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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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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展昭就带着梨花来到了秦园,还没进门,就见眉生扑了出来,见了他手中的花面色极为惊恐:“大哥哥,你活腻啦?”
展昭伸手掐他的脸:“不就是送个花,怎么说话呢?”
“要送也别送梨花呀……”眉生担忧极了,一双小手在空中挥出了一个赤字诀,梨花化为齑粉,随风散了。
展昭第一次见眉生施法,一时没缓过神,眉生见状又道:“阿瑶姐姐的原身就是梨树,你送她梨花,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展昭想起她曾摘梨花给人施法,道:“她自己都摘梨花……”
眉生瞪他一眼:“你打得过阿瑶姐姐吗?居然还想跟她讲道理?”
展昭深以为然,想起好久不见这小家伙,问道:“你这是去哪儿了,昨天才回来?”
“我去找能打得过阿瑶姐姐的人啦。”眉生说着又有些失落,“但是祁风哥哥好像很忙,不肯立刻就随我来呢。”
“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闲吗?”秦阿瑶从园中走出来,抓着眉生的小辫子摇了摇,“小叛徒,想找人打过我,是何居心?”
“是山主大人让我去的。”眉生抱着她的胳膊,“山主说有人要害阿瑶姐姐,让我去搬救兵。”
秦阿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才注意到展昭,道:“这一大早的,是包大人有事相召吗?”展昭心有余悸的把空着的右手背到身后,道:“没事没事,只是想眉生了,顺路来看看。”
秦阿瑶没有察觉这话中的诸多漏洞,只觉他眉宇间的黑色更深了,不由怒道:“我昨天给你说的话,你没有听对不对?”
展昭被她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强辩道:“就一条街,也没见可疑之人。”
秦阿瑶不再理他,拉着眉生回了园子,秦园的大门又一次当着他的面重重关上了。
展昭近来总觉得疲乏,有时更是天刚擦黑便困倦不堪,如此不出几日就病倒了,从高烧到低烧,又从低烧到高烧,整日浑浑噩噩,不想吃东西也不想动,只是一味的昏睡。公孙策无计可施,疯道士却说是撞了煞,待要上前为展昭诊治的时候更是被人连连制止。张龙跑去求秦阿瑶,可是秦姑娘不肯来,只是在他的再三请求下给了一包香片,让给展昭煮水喝。展昭喝了便好一点,强撑着又跑了一趟差,便彻底卧床不起了。于是王朝马汉以拿人的架势,终于请来了秦阿瑶。
秦阿瑶未进门便皱着眉,一脸的不情不愿,只蹬在门槛上瞥了展昭一眼,就问:“他今日去哪儿了?”
“城东赌坊提了个证人。”王朝答着,十分焦急。
秦阿瑶的眉毛拧起:“挨着义庄的那一个?”
马汉道:“是。”
秦阿瑶于是扭身便走,天幕的时候提回来一个姑娘,正是孟娇。
“你求着完成夙愿,夙愿完了就填了新的念想是不是?你当真要他的命吗?”秦阿瑶始终面无表情,字字句句却包含怒气。
孟娇自打看见昏迷不醒的展昭便一直抽噎着哭泣,闻言方道:“求秦姑娘救救展大人。”
“你把他害成这样,让我怎么救?”秦阿瑶道,十分的不耐烦,“你要与他做鬼夫妻,也要先问问他的意思对不对?”
孟娇哭道:“妾身只是贪慕展大人,并没有想到会这样……”
秦阿瑶道:“既是贪慕,为何不知收敛?”
“孟娇知错了。”女鬼抽噎了片刻,又道:“展大人被他们带到了城东的孔宅,我进不去,也救不得他,求姑娘想想办法。”
秦阿瑶叹了口气,上前探了下展昭的脉搏,对她道:“我留个阵法,短时间内可护你周全,等我把他带回来,再看看怎么收拾你。”
当秦阿瑶赶到城东孔宅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空无一人的巷道和乐声袅袅的孔宅一样的鬼气森森,秦阿瑶在原地打了好几次转,才硬着头皮走进巷中。一踏入,天便黑透了,所有的光似乎都消失了,只有隐隐约约的丝竹声传来。秦阿瑶被一阵疾风吹得头皮发麻,身子止不住的打颤,不由得低声唤道:“老爹,黑老爹,快出来,求你了。”
话音落了有一会儿,一团黑云才在她眼前翻开,一盏橘色的灯笼洒出如月光般的清辉,照亮她紧张不已的脸庞。“小阿瑶,谪了仙怎么胆子也小了?”一个一身红衣的老头儿笑眯眯的盘腿坐在灯笼上,头上戴着一顶官帽,两根长长的帽翅随着他的动作晃悠着,让她心中的忐忑一扫而光。“命数有限,禁不起折腾了。”她说着朝黑天老爹的身边凑了凑,“老爹,你可看见展昭了?”
“见了见了。”黑天老爹坐在灯笼上向前飘了一段路,又飘回她身边,“他被怨鬼领进了孔宅,城隍大人已经进去救他了,让我在这等着你。”
秦阿瑶打量着他着飘上飘下的身影,道:“你这样装神弄鬼的,是怎么在保护夜间行路人的同时还不吓死人家的?”
黑天老爹揣着手,闻言笑道:“凡人不比姑娘,看不见我,偶然我闷了现形和人聊一路,也不是现在的样子,咱们不是熟了嘛。”
“我现在的眼睛不比从前了,看不清许多鬼怪。”秦阿瑶抱怨着,又道:“劫难一来,汴梁的鬼怪是不是更多了?”
黑天老爹道:“岂止多,而且毒。这个孔宅本来被城隍大人镇压的差不多了,近来来了个较有道行的老妖,又前功尽弃了。”
说着到了一堵高大的墙外,黑天老爹一声招呼没打,就拽着她穿墙而过,待她站定,已经进了孔宅内院,院内的水榭上几个戏子正唱得兴浓,不远处的岸边摆了几桌酒菜,展昭就坐在“人”群之中,和一位老伯对饮。
秦阿瑶谢过黑天老爹,独自走到宴会的热闹里,走到展昭身边,道:“展昭,跟我回家。”
“哪里来的小娘子,这般没有规矩。”一个白衣侠客拦了过来,对着秦阿瑶毫不客气。展昭的眸子闪过一丝迷茫,一时竟未想起秦阿瑶是谁,只是呆呆的望着她,展昭身边的老伯笑道:“小娘子长得美,不如也来一杯?”
秦阿瑶隐约看到侠客胸前大片的血迹,料他也是个厉鬼,怒道:“展昭是我的人,我要他走他就得走,这就是规矩。”
一句“我的人”让展昭的脑子略“清醒”了些,只当她是自己妻子,于是起身对侠客拱手道:“白兄莫怪,拙荆就是这个脾气。”
白衣侠客立刻笑道:“原来是弟妹,熊飞是我的贵客,必不会怠慢,弟妹可放心。”
秦阿瑶心知展昭是喝了怨鬼的酒导致的神志不清,却仍被这称呼招出几分烦躁,把气撒在了白衣侠客的头上,只见她左手甩出一道紫色符纸,右手向前虚推了一下,符纸便贴到了白衣侠客的面上,侠客当即动弹不得。旁边的宾客纷纷露出了真面目,向着他们扑将而来。秦阿瑶趁这个当口吹起玉笛,怨鬼头疼不已的同时展昭也是头晕目眩,眼前的亭台楼阁都变得歪歪斜斜。“姑娘,秦姑娘。”他忽然觉得很慌,伸手向她的时候一个绿衣男子却横冲了过来,拉住展昭的腰带,要将他带进后园。秦阿瑶眼见他要被拖入虚无之境,飞身而起的时候却见那位老伯已经将展昭拉住,并反手一张金符贴在了虚境之门。
“姑娘。”展昭站到她的身侧才安了心,朝她道:“多谢姑娘。”秦阿瑶握住他的手腕,只觉温热代替冰凉逐渐弥漫,不由松了口气,道:“快去谢谢城隍大人救你性命。”
展昭慌忙转身,却见陪他喝酒的老伯正站在墙根笑吟吟的看着他,直到秦阿瑶推了他一下,他才敢确定,这就是城隍神。
“展昭谢过上仙。”展昭立时跪下,磕了头再起身的时候,城隍神却不见了。
趁他不注意,秦阿瑶在他背上重重一拍,展昭的身子如平静的水面泛起的涟漪一般抖动起来,随即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了。
展昭醒来,只见孟娇姑娘正闭目跪在床边,他强撑着坐起身,公孙策立刻走过来给他把了把脉,展昭道:“我好了,秦姑娘带我回来的。”
“还得调理几天。”公孙策叹着气要去抓药,开了门却见秦阿瑶站在门外,没有进来的趋势,问道:“秦姑娘怎么在这儿站着?”
“晒晒太阳。”秦阿瑶转身看了眼已经坐起来的展昭,又道:“把他穿的衣服脱了烧掉,然后晒一天太阳就好了。”
公孙策看了看只微微泛白的东方,犹豫道:“那孟娇姑娘……?”
秦阿瑶摇摇头,道:“鬼差不来抓,要不您受累给地府送过去?”话音刚落,就见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出现在孟娇身后,又道:“哎,鬼差真不禁念叨,便宜先生了。”
黑无常哈哈笑着,直接越过孟娇来找她,秦阿瑶身上的汗毛全都竖起来,抓着公孙先生挡在身前,道:“我的命数不长,也没有这么短吧?”
“长短也不归我管呀。”黑无常笑道:“秦姑娘莫慌,我是来送信的。”
“送信你带镰刀做什么?”秦阿瑶依然躲在公孙先生后面,黑无常无奈,道:“人在镰在,秦姑娘,到底要不要听我捎来的法旨?”
听说是法旨,秦阿瑶略放了心,道:“大人且说来。”
“地藏菩萨法旨,孟娇姑娘性本纯良,一生无作恶事,今日前债皆清,可做秦阿瑶的‘四境之守’。”
“我懂了。”秦阿瑶把公孙先生扒拉到一边,催他去抓药,公孙先生忿忿而去,一路念叨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孟娇给她叩了个头,在白无常抛出的法印下化作一枚扇钉,落在秦阿瑶手中。秦阿瑶十分感叹,道:“如此就差扇面了,谢谢菩萨和两位大人。”
黑无常看着她将扇钉装好的迫不及待的模样,揶揄道:“怎么,这回学乖了?知道自己动手了?”
秦阿瑶投去一个幽怨的目光,嘴硬道:“求人不如求己。”
黑无常哈哈大笑:“我猜是姑娘没法再去偷《江山社稷图》了吧?”
“别揭姑娘的短了。”白无常柔声道,收起了长舌头的他模样清俊,在秦阿瑶的注视下笑得有些腼腆:“等姑娘得了空,给我修修我的灵幡吧。”
“有空有空。”秦阿瑶立即收了扇子走上前来,接过灵幡一顿打量,半晌道:“没有问题呀。”
白无常不解道:“难道是我的法力差了?最近总觉得这幡用起来不大灵敏,有两次甚至引不住魂魄。”
“那我帮你增强一下。”秦阿瑶撸起袖子搓了搓双手,有些许金色的粉末随着她的动作飘出,在空中凝成一个甲骨文的白字,轻轻的附着在灵幡的杆子上,这时只要白无常施法将字压入杆中便成了。
“可不许将这个用在我身上啊。”秦阿瑶装出一副可怜相,逗得黑无常笑盈盈道:“这个可不能保证,只求姑娘有朝一日不要落在我们兄弟手上了。”
“七凶劫难当头,骗我一句都不行吗?”秦阿瑶佯怒着转身,才发现到一旁的展昭看着她对着空气说了半天的话,已经昏昏欲睡了。
黑白无常趁机消隐,只留一句绕梁:“七凶来势已定,汴梁虽福泽深厚,也快衰竭了。待福泽全消的那一日,便是七凶劫难之始。姑娘多保重了。”
送走了黑白无常,展昭的药也抓了回来。秦阿瑶在檐下为他煎药,展昭隔着窗子看着她忙来忙去,心里过意不去。待到药煎好送来的时候,他扯住秦阿瑶的袖子,道:“总是劳烦姑娘救我……”
秦阿瑶不客气的打断他:“我没得选,不然你们汴梁府的四大金刚就得吵死我,要谢你就谢他们吧。”
她说着又来给他诊了诊脉,道:“孟娇姑娘一片痴心,她都为你死得,你如今好了,便到义庄收了她的尸骨,给她立个坟吧。”
“她竟不是人?”展昭一身冷汗倾出,“怪不得只有天黑了才能见到她。”
秦阿瑶吃了一惊:“你竟不记得?你还记得孔宅吗?”
“不记得,我去过?”展昭反问道。
秦阿瑶眨了眨眼:“那你还记得什么?”
展昭道:“我记得与人对饮正酣,姑娘提着领子把我撵了回来。”
“……”秦阿瑶瞪了他好一会,又问:“你可记得孟娇姑娘钟情于你?”
展昭喝完了药,抹了抹嘴角,垂着眸道,“记得。”
秦阿瑶道:“那你可知道她因为可以跟你同路回家,便多绕了一条街,就在这条街上,她被人掳走,卖去青楼,她抵死不送,才化作怨鬼,却想着再见你一面,再送你一程。”
展昭震惊极了,拿着药碗的手微微颤抖,秦阿瑶见状语气缓和了很多,将药碗拿下,握着他手,道:“彼时你正为郦姝之事缠身,无暇顾及,怨不得你。”
展昭凄然:“都是因我而起,如果我当时多留意一些,也许就不会……”
秦阿瑶戳戳他的脸,柔声道:“长得好看惹姑娘喜欢也有错吗?那我帮帮你呀?”她的指甲渐渐变长变尖,轻轻刮着他的面皮,又道:“那人格魅力怎么办,孟娇姑娘喜欢你不仅仅你这副好皮囊,更是因为你这浩然正气和坦荡胸襟,难不成你要从此立志做个恶人?”
展昭沉思了片刻,深以为然:“也对。”
秦阿瑶失笑,手指恢复了本貌,在他脸上掐了一把:“真不知羞。”
展昭故作懊恼,道:“还不是因为近墨者黑。”
秦阿瑶气结,起身道:“都能过河拆桥了,我也该走了。”
展昭又道:“谢谢姑娘救我。”
秦阿瑶只在他脑门弹了个爆栗便气哼哼的瞬移了。