宽心，我对但凡属于自己的东西都非常的爱惜。就把它当做是趟令人兴奋的旅游，起码你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体健康。”

　　“我以为——”年轻人艰难的做着最后一搏：“您只是想同我交换一首歌而已。当然，我理解错了您的意思。如果您愿意的话，我愿意将——”在他话音未落的时候，芒就打断了塔克的发言。

　　她怜惜的看着自己已经被关在笼中的金丝雀。“没错，塔克，我交换的确实是一首歌，这点从没有改变过。我说出口的话，不会被我自己推翻。”

　　“《夜精灵的集市》。”芒用一种狡黠的眼光盯着塔克。显然，就像所有大陆上流行的诗歌那样，在民间所流行的小曲与把它们衍生出的母体相比，总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差距。

　　“诗人伯格罗斯写出的精灵史诗，共四十三个章节，四千七百六十万字，足够你不间断的为我咏唱五十年。”她快乐的转了一个圈“放心。”

　　这位女士说：“你那独一无二的优美歌声，我轻易不会听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