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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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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不断赶来,看到展昭的样子和他身前的碳块全都沉默了。
在这沉默越来越浓的时候,碳块传来“嘎巴”一声响,随即秦阿瑶的双手一动,双掌拍在土地上,就那么直直的站了起来,身上的碳片和泥土依次掉落,待她发现展昭的时候,身上早已纤尘不染,脸色却是十二分的难看:“这猫妖,居然活埋我,我可是棵树啊!”都怪她太过自负,才着了妖精的道儿。她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身子,将身边的人打量了一圈,才过来展昭身边,将他已经指甲翻裂的双手捧起来,皱眉道:“你不怕疼的吗?怎么这么蠢?等人拿工具来不行吗?”
展昭定定的瞪了她一会儿,起身就往山下走。秦阿瑶一怔,连忙小跑着跟上,然而展昭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等她,健步矫矫,颇有冲锋之势,秦阿瑶跑了一会儿也生气了,扭头又回了山神庙。她没有被离火烧死,多亏了山神的庇护,这下四周无人,她从小荷包里——她的乾坤袋里掏出几根货真价实的上等香,恭恭敬敬的供上。山神像的动了动眼睛,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待她答谢了山神,喜气洋洋的回了汴梁府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在给她脸色看。秦阿瑶于是谄媚的溜到展昭的小院,敲他的房门。
“展昭展昭,我回来啦。”她故作雀跃,掩饰着满院寂静的尴尬。
“展护卫,展大人,展大侠!”还是没人应门。
她懊恼的在门口蹲下:“南侠大人消消气,是我错了。”
依然无人回应,就在她琢磨着是否该找根荆条背着的时候,身后的院门哗啦一响,展昭站在了门口。她立刻小鸟一样扑过去,而展昭拔脚便走,她追上去拉着他的袖子,努力真诚道:“展昭,今天是我说错话了。”“然后呢?”展昭甩开她的手,见她难得认真的样子,终于停了脚步。“然后……谢谢你来救我……”秦阿瑶低头见他的十指已经被包扎好,但露出的部分依然红肿,十分过意不去。
展昭依旧不满意,沉着脸道:“没了?”
秦阿瑶左脚踩着右脚,不知该说什么好。见展昭又有甩手走开的趋势,急得在原地跺脚,道:“对不起还不行吗?”展昭垂眸盯住她,没有答话,秦阿瑶于是又道:“你是好心,我不该那样说你。”声音委委屈屈,一百二十个不甘心。
展昭道:“下不为例?”
她忙着点头,上前抓住他受伤的双手,暗暗施法,不一会儿指甲翻起、疼得龇牙咧嘴的就是她自己了。见展昭愣住,她忙道:“我不会治愈的法术,只能转移了。”
展昭的火气腾的一下就起来了:“你凭什么转移我的伤?”
秦阿瑶吓了一跳,道:“我愈合的快……”
展昭不再说话,拂袖回了自己的小院,并当即关门落闩。
前功尽弃……
秦阿瑶垂头丧气的看看自己红肿的十指,没有力气再追上去,身心俱疲的瞬移回家,决心晒一晚上月亮来恢复元气。
秦阿瑶在家休养,明珠姑娘可没闲着,她料定秦阿瑶没死也要脱层皮,轻易不敢再来妨碍她的好事,便披了新皮,光天化日之下就进了汴梁城。
这“采草”的妖精神出鬼没且法力上乘,没几日,汴梁城内长得俊俏的男子都遭了秧,让公孙先生不由得担忧起同样长得好看的展昭来。可此时的土地公公和妖王述职未归,他没有地方再讨一张护身符,只得巴巴儿地求着秦阿瑶。
上次的不欢而散让展昭对此次的会面尚有几分尴尬,而秦姑娘大白天燃起一支蜡烛,正在剪灯花,对公孙先生的要求颇有些不以为然。然而眼看着公孙先生母鸡护崽一般的围着展昭转悠,她终于道:“公孙先生,展昭功夫不错,江湖也闯过,这妖精不会惦记他的。”这话极其婉转,她眨着眼睛,奢望公孙先生能理解她的意思。展昭也在一旁道:“姑娘谬赞,我懂些功夫,尚能自保。”公孙先生跺着脚,急道:“那不是江洋大盗,也不是江湖的打打杀杀,那是吃人不眨眼的妖精呀,你的功夫再好又有何用?”
“我说他没事就没事啦!”秦阿瑶用剪子敲着桌子,她剪了一个时辰都没剪到不灭的灯花,实在是有些挫败,“我好歹当过神仙,你信我好不好?”
公孙先生瘪着嘴,瞪了她半晌,又道:“那万一……”
秦阿瑶耐心耗尽,没好气的打断他:“没有万一,那妖精只寻童男子下手,你看展昭像吗?!”
公孙先生立刻就安静了,悄悄打量了下一脸漠然的展昭,讪讪了片刻,忍不住又道:“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都说了我做过神仙。”秦阿瑶嘀咕着,剪子咔嚓一声,随即灯光摇曳,一枚迸出的火星被她眼疾手快的捉进一颗石英石中,这才叹道:“现在只求这个明珠姑娘肯束手就擒,不然坏了她那身皮,惨的就是我了。”
小小的火星立刻把石英石映得通亮,公孙策好奇的凑过来,道:“这是打败那妖精的法宝吗?”
“这是我自己玩的。”秦阿瑶笑眯眯地将石英石揣进荷包,又道:“这妖精修错了门路,倒是好对付,上次是我大意了。”
公孙策瞪着她,“那姑娘这几日不去对付妖精,就只在家玩石头?”
“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头!”秦阿瑶正色道,“那明珠姑娘就是利用这样的石头,吸收了夷山夕照天地灵气修炼的,可惜她是只猫妖,阳气不对她的路子,要是吸收的是月光,倒是个不错的对手。”
公孙策隐隐发怒:“既是这样,姑娘为何不早收了那妖精,反而装病让她在城中放肆,你可知这些天,又有多少男子遭殃吗?”
“不过是盗人元阳,顶多早老几年。”秦阿瑶十分不在意,“而且要不是他们自己也存着猥琐的心,怎么会有此劫呢?”
“你……”公孙先生一时无言以对,只能瞪着她吹胡子。
秦阿瑶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忙道:“好啦,不要着急,山人自有妙计。”
她答应的好听,可是身子一歪,竟然又倒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了。
公孙策拿她没办法,不住的摇头叹气。此时啁喳突然从窗子冲进来,落在她脸上踩了踩才飞到展昭肩上站稳,对着她叽叽喳喳的叫了一番。
秦阿瑶不耐烦的翻了身:“你擅离职守,要是出了事,可担待得起?”
啁喳哑巴了一秒钟,又叽叽喳喳的顶了回去。还没叫嚣完毕,就见一群黑滚滚的土妖滚了进来,它脖子一缩,顿时没了声响。地精们叽叽咕咕的滚到竹床旁边,一刻也不肯消停,秦阿瑶无奈起身,皱着眉听了片刻,便立即朝啁喳的方向瞪去,小鸟腾地一下飞起来,不等她发威就逃之夭夭了。
待秦阿瑶赶到东京最大的酒店——留仙阁的时候,这家百年老号已经冒起了滚滚浓烟。冲进着火的中心点,果见变大了几倍的啁喳提着一只没毛的丑猫飞在半空,瞧她来了,就用嘴巴给她指示着墙角的方向。秦阿瑶上前,一把将蹲在墙角咳嗽不止的人拎起来,正是衣衫不整、涕泪横流的皇帝赵祯。
赵祯见了秦阿瑶,不知是该抱住她诉苦还是将她一顿毒打,毕竟这个微服私访的主意是她出的,可是她只说有美人,却没说美人会变身,还要吃人。秦阿瑶打着哈哈,将他救出了火场。
“秦姑娘。”赵祯倚在墙上呼吸够了新鲜的不灼人的空气,恢复了大半元气,准备兴师问罪。秦阿瑶道:“怎么了?是不是觉得被我骗了?特别冤枉?”
赵祯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瞪着她道:“莫非你还冤枉不成?”
“不敢不敢。”秦阿瑶笑嘻嘻道,“即是冤枉,那咱们去见官可好?”
赵祯一愣:“啊?”
趁着他这一愣神儿的工夫,秦阿瑶左手拽着赵祯,右手抓着一直凄厉叫着的狸猫,瞬移到了汴梁府衙。
包拯正在大堂里围着悬而未决的三颗头骨犯愁,心里嘀咕着君王取消的早朝,十分烦躁。不想一回头就看到了一张被烟熏火燎得比自己还黑的脸,纵然心里没鬼,也被这怨鬼索命般的眼神吓了一跳。赵祯见了包拯心里起了一百二十分的亲切,刚要上前就被秦阿瑶禁了声,随即握住肩膀扒拉到身后。“包大人,有人冤枉呀——”秦阿瑶拖着长音儿,将一只没毛的黑乎乎的猫丢在案子上。
包拯一看来了案子,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整了整衣冠就坐上了主位:“秦姑娘,你且说来。”
“让它自己说吧。”秦阿瑶将一道青符贴在赵祯的手腕,覆住他周身盘旋的龙气,那只猫才得以变了人身。
赵祯眼看着丑猫变成美女,忍不住又打了个寒战,而包拯这些日子已经被神神道道的秦阿瑶训练了出来,此时竟是见怪不怪。
恢复人身的明珠目眦欲裂,直直的瞪着赵祯,秦阿瑶眼疾手快的给她贴了道符,暂时封印她的法力,明珠满腔的怨念无法释放,嚎啕大哭。 “别哭了,这不是带你见官了吗?”秦阿瑶实在看不下去“顾修宴”的哭哭啼啼,丢了条帕子过去,“包大人素有青天之名,定能为你做主。” 明珠的纤纤玉指却指上了她的鼻尖:“你个骗子!这都是你设的局!” 秦阿瑶强压着面上泛起的得色,道:“这还不都是为了给你讨个公道?” “哪有什么公道?他们都是一伙的!”明珠哭红了眼,跪坐在地上继续抽抽搭搭,就连哭喊的力气也没先前足了。 秦阿瑶一路小跑到包拯身边,抢了惊堂木一拍,等着包拯的职业病发作,然而包拯自打上次发现了自己这个毛病就采取了改正措施,于是继续一脸正色不动声色,秦阿瑶没有得逞,自己变了包拯的声音,对着堂下朗声道:“堂下何人?为何不跪?” 赵祯说不出话,只能梗着脖子倨傲了片刻,扭身想脱离这是非之地,不想明珠一下子扑过来抱住他的腿:“贼人休走!”赵祯扑通一下就摔倒了,秦阿瑶看得眼睛放光,惊堂木又是一声响亮:“藐视公堂,可知该当何罪?” “藐视公堂是重罪,秦姑娘还是站下去的好。” 包拯说着夺过惊堂木,将秦阿瑶轰了下去。秦阿瑶顺坡下驴的跑下去,将一直被连抓带揍还喊不出来的赵祯救了出来。可怜赵祯九五之尊蒙受此辱,已经是七窍生烟。若不是秦阿瑶曾经为他除过妖,此时怕是已经被押向狗头铡了。 “消消气,消消气,”秦阿瑶给他顺着后背,好声好气道:“包大人会给你主持公道的。” “公道是我的!”明珠扑在地上哭喊着,“你说好要包大人给我做主的!” 秦阿瑶干咳了下,“那你倒是给包大人说说你哪里冤屈呀?” 明珠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抹眼泪,终于开始正视公堂了。 “明珠本归洪荒妖界,转世时错投了人间,本想苟且混过十几年便可再入轮回,不想被凡人捉住,将我生生剥皮,只为了陷害宫妃,旧日帝王无知,将宫妃打入冷宫,而我则被抛入炉火,若我前世不是离火之仆,必难逃此劫。可我数千年修为尽毁,再转世也难得原身。” 赵祯的怒气随着她的话语渐渐弥散,取而代之的却是浓浓的愧疚和怜惜。包拯此时已经走到他身前,恭敬的跪下:“老臣眼拙,请圣上赎罪。” 赵祯瞟了一眼已经坐在地上看好戏的秦阿瑶,道:“秦姑娘把朕害成这副模样,实在怪不得爱卿。” 秦阿瑶装作听不见,对明珠道:“那时候赵祯也不过是个小娃娃,你也怨不得他呀。而且,这件事,他也是受害者。” “他最后还不是继承了皇位,我的修为却是再也回不来了。”明珠越说越恨,双手逐渐变成利爪。 秦阿瑶道:“我看你变化的挺利索呀,哪里就修为尽毁了?” 明珠恨道:“幸亏我的元魂珠被一老道救了去,如今才有报仇雪恨的气力。” 秦阿瑶恍然大悟:“那你在皇帝的床底下埋人头,也是那老道教你的吧?” 明珠愣了一下,瞟了一眼案上的三枚头骨,目露凶光:“我沦落至此,这皇帝的爹难辞其咎,当然不能让他好过。” 赵祯听到此处,先前的怜惜之意一扫而光:“你这妖孽,居然敢谋害先皇!” 明珠十分不以为然:“你凶什么?我阵法设的晚,没能要了他的命。” 包拯道:“那先皇是怎么……” “我怎么知道?”明珠想起旧事便满脸的不甘心,“我用了好久才把三个人头找齐,没多久他就死了,阵法还没发挥作用呢。” 她说着看见秦阿瑶已有昏昏欲睡之势,上前道:“不许睡,说好的还我公道呢?” 秦阿瑶把头埋进膝盖:“你问包大人要去。” 包拯很是为难:“换太子案已有定论,伏法的伏法,流放的流放,明珠姑娘要公道,这些人确实已经遭到严惩了,并无漏网之鱼。” “那我怎么办?”明珠踢了一脚装死的秦阿瑶,后者立刻炸了毛:“你踢我有啥用?这案子时间太长了,你瞧瞧,小赵都变成老赵了。”她指完赵祯又指向了三个头骨,“再看这儿,出主意的宫女、剥皮的悍妇、烧你的小太监,不都被你找到报了仇吗?要是你进得去皇陵,老赵他爹的头也被你刨出来了。” 明珠的火气又燃了起来:“那我的修为,我的人身,我的命数怎么办?” 秦阿瑶叹道:“就算他们都死了,你失去的也回得来吗?” “我不管!”明珠猛然飞起,手化利爪直奔赵祯而去,秦阿瑶抓住她一只脚,将她重重摔在地上,“我大意一次,你还真当我打不过你不成?” 明珠捶着地哭喊:“我不要进你那吃人的扇子,我不甘心!” “想进我的扇子,你资历还不够!” 秦阿瑶说着丢出一个金铃,罩在明珠身上的时候却变作了一个笼子,逼着她现了原形,将她披着的皮收了回来。
“老赵,来。”秦阿瑶招招手,将笼子丢给赵祯,道:“皮和修为我们是还不了她了,不过可借你的金口玉言,连说九次‘猫仙’,助她修行。”
那猫妖听闻此言,顿时住了凄厉的尖叫,看向赵祯的目光也由凶狠变得哀婉。赵祯想到这猫的凄惨经历和自己竟是息息相关,不由得心中感慨,照着秦阿瑶的话给狸猫作了加持。猫妖终于收起狠厉之色,变得如同寻常的猫儿一样,轻柔的叫了两声。秦阿瑶给她开了笼子,她便一跃而出,对着赵祯三人看了一看,最后从窗子窜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